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悅睜開眼睛的時候,窗外陽光暖暖,仿若天地從來沒有經過夜的黑暗,其實她也期望昨夜發生的一切只是場噩夢,那樣她就不用心痛,不用難過。
可怎麼是夢?
到現在,她的胸口還緊緊的疼着,連呼吸都疼!
秦筱正另有新歡,她這份暗戀沒來及表白便已經死亡,還有商厲霆,他竟然就是她的買主。
一想到這些,談悅就窒息起來,她的心也像是一瞬間被人用一雙冰冷的手,無情的捏住了,喘不過氣來,還覺得疼,麻木的疼,疼的她幾乎要立即死去。
“談小姐你醒了,趕緊起來吃飯吧,我幫你多帶了份早餐過來,”負責照顧母親的護工阿姨進來,看到談悅睜開眼躺在牀上,便叫了她。
談悅這纔想起母親來,想起自己睡在療養院裡,她連忙嚥下疼痛坐起身來,只見林素正坐在窗口,目光依如從前般看着窗外。
看到母親這樣,談悅鬆了口氣,昨晚她失控了,她以爲嚇到了母親,但現在看來母親並沒有受影響,她放心的同時,卻又心生酸楚。
曾經她是母親呵護的至寶,她受一點傷掉一滴眼淚,母親都疼的要命,可如今她受再大的傷流再多的淚,母親都視而不見了。
她以爲這輩子母親是唯一不會拋棄自己的人,可現在看來,她已經拋棄她了,要不然怎麼能面對她的悲傷而慟然不動呢?
原來這世上真的沒有什麼不可以失去!
那麼,她定也能放下那些傷那些難過,因爲太陽每天都是新的,談悅望了眼窗外的陽光,努力的向上扯了扯脣角,然後走下牀來,見見護工阿姨準備給母親餵飯,她主動走了過去,“阿姨,我來吧!”
“你還是去洗漱吧,”護工阿姨看着她紅腫的眼睛,“昨晚你那樣也不怕嚇到你媽媽。”
談悅看着母親此刻平淡的樣子,她眸底的光暗了下去,她倒是期望能嚇到母親,那樣就能證明她還在乎自己。
“對不起,讓大家都跟着擔心了,”談悅爲自己昨晚的魯莽和衝動道歉。
“沒事,你也不容易,我們都理解,”護工阿姨嘆息一聲,終還是將粥碗交給了談悅。
談悅舀起一勺粥,輕輕的吹了吹放到母親嘴邊,“媽,我們喝粥了,乖,張嘴。”
一碗粥被談悅喂完,但也沒見林素看她一眼,這種陌生的感覺讓談悅再次有想流淚的衝動,她握住母親的手,“媽,我帶你離開這裡好不好?”
她反正沒有工作了,與其把錢給療養院,倒不如她親自回去照顧母親,這樣她就能把預付的療養費退出來,還給代孕機構,而且母親也有可能再和她親近起來。
幾乎是一瞬間,談悅便做了決定,只是李院長聽到她的話後,十分的驚訝,“談悅你是不是對我們療養院有什麼意見,或是我們哪裡對你母親做的不夠好,你纔要把林女士接走?”
“不是的,李院長你不要多想,我是想親自照顧母親,”談悅解釋。
“你親自照顧?那你不上班了嗎?”
談悅輕搖了下頭,喉嚨裡全是苦澀,“暫時不上了。”
她倒是想好好的工作,可她已經沒有機會了,秦筱正讓她寫了辭職信,而商氏她是絕對不會再去了。
李院長頓了下,昨晚她的樣子他也聽說了,試探的問道,“談悅你是不是遇到什麼麻煩了?”
談悅絞着手指,頭低垂着沉默,見她這個樣子,李院長輕嘆一聲,“談悅,你媽是二十四小時離不開人的,就算你不上班了能照顧她,但你就不交朋友,不做別的事了嗎?而且你不上班,你和你母親的生活來源怎麼辦?”
李院長的話讓談悅緊緊咬住了脣,是啊,她除了照顧母親,還要想法賺錢保障和母親的生活,如果她要賺錢,肯定就沒辦法全心全意照顧母親。
唉,真是應了那句話,自古忠孝難兩全。
“談悅,你應該能看得到你母親現在已經適應了這裡的生活,而且我們每天還有心理輔導課,這對她的恢復都是有幫助的,你如果把她接走了,這對她並沒有什麼好處,所以這事你再考慮一下吧,”李院長這番話發自肺腑,是真心爲她和林素着想。
其實如果談悅不是太急於把錢還給代孕機構,她怎麼捨得把母親接走?雖然她不能說代孕機構比自己能更好的照顧了母親,但至少母親在這裡,她可以放心的去工作。
可眼下——
“李院長,我能不能把預交的費用先退出來?”遲疑了幾秒,談悅試探的提出自己的要求。
現在她已經知道了要自己代孕的人就是商厲霆,所以要想與他撇清關係,最首要的事就是把錢還回去,這樣那份合約便自動終止,她和商厲霆便再也沒有關係。
“這個,”李院長有些意外,似乎也有些爲難。
談悅見狀連忙保證,“李院長,我母親的費用我以後會按月交的,我,我現在實在是沒有辦法了,我真的急用錢。”
看着談悅憔悴的面容,李院長也沒有拒絕,“這個我要向上級部門請示一下,你知道我自己也做了不主。”
得到這個答案,談悅已經很滿意了,她點點頭,“李院長謝謝你。”
李院長搖了下頭,“談悅,記住一句話,車到山前自有路,別太爲難自己了。”
不要難爲自己!
