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番一擡頭,當即被這兩個字砸得頭暈眼花完全沒有任何一絲防備。嶽番再聽蒙拓這樣道,“要娶則娶,不娶就同人家姑娘講清楚說明白了,思來想去把自己當個人卻不幹人事兒的事情少做!你娘覺着玉娘不夠格,他媽的是你跟玉娘成親生子,嶽夫人的意見聽一聽就得了,自己個兒得給自己的事兒拿出個章程來!”蒙拓氣得也不講究個遣詞造句了,也不在意說得流暢不流暢的,左右氣着拎起嶽番的衣襟,沉聲低吼,“你娘還讓你別吃酒,你他孃的不也日日吃,夜夜喝得個爛醉嗎!”蒙拓的話從牙齒縫隙裡蹦出來,拎起嶽番再鬆手,這次出營帳一點也沒回頭,走得無比瀟灑,留下這麼句話,“想好了再跟我說,說了要再想改,我就再也不管你了。”後撩簾朝外走去。
蒙拓教訓得倒是雄赳赳氣昂昂的,十分有道理且站得住腳,奈何走了兩步等要回鏡園覆命的時候,心裡是頗爲有些爲難的——他要照實說了,這張親事就算毀了,照長亭那副個性,要一聽是嶽夫人拗着勁不同意,長亭恐怕冷笑兩聲轉個背就拿出給玉娘備下的好選擇一點兒情面也不講地當即着手嫁人了...那若是他不照實說,又上哪兒找個理由呀...
蒙拓很爲難,天知道,他的一切戰鬥經驗都不足以支撐他快、狠、準地完成這次博弈...
至少他就不知道咋個把話避重就輕還能做到一點不瞞長亭...
蒙拓將一撩開簾帳,便見長亭垂首在暖炕之上拿着地圖勾勾畫畫些什麼,聽蒙拓進屋壓根沒擡頭,便溫聲問道,“和嶽番談過了?”
蒙拓往前走一步遙看長亭正圈了外城距離城牆不過三十里的一處莊子,不僅笑道,“這地兒不成,這地兒在山澗裡頭,來來回回費時費勁,送個儲備物資也不方便...”蒙拓眼見長亭停了手上動作擡頭看着他,不覺那聲音漸漸小了下去,話鋒一轉,“不過這地兒吧,山清水秀風景宜人,列入考量範圍之中也不失爲一個極好的選擇。”話頭一頓,想想再道,“我是和嶽番聊過了,那小子就是沒長大,凡事都吊兒郎當的不當回事,你讓玉娘也別太生他氣了,好歹是小子沒個正行耽誤了玉娘,如今窗戶紙捅破了,咱們兩口子能撮合就撮合,這寧毀十座廟不拆一樁婚...”
“岳家什麼時候敲鑼打鼓來提親?嶽夫人什麼時候遞帖子來見我?”長亭放下筆溫聲笑問,一邊說話一邊將桌案上的那摞紅燦燦的信箋往前推一推,笑道,“咱們做事要講究個結果,嶽番嘴上說得再追悔莫及吧,都比不上最後給我個結果——究竟娶不娶?”長亭眼神朝下頭一掃,“這我定的宴請賓客的請柬,名單冊子已經給姨母過了一遍了,你找幾個合適的人選把這些請柬都送出去,帖子下好了之後無論成與不成都告訴送信的一定要返一個結果回來,我好安排隨後下榻的一應事宜。”
長亭的意思是,老孃忙翻了,態度啥的都先別來了,咱就講究個最後結果。
只是長亭眼看蒙拓獨身一人空着手進來,心頭便知,岳家恐怕當真不太想娶玉娘,這樣逼都沒逼出個一二三來可見岳家要麼尚在考量之中要麼壓根就不太想要玉娘這個兒媳婦兒,反正論是哪一種情形,長亭都覺得心下很生氣,可這氣偏偏又沒法兒對蒙拓發。
蒙拓“哦”一聲順手將那幾疊請柬掃在手上,瞅了兩眼,邀的人家無一不是大晉頂尖士族之家,四大家除卻陳家皆在冊上,之後跟着的家族也聲名顯赫門楣極高,請柬上都由長亭親手所書,這麼百來份兒,一點兒沒假借人手,再看長亭眼下有淡淡烏青——這還是給石閔娶親,長亭做事都一絲不苟,力求做到精益求精,自己又累又欠情面...
這都是爲了誰啊?
庾氏要讓長亭做這事兒擺明是借陸家的名頭好行事相邀,長亭完全沒必要如此認真的,這可不都是爲了他嗎?
蒙拓覺着心裡不是滋味,一面覺着嶽番窩囊得不是個男人,一面又覺着心頭有愧,他於公於私都站在嶽番這邊的,自己十幾年的弟兄了,心裡頭就算覺得他窩囊也不會對長亭說實話...蒙拓想了想,輕聲試探道,“要不還是給玉娘另尋良緣吧?雖然好事多磨,可嶽夫人一早對玉娘就存了芥蒂,就算之後嫁過去了,和婆母關係處不好,玉娘日子也不好過。”
好歹還是說了真話,蒙拓伸手摟了摟長亭,“要不,我安排人讓你和嶽夫人見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