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2章 狠起來連自己都怕的皇叔(二更)
老皇帝的眼底閃過一線寒芒,目光陰暗。
樑元旭幾人都下意識的回頭看了眼,但是蕭樾泰然處之,不動如山的站着,衆人等得片刻也沒聽見老皇帝說什麼,就還是先行退了出去。
從御書房出來,樑元旭就使了個眼色,對着侍衛一指跪在外面的三個證人,先指了那個仵作:“你跟本王走。”
然後看了眼端敏郡主的婢女和車伕:“看好了他們兩個,等父皇發落吧。”
端敏郡主三更半夜去找蕭樾,即便蕭樾沒往那個方向提,這事情要是傳出去——
衆口悠悠,也不會有第二種揣測。
她堂堂的皇室貴女,居然自輕自賤做出此等蠢事來,南樑的皇室可丟不起這個人。
所以,她的車伕和婢女,八成是要被滅口的。
本來那仵作也不能留的,可畢竟是京兆府的老仵作了,樑元旭帶走他也算是變相的給京兆府送個人情。
一行人都跟着他往前走,待到進了御書房前面的花園,樑元旭就頓住了腳步,回頭看向了樑晉道:“到了這個時辰,今晚橫豎大家都睡不成了,還是由你去將你堂姐送回東宮吧。”
端敏郡主死於非命,東宮方面必然要過問甚至遷怒呢。
不過就是個吃力不討好,擦屁股的活兒。
樑晉面上表情如常,依舊是笑嘻嘻道:“皇叔您又不是不知道,這事兒侄兒可替您去辦不了,我要去了,只怕更會節外生枝沒法收場,所以……就只能駁了皇叔的面子了。”
這些年,他閒人一個,雖然名字還掛在宗室的族譜之上,可是說白了——
儼然一個可有可無的邊緣人物。
哪怕是逢年過節參加大的祭典儀式,有他沒他的也沒人在意,他更是刻意避着不和東宮樑元軒那些人見面的,就是爲了不想相看兩厭。
現在出了這樣的事——
別人送端敏郡主的遺體回去,未必會起風波,要是他去送,東宮那些人還不借題發揮的咬他一口啊?
樑元旭沒想到他會當面就直接了當的拒絕了,眉頭不由的緊緊皺了起來。
樑晉坦然的與他對視,不迴避也不妥協。
一瞬間——
氣氛就有點微妙了起來。
跟在後面一直魂不守舍的王修齊回過神來,連忙接口道:“還是我送郡主吧……”
話音未落,通往後宮方向的御道上就疾步行來一羣人,人未到而先聞其聲:“四哥哥原來你在這,叫我好找。”
爲首的是個十三四歲的少女,樣貌不算出衆,只能說是清麗,身上衣物的料子一看就十分名貴,但樣式卻不張揚,發間裝飾也就一兩件,同樣是低調卻名貴的。
她身後跟着的一溜則是她的貼身婢女和八名宮女。
少女走上前來,就端莊的給樑元旭行禮:“修苒見過景王爺。”
“免了吧。”樑元旭的語氣淡淡。
要說王皇后最重視的是誰,十二年前自然就是她自己的親兒子,前太子了,而自從前太子薨了以後,她就一門心思撲在了孃家,扶持孃家的兄弟子侄,但是在王家的所有人裡面,她最爲看重的卻不是王修齊,而是這個嫡親的侄孫女兒王修苒,隔三差五的就要接她進宮來住兩天。
別看這姑娘年紀小,可是特別會來事兒,不僅私底下哄得王皇后對她寵愛有加,可待人接物又全都進退有度,十分的得體。
王修苒從大老遠走過來,應該是沒聽見方纔這裡幾個人在說什麼,給樑元旭請安之後就又轉向樑晉,露出一個笑容:“晉表哥好。”
“一個多時辰以前纔剛見過,這麼客氣做什麼?”樑晉是他們姓樑的裡面最不拘禮數的,隨意調侃了一句。
王修齊纔看向了自己的妹妹問:“大晚上的你不陪着皇后娘娘跑到前朝來做什麼?”
王修苒道:“就是娘娘叫我來尋你的,你說陪着晉表哥去辦事,一去就沒蹤影了,這都快四更了,母親到處找不見你!”
