有時候,田雨桐是一個喜歡打破沙鍋問到底的人,可是對於不是很熟悉的人,她也知道點到爲止。
一路上還算安靜,簡言除了一開始問她是不是吵架了,後來對簡濤的事情隻字不提。事實證明,簡言還是一個比較善於找話題的人,比如哪裡新開了什麼餐廳、最近的八卦新聞之類的,有些都讓田雨桐大跌眼鏡,差一點顛覆了簡言在她心裡的形象,不過話說回來,簡言的形象還真夠多變的,難道他是變形金剛嗎?
車子漸漸駛離了繁華的城區,兩邊的建築已不再是高高地緊挨在一起。
“還有多久啊。”
“快了,路都是筆直的,都不帶轉彎的。”
“你確定,要不要量一量?”一路上兩個人也算有說有笑,田雨桐噴起人來也是毫不含糊的,其實有時候她自己都覺得自己挺沒心沒肺的,上一秒還難過的誰都不想看見,下一秒就可以掛着眼淚哈哈大笑。這樣的自己,算是幸福?還是悲哀?
簡言有點無奈地笑笑,說:“你這個人……”
“我怎麼了我?”
“沒什麼。”簡言還是笑笑,“馬上就到了。”
“其實我想問的是,那麼晚了去植物園,我們看什麼呀,還有,不會關門嗎?”
“這個……我忘了,沒有那麼晚去過呢,算了,來都來了,反正也就一點點路了,去看看再說吧。”簡言打着哈哈,田雨桐簡直要給他跪下了,這個人怎麼一點狀況都沒有搞清楚就行動啊。
“你別用這種眼神看我,看的我毛骨悚然的。”簡言幽幽地飄出一句。
“明明讓人覺得毛骨悚然的人是你。”
“不要這麼說嘛,馬上就到了,萬一還開着呢。”
“那也是一進去就馬上要被攆出來的。”田雨桐噘着嘴,就像一個小女孩一樣耍着小性子。
簡言覺得自己還真是沒事找抽,把她扔在街上不管的話不是什麼事都沒有了嗎,還犯得着現在被她嘀嘀咕咕,可是當時看到她迷茫的眼神,唯一的念頭就是帶她走,不要讓她一個人坐在那裡。
索性的是他們去的時候還沒有關門,而且因爲真的人很少加上管理員已經認得出簡言,所以對他們特別熱情,說什麼反正夏天白晝也長,可以讓他們多待一會兒。
真的是個很小的植物園,一眼便可以看到頭,也沒有看到什麼特別的名貴的植物,與其說是植物園,倒不如說是一個種滿了植物的小花園。
“我可不可以說一點都沒有滿足我的期待之情。”
“可以。”簡言很乾脆地說。
“喂,你是不是不高興了。”田雨桐意識到自己說話太直接傷人了,小心翼翼地問。
“沒有,因爲我以前也是這麼覺得
的。”簡言淡淡地說。
田雨桐眨了兩下眼睛,真是個奇怪的人,自己都覺得沒什麼特別的,還經常來。
“我帶你去看一樣東西。”
簡言說着二話不說拉着田雨桐就走,他走的很快,田雨桐有點跟不上,還好沒走多長路他就停了下來。
“你看。”
“看什麼看啊?”田雨桐仔細地看了看周圍,好像也沒有看到什麼特別吸引眼球的東西。
“那兩大盆夾竹桃你沒看見嗎?虧你長那麼大的眼睛,什麼眼神啊。”簡言語氣賤賤地說。
“我還以爲你要我看什麼呢,夾竹桃不是滿大街都是嗎?還跑到這裡來看,又不是毛爺爺親手種的。”
因爲夾竹桃對粉塵超強的吸附力,海城的高架下面,道路兩旁,幾乎種滿了夾竹桃,白色的、紅色的,無論是葉子上還是花瓣上,都覆了一層厚厚的灰,就像這個城市最最底層的建築工人,一身骯髒卻裝點了城市,偶爾在某個特殊的場合被象徵性地提起,可是依然改變不了吸附灰塵的命運。
這裡的兩大盆夾竹桃,不像外面的那樣粘滿了灰塵,可是也是灰濛濛的毫無光澤,夾竹桃就是這樣吧,註定了是黯淡無光的植物。
“這這兩盆夾竹桃是那個人的爺爺種的。”簡言說,田雨桐知道他說的那個人指的是一隻維持着這家植物園的人。
