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橙離開南苑時,想到楊留惠氣得發紫的臉與那一地的亂花和碎瓷片,她心裡就直打突。走到這一步,她已是孤注一擲,希望楊留惠可以阻止佟懷謹,可她卻不知道,恰恰是她今天的所做所爲,爲她的將來埋下了禍端。
走出南苑,葉橙順着青石小路向佟家大門走去。從南苑到佟家大門,要經過一條偏遠的小路,而小路的盡頭,正是佟家祠堂。
葉橙不算佟家正式迎娶入門的媳婦,所以她的名字並未列入族譜,亦沒有踏入祠堂叩拜佟家的列祖列宗。
葉橙當初答應佟懷謹的求婚,也不過是想讓小魚兒的名字寫入佟家族譜,從而認祖歸宗。
如今站在小路前面,她猶豫了一下,擡步向佟家祠堂走去。走到祠堂外面,她的神情忽然變得肅穆,她輕輕推開陳舊的紅漆大門,因年代久遠,木門發出吱呀的脆響,緩緩打開來。
與電視裡所見的祠堂景象並無二致,前院種着百年松柏,相映成趣。祠堂裡供着列祖列先,左側立着的石碑上刻着已逝的先人名諱,右側立着的石碑刻着後來人,各房各支,都羅列清楚,一目瞭然。
葉橙緩步踏上臺階,來到右側石碑前,目光落在佟泰哲的名字上,她忍不住伸手輕撫他的名字。如果當年,她能夠進入佟家,看一看這石碑,是否就不會絕望這麼多年?是否就不會削尖了腦袋,也想擠進佟家大門,爲小魚兒求得一席之地?
如今,知道他還活着,她卻沒有勇氣繼續留在這裡,旁觀他幸福。
指腹下雕刻的名字凹痕割手,她卻不捨移開。那些塵封在記憶裡的愛戀,此刻盡數傾泄而出,對着這個銘刻在心裡的名字,她不再壓抑心裡的感情。
“我從來不知道,你對我的名字這麼感興趣?”耳邊忽然傳來一抹譏誚的男聲,葉橙觸電般縮回手,扭頭看去的臉,甚至還來不及掩飾奔涌的情感。
佟泰哲一怔,他沒有錯過葉橙臉上刻骨的愛戀,不過眨眼
間,她的神情就恢復漠然。
葉橙垂下頭,再擡起頭來,臉上情緒盡斂,她說:“我剛好路過,進來參觀一下祠堂是什麼樣的,這就離開。”
她提起小皮箱,緩步走下臺階,與佟泰哲擦肩而過時,他忽然攫住她的腕,涼薄道:“既然來了,就別急着走,有個人一直等着你來給他磕頭謝罪。”
皮箱跌落在腳步,葉橙被佟泰哲扯着走進祠堂,她踉踉蹌蹌跟在他身後,她用力扭着手腕,“佟泰哲,你放開我。”
“葉橙,你知道中國有句古話叫父債子償麼?”她越掙扎,他就握得更緊,絲毫不讓她逃離。他拽着她來到佟宏偉的靈前,用力一搡,葉橙跌跪在地上,她擡頭看着佟宏偉的遺像,全身的力氣瞬間被抽離,她沒有爬起來。
佟泰哲在她面前蹲下,他擒住她的下巴,迫她迎視他的目光,他黑眸裡的恨意不遮不掩,就那樣逼進她的瞳仁裡,讓她心驚膽顫,“佟泰哲……”
“外人都道我父親是突發心臟病去世,誰不知道他身體好好的,沒病沒痛。你父親是最後一個見過他的人,他們說了什麼做了什麼,誰也不知道。而我父親死後,你父親引咎辭官,以爲這樣就能保全自己,做夢!”此刻的佟泰哲俊臉上佈滿陰鶩與暴戾,暗色的眸裡血紅一片,那是怒,那是恨,那是誓要用血來洗禮的仇。
葉橙牙關緊合,害怕得牙齒都打起架來,得得得……,她想要閉上眼睛,卻連閉上眼睛的力量都沒有。曾經的愛人,枕畔最溫柔的羈絆,如今咫尺天涯,轉眼一切都成仇。
這愛,太沉重,這恨,也太沉重。
“對不起,對不起……”葉橙不知道當年發生了什麼事,父親隻字不提,寧願被她誤會,他也不爲自己辯解半句。但是她知道,父親是好官,絕不錯殺一人,也絕不漏掉一個違法犯罪之徒。
佟泰哲甩開她的臉,他站起來,“殺父之仇,你以爲僅憑一句對不起,就能抹殺?葉橙,你太
天真了。”
葉橙望着遺像上慈愛的看着這一切的佟宏偉,她端端跪好,磕了三個響頭,每磕一下頭,她都說一聲對不起,是真心誠意的道歉,是想要彌補一切的愧疚。
佟泰哲眸裡的怒慢慢沉寂,他擡頭看着父親的遺像。以前,他總覺得父親的笑藏着憂傷,而現在,他的笑似乎又變得欣慰。
他向父親深深的鞠了一躬,爸爸,希望您在九泉之下,能夠理解兒子的做法,我怨了她七年,恨了她七年,卻是無論如何,不能眼睜睜的放她離開。
佟泰哲挺直了腰,似乎做出了決定,攏在他心上的那層陰霾也隨風而散了,他攥着她的手臂,將她扯了起來,一言不發的向祠堂外面走去,經過她的小皮箱時,他順手拎起來,大步走出祠堂。
葉橙小跑着跟在他身後,他剛纔真的嚇壞她了,以至於她現在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感覺她跟得十分辛苦,佟泰哲並沒有放緩速度,拽着她從側門出,那裡停着他的座駕,他拉開副駕駛座的門,將葉橙推了進去,然後把小皮箱扔在後座,他坐進駕駛座,開車駛離佟宅。
佟泰哲開車,他掃了一眼縮在副駕駛座上明顯嚇壞了的葉橙,她膽子小,他知道,嚇一嚇她就不敢再跑了,“葉橙,你跟懷謹的關係處理好了沒有?”
“處理好了。”葉橙聲若蚊嚶。
“那好,從今天開始,你跟我住進豫園,洗衣做飯,洗澡搓背,老……情婦會做的事你統統都要學會,我沒回來前,你不準睡,我不回來你要提前打電話問,我生病了你要守在牀前端水喂藥,我睡不着你要陪我運動到睡着,我醒了你不準再睡懶覺,我不開心了你要哄我開心,總之,情婦會做的,你就要會。你要是做不到,我第一個拿你爸開刀!”
葉橙被唬得一愣一愣的,剛纔受了驚嚇的她,沒有聽清他說了些什麼,就點頭如搗蒜。
佟泰哲瞟了她一眼,心情忽然明媚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