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然,蕭安寧是並不精通法語的,除了最簡單的問候,愛麗絲的話她的確是聽不懂。
但是,正在她疑惑愛麗絲說了什麼的時候,伊森卻幫她解答了困惑。
只見他優雅地搖了搖手指:“愛麗絲,在我的公主面前,不必做任何隱瞞,有話直說即可。她將是你的女主人。剛纔的話,你可以直接向她說。”
愛麗絲抱歉地對蕭安寧垂下了頭,完全是僕人對待女主人的恭謹態度:“抱歉,蕭小姐。我剛纔是問閣下,有件事可否向他稟告。”
蕭安寧淡淡回了聲,“客隨主便,我沒什麼好在意的。”
她的話不軟不硬地否決了伊森方纔的意思,客隨主便,她是客,而根本不是什麼女主人。
愛麗絲似乎也完全忽略她言語中對伊森的抗拒,仍然維持着剛纔的恭謹,說道:“我是想向二位主人稟告,方纔爲蕭小姐檢查時,發現她手指上沾染了一種致幻藥物。”
“然後呢?”蕭安寧冷聲打斷。
愛麗絲不由仰起頭,很在意她情緒地反問道:“爲什麼您會沒有發作呢?”
蕭安寧冷冷一笑:“來之前,我已經做過防備措施了。即便有,也不會有什麼影響!”
“不不!”愛麗絲猛地搖了搖頭,“蕭小姐,我確信您已經做過準備了,因爲我可以嗅到您的氣息間,有一種淡淡的香味。這種味道,應該可以解除市面上大部分的致幻類藥物,可是,您指頭上沾染的這一種,卻沒法子解除。”
蕭安寧蹙起眉峰:“你什麼意思?”
愛麗絲疑惑地說:“蕭小姐指頭上這一種致幻類藥物,方纔我進來時,在閣下身上也聞到過。我不太明白,爲什麼閣下會放棄這麼好的機會……”
這句話雖然只說了一半,可是,意思卻是非常明白了。
蕭安寧墨眸一擡,驟然望向伊森:“是你給我解的藥性?”
伊森優雅地頷首:“沒錯!帝焰步殿主曾在我參加會談前,說送了一份大禮給我。當時,我還不知道是什麼。可後來,再端起咖啡杯的時候,那混合在咖啡香氣裡的一小縷異香,讓我心生懷疑。”
“後來,我嗅到你身上也有相同的氣息時,便明白了這份大禮原來指的是你。所以,在我吻你耳珠的時候,便將解藥抹在你上面了。不然現在……你已經是我的人了。”
“原來是這樣。”愛麗絲恍然大悟地嘆息了聲,卻又好奇地問道:“可閣下爲什麼要拒絕蕭小姐這樣可人的大禮呢?一般男人,恐怕都會順水推舟吧?”
伊森因爲她的話似乎有些出神,沒有回答。
蕭安寧卻咬牙闔了下眼睛。
步銘,又是步銘!
他果然已經不擇一切手段地想要毀掉自己了。
竟然爲了達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竟然對自己和伊森的杯子上同時下了致幻類藥物,令她防不勝防!
“二位似乎都走神了呢。”愛麗絲一邊爲蕭安寧塗抹上一種可以舒緩肌肉的藥物,一邊笑意晏晏地說道。
伊森回過神來,視線緩緩聚焦到蕭安寧的身上,似有些後悔地道:“的確是不該放棄這麼好的機會……”
蕭安寧身上一僵。
伊森已經輕輕笑了起來:“放心吧,我的公主。我不過是開個玩笑。以步殿主這種不入流的手法,本就是令人唾棄的。要知道,我從來不會逼迫任何人做任何事情。”
“好了!我的公主,這幾日就好好在念園放鬆下吧,你一定會愛上這個地方。現在,容我先去更衣,我們晚宴上見吧。”
蕭安寧望着他的背影,猶如寒潭的眼眸涌上一片暗色。
她倏地從貴妃榻上直起身子,淡聲道:“夠了,愛麗絲,我不需要再塗抹藥物了。”
愛麗絲一愣:“可是,蕭小姐,如果你的身體沒有康復好,又怎麼相陪閣下呢?”
“相陪?我什麼時候說過要陪他了?”蕭安寧滿嘴譏諷。
“難不成,您對閣下還不滿意?”愛麗絲就算再笨也看得出蕭安寧對伊森冰冷抗拒的態度來。
“哼!”蕭安寧冷嗤一聲,“你走吧,我要自己一個靜一靜。”她衝愛麗絲擺了擺手。
愛麗絲哦了一聲,也不敢不聽令,收拾好了醫藥箱子,轉身欲走,剛走到門口,卻又回過頭來,提醒了句:“蕭小姐,如果可以的話,你可不要試圖一個人逃出念園呀!”
“管家——”蕭安寧沒有接愛麗絲的話,反而冷漠地衝門口喊了一聲。
管家的身影立即一閃,在門口衝她鞠了一躬,恭謹地問道:“蕭小姐有事吩咐嗎?”
