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白的曙光和淡淡的晨霧交融在一起,把素雅潔淨的病房,暈染得越發神秘和靜謐。
她發現自己身穿一件寬寬大大的病號服,舒舒服服的躺在一張鬆軟的病牀上。
昏迷前一刻的不適、痛苦,反胃和眩暈,此時都離她遠去,包括她原本骯髒的長髮和臉蛋,也被人精心擦拭得光滑乾淨。
她裹着繃帶的額頭,如同戴了一條老氣橫秋的髮箍;至於冰涼得幾近麻木的手背,說明她已經掛了很長時間的吊瓶。
四年了,自她恢復光明後,就再沒住過醫院。#_#67356
沒想到,昨天中午的一頓飯,讓父親吃得心力交瘁,讓母親吃得歇斯底里,也讓她最後吃得傷痕累累……
她是怎麼昏迷的,她已然記不清。
但她恍恍惚惚記得許攸恆的懷抱。
是他一路抱着自己,從車上,到車下;是他一路抱着自己,大步流星的衝進醫院,喚來醫生,又小心翼翼的把自己擱在病牀上。
再然後,雜沓的腳步聲,緊張的對話聲,儀器的蜂鳴聲,斷斷續續的圍繞在她耳邊,直到她真正的失去意識,昏死過去……
不,是睡着了,她應該是睡着了!
因爲,舒蔻分明記得自己做了個夢。
在夢裡,有隻稍顯粗礪的大手,不停的沿着她的下巴和耳垂摩挲,動作溫柔而綿長。
時而,又有一個痛心疾首的聲音,在她耳邊不斷呢喃她的名字,就好像生怕她會就此一睡不醒。
再時而,不知是哪個混蛋,不停的用一根根又尖又細,類似松針一樣的東西,故意戳刺她的臉頰,一遍一遍,實在太惡劣,太放肆!
舒蔻睜大眼睛,瞪着天花板上的環形日光燈。這時候才醒悟過來,先前扎她臉頰的不是什麼松針,尖刺,那應該是男人下巴上的青胡茬吧!
她怎麼會夢到男人的青胡茬呢?舒蔻哭笑不得的翻了個身。
一定是她昨天錯把許攸恆,誤認爲是暖男,又想起了過去的很多事情,所以纔會做這個奇怪的夢吧!
對了,許攸恆呢,這男人跑哪兒去了?
舒蔻掀開被子坐起來。這是個特別寬敞闊綽的病房。配備的傢俱和設施,堪比星級酒店的客房。
病牀左手的牀頭櫃上,工工整整的擺着她的女式皮包。一想到可能不知她去向,急了一整夜的爸爸,她連忙單手抓起皮包,翻出自己的手機。#6.7356
然……
讓她瞠目結舌的是,一個個,一條條不是父親,就是程宇棠的未接來電和短信,從昨天開始,幾乎快擠爆她的手機!
奇怪!舒蔻一邊瀏覽着內容相似,只一個勁追問她在哪兒的短信,一邊暗自嘀咕。
許攸恆不是說,把她的手機停機了嗎?停了機,怎麼還能收到這麼多的短信和電話呢!
是這男人,又在口是心非的耍她吧!
舒蔻咬牙切齒,前一分鐘對他的感激之情,頓時又蕩然無存。
“舒小姐,你可總算是醒了!”這時,一個男人興沖沖的走進來,身後還跟着兩個身着護工制服的中年婦女。
呃?舒蔻一怔,一時沒反應過來。
“怎麼,舒小姐,你不認識我了嗎?”對方笑眯眯的看着舒蔻。
認識,當然認識!舒蔻只差沒高聲叫出來。
這個勉強稱得上英俊瀟灑,行事卻有點魯莽冒失的男人,正是在姐姐的葬禮上,捱了父親一拳頭的周助理。
“怎麼是你?許攸恆呢?”舒蔻奇怪地問。
“哦,許先生在醫院守了一夜都沒閤眼。天亮時,纔剛剛起身離開。”周助理滔滔不絕的說,“就他那一身的酸味兒,總得回去洗個澡,刮刮鬍子吧!”
“刮鬍子?”舒蔻聽到這三個字,猶如發現了新大陸,“許攸恆,他也會長鬍子嗎?”
聽到這句,周助理的臉不由綠了。他哭笑不得的嘟噥道:“舒小姐,瞧你這話說的。這許先生……又不是太監,怎麼可能會不長鬍子?”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舒蔻難堪的笑了笑。情不自禁的伸手撫了撫臉頰。
這麼說,昨天晚上那不是夢。是許攸恆試圖用青胡茬在喚醒她嗎?
舒蔻不由耳熱心跳,不知爲什麼,她突然特別想看一看許攸恆的鬍子,她還從未見過許攸恆不修邊幅,鬍子拉碴的模樣。
“哎——!”看到周助理做完彙報,正想掛斷電話,舒蔻忍不住叫了聲,“我……我能和他說兩句嗎?”
“當然。”周助理大大方方把手機遞過來。
“謝謝!”舒蔻捏着手機,貼到耳邊,“嗯~~!”
心裡明明藏着千言萬語,可話到嘴邊,卻不知要怎麼說了。舒蔻在這頭支支吾吾,完全看不到電話那頭的男人,已經不快的皺起了眉頭。
這女人,怎麼每次一和他通電話,就哼哼嘰嘰,活像和他有語言障礙似的。
“你沒事了?頭還疼嗎?”許攸恆一字一頓。
“嗯,沒事,不疼了。”舒蔻頓時受寵若驚的坐直身體。她顧忌的瞟了眼佇在病牀前,猶如一千瓦大燈泡的周助理,壓低音量,發自肺腑地說:“許攸恆,謝謝你!”
“這句話,你昨天在車上已經說過了。”許攸恆生硬的回道。
“有嗎?”舒蔻恨這男人不解風情。
“有。不過,我不介意你多說幾遍。”又是他一貫的頤指氣使。
舒蔻忍不住翻了個白眼,“許攸恆,你不說把我手機停機了嗎?爲什麼又騙我。”
“因爲你蠢!”許攸恆不假思索,回答的乾脆利落,還天經地義。
“你……”舒蔻氣結,正想不客氣的和他來聲再見。只聽電話裡,突然傳來嘩的一下,好像是大雨傾盆的聲音。
“什麼聲音。”她捧着手機,大惑不解。
“浴缸,龍頭,我正準備洗澡!”許攸恆簡潔明瞭,對她也毫不隱誨。
啊?!舒蔻腦海裡馬上不自覺的浮現出,一具在高級別的游泳比賽裡,常見的男性軀體,再配上許攸恆英俊威武的面孔……
舒蔻頓時覺得鼻腔發熱,本能的吸了吸鼻子。
“怎麼,你又淌鼻血了嗎?”許攸恆緊張的問。
“哪有!”舒蔻誤會了,帶着幾分做賊心虛的味道叫起來,“那你慢慢洗吧。我不打擾了。”
“我不嫌打擾。”許攸恆意味深長,似乎透過無形的電波,看到了舒蔻腦袋裡屬於自己那部分,少兒不宜的畫面……^_^673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