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子,天下無不是的父母,你跟他們慪氣也慪了七年了,他們漸漸老去,沒有幾個七年能再等,回去看看他們吧,就算只看一眼,讓他們安心也好啊。”夏纖纖勸道,“你現在當了母親,也能夠體會到做父母的不易。”
“我……”葉橙張了張嘴,父母只有她一個女兒,從小捧在掌心裡疼着呵護着,連重話都捨不得說她一句。但是那年,父親第一次動手打她,是因爲她未婚先孕。
父親逼她拿掉孩子,她拼死反抗,誓要爲佟泰哲留下血脈。她至今仍記得父親失望離開時滄桑的背影,那樣的無可奈何。
可是那時她恨他,恨他逼死了佟泰哲的父親,恨他逼死了佟泰哲,恨他讓小魚兒成了沒父親的孩子。恨的同時,她的心也在苦苦煎熬着,那是疼她愛她呵護她的父親啊,她也讓他失望了啊。
七年來,她不是沒有想過要回來看看他們的,可是她不敢踏上這片土地,不敢面對父親花白的頭髮,母親添了皺紋的臉。
她像鴕鳥一樣躲了七年,如今還要再繼續躲下去嗎?纖纖說得對,父母逐漸老去,還能再等她多少個七年?而她明日一走,怕是永遠不會再踏足這座城市。
“橙子,去看看他們,如果你害怕,我陪着你。”夏纖纖輕輕攬着她的肩膀,調侃道:“我是你的黑騎士,我會保護我的公主不受到任何傷害。”
葉橙被她逗樂了,“黑騎士都是男的。”
“誰說黑騎士不能是女的,你這見識就淺了吧,總之,你安一百個心,有我在,什麼事都不會發生。”夏纖纖拍着自己的胸口,豪氣萬丈道。
葉橙想告訴她的黑騎士,她不害怕,她只是膽怯,只是不知道該如何面對父母。七年來,她放在心上怪着怨着恨着的父母,如今她又有何面目去見他們?
這一夜,葉橙翻來覆去,到底沒能安睡,那些塵封在記憶深處的東西,
隨着夏纖纖的一席話,像打開了潘多拉的魔盒,再也封印不住。
她的記憶穿越了時空,回到了19歲那年夏天。
她從黑暗中掙扎醒來,眼前刺目的白,與消毒水的味道提醒着她,她還在醫院裡。她神情木然的看着天花板,耳邊響起醫生與父母的對話。
“令嬡會昏倒,是因爲她懷孕一個月了,再加上傷心過度,雙重刺激下,纔會導致昏睡不醒。”
“什麼,你說橙橙懷孕了?天哪,她才19歲。”母親受不住打擊,退了兩步,跌倒在父親懷裡,父親的眉頭蹙成了雙座山,沉沉的壓着什麼,第一次讓她感覺到害怕。
“打了!”
無情的兩個字,決定了她孩子的命運,她掙扎着坐起來,冷冷道:“您無權替我做決定,這個孩子,我要生下他。”
“橙橙!”母親一聲厲喝,“你才19歲,你還是孩子,你還有光明的前途,你怎麼能生孩子?”
他們沒問孩子的父親是誰,就替她決定了孩子的命運。那時的她,叛逆、倔強,一旦認定了的事,十匹馬也拉不回來,“誰說我不能生?我就是要生下他,將他養大。”
“混賬!”父親厲喝一聲,根本就沒有看她一眼,徑直對醫生道:“醫生,請儘快安排我女兒的手術,這件事也請院方保密,不要影響了孩子的前途。”
“您眼中只有前途前途,我的未來我不需要您操心,孩子我絕不會打,若您要逼我,到時我就從這樓上跳下去,還您一屍兩命。”葉橙按着平坦的小腹,她心裡升起一股從未有過的勇氣,她要保護這個孩子,不讓他受到任何傷害。
父親忍無可忍,衝到牀邊狠狠甩了她一耳光,她被打懵了,這是記憶中,父親第一次打她,那樣不留情面,“你若堅持生下這個孽種,我就沒你這個女兒。”
父親生氣的走了,母親守在牀邊,看着她高高
浮腫起的臉頰,止不住的拭淚,“傻孩子,都是媽媽太慣着你,才讓你走錯了路,媽媽這心,疼啊。”
疼啊,她也疼。
佟家一家家破人亡,都是父親害的,她決定生下這個孩子,是想用自己身受的痛苦,來償還這筆孽債。
然而父親並未放棄,她被強行推進了手術室,她看見醫生拿着針筒準備給她注射麻藥,她才真的害怕了,她哭喊着求母親救救她,救救她的孩子。
母親陪在她身邊,握着她的手,勸她,“橙橙,拿掉孩子,你還有未來,留着這孩子,他會毀了你一生。”
“不,媽媽,他是我的命,是我唯一能夠活下去的動力,媽媽,我求求您,不要這麼殘忍,您想想您懷着我的時候,我在您肚子裡一天天成長,即使我做了這麼大的錯事,您也從未後悔生下我,對不對?媽媽,我不會後悔今天的選擇,求求您,救救我的孩子,媽媽……”
“橙橙,我們的情況怎麼會一樣,你是我跟你爸爸期待的孩子。”
“是一樣的,他也是我期待的孩子,媽媽,他已經死了,再也不會回來了,我只有這個孩子了,求您讓我生下他好不好,不要讓我剛死了丈夫,再死了孩子那麼可悲好不好?”
“橙橙!”母親倏地站起來,她眼底的光瞬間黯了下來,她捂着心口,臉色都發白了,她哆嗦着脣,痛心道:“橙橙,你太讓我失望了,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媽媽,不要打掉我的孩子,求求您,失去了這個孩子,我不知道我該怎麼活下去,如果您們覺得我丟了您們的臉,我可以出國,我可以老死在國外,再也不回來,媽媽,媽媽……”
那一聲聲摧人心肝,葉母倏地從牀上坐起來,耳邊還回蕩着葉橙撕心裂肺的哀求聲,她眼裡泛起了淚光,橙橙,她那可憐的孩子,這些年在異國他鄉獨自一人帶着孩子,到底是怎麼過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