“我要出去走走。”
“好的。我立即命人將新的衣服送來,小姐換好後,就可以出去了。”管家照舊還是御際遙曾經御用的管家,一切行爲舉止也依然如以前一般彬彬有禮。
蕭安寧卻並不相信眼前這個人。
如果御際遙可以基因克隆重生的話,眼前的管家也照舊可以。
她只想試一試,到底整個念園,除了御際遙之外,是不是所有人的僕人還是以前的本體!
蕭安寧穿好僕人送來的衣服後,平靜地推開大門。
當踏出門口,她面上的表情便倏地一僵——
門外喬木鬱鬱蔥蔥,修長挺拔的金髮男子,正靠在廊柱上。看到她,他緩緩擡頭,噙着笑意,目光灼灼緊盯着蕭安寧。
一身休閒的居家服襯得他西方人獨有的如雕塑般的面容清俊而優雅。若不是他手裡還握着兩把幾乎和肩膀一樣高的獵槍,幾乎讓人以爲眼前這個男人,真是隻是一個無害優雅的西方貴族。
蕭安寧看到他,故意眼睛中流露出驚訝:“不是說晚宴上見嗎?”
“聽說你要出去走走,這麼好的陪伴公主的機會,我怎麼可能放棄?”伊森目光從她身上收回,擡起手中的獵槍,“不如,我帶着你去打獵吧。”
見到他的出現,蕭安寧心裡落下一絲陰影,果然,這裡的管家,也已經不是本體。
只怕這莊園裡,所有的人也已經是這樣。
她偶然的想法,突然得到了印證,心裡那片陰影不由驀地變得十分濃重。
這個伊森,爲了讓她到這裡來,費勁了心機。
她想要逃出生天,只怕真的不是那麼容易了。
“我可以打個電話嗎?”蕭安寧突然掏出手機,衝伊森晃了晃。
伊森眉峰一挑,似乎帶着些高貴不屑的笑意:“給雲殿主?”
蕭安寧心裡一沉,半驚半喜。
喜的是,伊森生性高傲,諸事諸人在他眼裡不過只是卑微無能的草芥,即便是雲殤,在他眼中也只是一個可以擊敗的對手。所以,從驕傲的情緒中,可以想見,他不會拒絕她打這個電話,否則,便顯得高貴的他無能。
驚的是,即使是對雲殤這樣強大冷靜的對手,他竟然還是不放在眼中,那麼,他的實力究竟到了何種可怕的程度?
蕭安寧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又反問了句:“你介意嗎?”
伊森露出一個迷人的微笑,雪白的牙齒閃着貝殼般的光澤:“我的公主,這是你的權利,但是,畢竟你是我的客人,我不希望任何人佔用屬於你我太多的時間。一分鐘!”
說完,伊森扛着獵槍徑直往前走去,甚至於連電話都不屑於聽。
望着他漸行漸遠的背影,蕭安寧顧不得許多,飛快撥通了電話,電話撥通的剎那,雲殤低沉冷靜的聲音便從電話那頭傳了過來:“安寧,你的位置。”
“我在念園,和伊森在一起。目前一切平安,他利用基因復活了御際遙,要求我留在念園延續他的生命,七天時間,我已經答應他。馬上馨予丹也會到,還不知會發生什麼。”
蕭安寧的語速非常快,所有事情說的也簡明扼要。
雲殤和蕭安寧心有靈犀,很多事情經歷過來也極爲默契,知道她這樣說話,必定是時間有限。
“安心,我們不久後再見。”雲殤說完這句話後,沉默了三秒鐘,又補充了三個字,“相信我!”
“我明白。”蕭安寧知道雲殤這次是真的遇到了對手,只是同樣沉靜地回覆了他三個字:“我信你。”
一分鐘時間剛到,兩個人的通話便被切斷。
電話那頭,雲殤低沉有力的聲音似乎還言猶在耳,蕭安寧微微走神,陷入了沉思。
伊森遠遠地望着蕭安寧陷入沉思的樣子,碧眸中寒意一閃,笑意卻爬上眼角,他拍了拍手中的獵槍,遙遙地喊道:“我的公主,現在你的時間應該屬於我了,來我身邊。”
蕭安寧驀地收回精神,神色立即平靜如常,她緩步向伊森走去。
伊森將左手稍短的那支紫色獵槍遞給了她,笑道:“我們不妨比比看,看餐前誰打到的獵物更多。”
蕭安寧不置可否,接過了獵槍,下一個瞬間,冰冷的槍扣陡然對準了伊森的心臟,冷聲說道:“你究竟想要什麼?”
望着黑洞洞的槍口,伊森似乎微微一怔,隨即像是想明白了似的,反手將自己的獵槍丟在地上,他就那樣負手站在那裡,噙着自負的笑容,優雅地看着蕭安寧。
“說,你究竟想要什麼?”蕭安寧握搶的手,微微有些顫抖。
這大概是從她重生以來,第一次如此的沒有底氣。
前生,她的世界裡並沒有伊森這個人。
兩個人連一次交集都沒有,她只聞其名,他連她是誰恐怕都不知道。
可這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