如果可以,誰又想難爲自己呢?
談悅從院長室離開,沒走幾步就被護工阿姨叫住,“談小姐,有位先生找你。”
聽到‘先生’兩字,談悅只覺得耳邊嗡的一聲,她的第一反應就是商厲霆,而昨晚那些記憶的畫面也瞬間涌入腦海,她不禁臉頰一熱,同時內心也怒意翻滾,直接回道,“我不認識他!”
說完,她又想到什麼,連忙問向護工,“那個人在哪?”
“在你母親的病房,”護工笑了,在她看來談悅又是臉紅又是氣惱的反應,再加上昨天晚上她的失常,她想談悅一定是與男朋友吵架了,而來人自然被護工當成了她的男朋友。
聽到這句話,談悅神經一凜,拔腿就往病房裡跑,該死的商厲霆如果他膽敢在她母親說些什麼,她今天一定和他拼命。
談悅一邊在內心叫囂着,一邊飛快的往回跑,可是當她跑到病房裡,看到眼前的人時,一下子愣住了。
不是商厲霆,是秦筱正!
她的心倏的墜地時,一抹沒察覺的失落也從心頭輕輕劃過,她大口喘着粗氣看着站在那裡的秦筱正,他今天穿了件酒紅色的休閒套裝,尊貴又俊朗,唯美的如漫畫筆下剛柔兼併的美男子,他單手插兜站在那裡,閒適又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談悅眼前浮現出昨晚的一幕,頓時強烈的酸楚感在心中碰撞,膨大,化作一股巨大的氣流,好像隨時可以將胸口撞破了一般,她又有了想流淚的衝動。
只是不能,她拼命掐着自己的掌心忍着,卻也不敢開口,唯恐一張嘴便出賣了自己的脆弱。
秦筱正也沒有說話,就那樣看着她,好一會之後,他驟然笑了,英俊的眉目微微上挑,薄薄的脣角深深彎起,露出雪白的牙齒,“幹嘛光看我不說話?”
他這麼一提醒,談悅立即低下頭去,暗暗吸了口氣,才擡起頭來,聲音微啞,語氣平淡,“秦所長找我有事嗎?”
秦筱正向她走了過來,那一剎那,談悅的心仍還是不能控制的加速,他在她面前站定,黑眸直落落的盯着她的臉,“你看起來不是很好,商厲霆欺負你了?”
聽到那個人的名字,談悅神經一繃,“秦所長如果你沒什麼事那就請回去吧,這裡環境不好。”
秦筱正聽着她不友好的口氣,想起昨晚的情況,擡手輕揉了下鼻尖,“昨晚,其實,我——”
“秦所長,”談悅打斷他,“我昨晚找你是想問我的那份報告真的會讓我坐牢嗎?”
她暗戀他,這已經是很卑微的事了,她絕對不能讓他知道,這是她喜歡他的最後一點自尊。
“這個現在很難說,”其實就算她再掩飾,秦筱正也看得出她的心思,只是她不說,他也不點破。
聽到他的回答,談悅一下子看向母親,其實坐牢她也不怕,她只是擔心沒有人照顧母親。
秦筱正也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我今天就是爲這事而來找你的。”
他打了她很多通電話,都顯示是關機狀態,他最後來了這裡,如他想的一樣,她果然在。
談悅有些愕然,不解的看着他,秦筱正也不再賣關子,說道,“你的報告不是上交了國際男性障礙學學會了嗎?那邊對你的報告很感興趣,今天就有專家過來專門和你交流。”
“什麼?”談悅嚇的差點一屁股坐到地上,“秦所長這,這怎麼可以?你知道那份報告是假的,我——”
她話沒說完,便被秦筱正一個手勢給打住,“談悅,這種話在專家來了,絕對不能說。”
“可報告就是假的,不說那就是欺騙,到時不是更麻煩?”談悅覺得自己真是倒黴透頂了。
“說了,那也是麻煩,”秦筱正提醒她。
“那怎麼辦?”談悅真是要哭了,說與不說都是問題,這是要難爲死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