“這家植物園雖然小,卻是有些年月了,我記得我很小的時候就有了,可能在我出生之前就有了。管理員告訴我,這裡曾經是一片農田,後來改革開放辦了廠,然後就不能種地了。當時有一個老爺爺,他兒子就是一個廠的廠長,他還有一個孫子,關於那一家子的事情,大家衆說紛紜,光我聽過的就有很多個版本。可是後來,老爺爺是一個喜歡花花草草的人,可是你想啊,那時候辦廠哪有不污染的,那時候只知道掙錢,其他什麼都不管。那個老爺爺倒是很先進,爲此和兒子鬧得很不愉快。後來老爺爺死了,對於他的死因,也有很多說法,甚至有人說他是被他兒子活活氣死的,其實也不至於吧。後來那些廠效益不好就倒了,你看我們來的時候附近也沒有什麼廠房了,都是在建科技樓展覽樓什麼的。”
田雨桐覺得簡言說的有些混亂,而且堂堂簡家二少爺,還真沒有講故事的天賦,好好的一件事,怎麼就被他講的莫名其妙呢。
“那個,我不是故意打斷的,你能挑重點說麼?”田雨桐弱弱地問。
簡言愣了一下,說:“可以,後來孫子就在這裡建了一個植物園,把爺爺種的兩盆夾竹桃放了進去,也許是爲了紀念吧。”
“你這個也太跳躍了吧。”田雨桐真的覺得簡言奇葩了,剛纔磨磨唧唧語無倫次,現在居然一下子跳到最後的結果。
“不是你讓我挑重點的嗎?”簡言也用奇怪的眼神看着田雨桐,一副你怎麼那麼難伺候的表情。
田雨桐做了一個封住嘴巴的手勢,簡言這種腦子神奇的生物,自己是說不過他的,還是有點自知之明比較好,不過還真沒聽出哪裡是重點,幸虧簡言不是老師,不然考前畫的重點肯定也是亂七八糟的。
簡言看她不說話,以爲自己贏了似的得意笑着,就像一個小屁孩一樣不知天高地厚般的得瑟着。
“我可以說話了嗎?”田雨桐忍不住問。
“我又沒有不讓你說話。”
“我只想問,雖然我對這兩盆夾竹桃的來歷還是沒怎麼搞明白,但是,那爺孫倆地事,你那麼感慨幹什麼?難道……”
“瞎想什麼呢,那孫子都快四十的人了,我有那麼老嗎?”簡言哼哼着,好像真的有多不滿一樣。
“而且我剛纔不是說了嗎?我小時候就有這個植物園了。”
“呵呵……呵呵……沒聽清……”田雨桐乾巴巴地笑着。
簡言真想在她的腦門上狠狠敲一下,這個人,真不該帶她來。
不遠處的花架下,放着一個有些舊的鞦韆椅,雖然沒人坐,但上面倒也乾淨。簡言拍了拍,說:“過來坐一會吧。”
田雨桐也不拒絕,她小時候就經常幻想自己家的院子裡有一個這樣的鞦韆椅,可是他從小到大住的都是軍區的家屬院。
意識到自己一開口就說錯話,田雨桐索性不說話了。
“我也不知道爲什麼,對這裡就是特別地情有獨鍾,你看,這裡和其他地方比,一點點特別之處都沒有,可是在我的記憶裡,卻滿滿的都是在這裡玩耍的回憶,那時候,很不開心,卻還是可以感到快樂。我沒有辦法把那些陪伴我的時光刻進別人的腦子裡,所以它對我而言到底有多特別你們誰都無法體會。”
“你小的時候經常在這裡玩嗎?”
“那一片被拆掉的房子,曾經有一個是我的家。那時候我和媽媽就住在那裡。”
田雨桐差不多可以猜到那是他還不叫簡言的時候的事情,那個時候他姓什麼叫什麼,她不知道,也不敢問。其實很多年了,別人都只記住了簡言,而忘記了那個曾經陪伴了他更長時光的名字。
“看樣子,你還是經常來啊。”
簡言笑笑:“是啊,算是我的秘密基地。”
說着側過臉,溫柔地看着田雨桐,他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毫無防備地將田雨桐帶到這裡來,一直以來,這都是隻屬於他一個人的秘密啊,雖然很多很多的事情,他並不打算告訴田雨桐,可是不可否認的是,他的心已經對她敞開了,那種感覺真好,就像一個溺水的人在快要窒息的時候抓住了救命稻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