皇后的病既然已有起色,自然他們這些閒雜人等也該散了。
談氏大晚上的出門,他這個做兒子的是跟着做護衛的。
王修齊面有難色:“母親是要回去了麼?我……”
他鐘情端敏郡主好幾年了,一直求而不得,如今心上人慘死,他自是萬分不捨,別的又做不了,就想要親自送她回東宮。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光線不太好,王修苒並不曾在意他的神情和遲疑,轉而又端莊得體的又衝樑元旭行了個禮:“娘娘和母親正尋人呢,修苒兄妹就先告退了,王爺莫怪。”
既然是王皇后想尋人,樑元旭自然也無話可說,只就頷首囑咐:“天晚了,走路都當心些。”
“是!謝過王爺關心。”
樑晉和王修齊也都分別給樑元旭行了禮,一行人便結伴往後宮的方向行去。
樑元旭一直目送他們的背影拐過小路的盡頭消失不見才重新收回視線,面容冷肅的盯着那個仵作警告道:“本王這就叫人送你回去,記住了,你今夜不曾替誰驗過屍,本王叫你來只是詢問一些心得罷了。”
這仵作是在京兆府衙門當值多年的,哪裡不明白其中道理,謹慎的立刻應諾下來:“是。小的都明白。”
歷來混跡官場的人都最是八面玲瓏,尤其一個京兆府衙門,更是魚龍混雜,樑元旭半點也不擔心這仵作會心裡沒數,指了自己的隨從送這仵作出宮,順帶着又交代他直接在把守宮門那的侍衛裡挑兩個人將端敏郡主的屍身送回東宮去。
安排好一切,他就又轉身回到了御書房外面。
而彼時那御書房裡的氣氛卻是空前的緊張。
老皇帝要端架子,前面樑元旭等人走後,他也還是虎視眈眈的盯着蕭樾,一語不發。
蕭樾不打算跟他耗這個耐性,就直接開口道:“今夜之事陛下你大可不必遷怒本王,本王記得之前就託人帶過話給樑帝您,請您不要再就當年舊事做文章了,可是今晚您那個孫女兒卻又拿了武勖的親筆信函找上門去,試圖要挾本王。其實……陛下應該約束她的。”
老皇帝聞言,還是頗有幾分意外的,不過他這樣的人也不至於爲此失態,臉上表情仍是維持的很好的死盯着蕭樾的面孔,忽的冷笑出聲:“人都說初生牛犢不怕虎,朕原還以爲蕭樾你到了如今這般年歲,多少是該懂些進退了,不至於再不知輕重、毛手毛腳。”
說話間,他扶着桌案站起來,目光陰鷙又隱含殺機的盯着面前的蕭樾,脣角帶着絲古怪的笑意:“你知不知道這是在哪裡?又知不知道你這到底是在跟誰說話?”
言語之間,威脅的意味根本不加掩飾。
蕭樾迎上他的視線,朗朗一笑:“本王就是見慣了大場面,今天才會如此,否則若是被樑皇陛下你盯着看上一眼就敗下陣來……那這一趟我還來做什麼?”
這裡到底是南樑人的地盤,又是在重兵鎮守的皇宮之中,再加上兩者之間的身份畢竟差了一級的……
樑帝是怎麼都沒想到這個蕭樾竟敢狂妄至此。
這一回,他是真有點意外的狠狠一愣,隨後,整張臉上的表情就整個陰了下來,咬牙切齒道:“這裡是南樑的皇都,朕不管你在大胤朝中是如何威風的,以前又是如何縱橫兩軍陣前的,你最好認清楚自己現在的處境……只要朕一句話,你今夜就會血濺當場,人頭落地!”
“樑皇陛下原來也知道本王是縱橫兩軍陣前的……”蕭樾低頭彈了彈袖口,復又擡頭,無論樑帝如何威脅,他面上卻是雲淡風輕,始終噙一抹笑的,迎着對方的視線侃侃而談:“除非是陛下您這御書房裡裝了可以萬箭齊發的機關,否則的話……您大可以叫侍衛進來拿我試試看?”
他的語氣雖然輕鬆,可樑帝又不傻,突然意識到了什麼,警惕之餘已經不由自主稍稍往後直了直身子,眼神滿是防備。
雖然只是很微小的一點動作,蕭樾卻盡收眼底。
他不禁失笑:“本王在樑皇陛下面前雖然得自認是晚輩,可陛下也不要總把人往低處瞧,本王閱歷雖然不及陛下豐富,也是見過世面的。誠如陛下所言,本王是行伍出身,早在投軍的那一日,每次上戰場都做好了不能活着回來的準備,您以爲今天本王站在此處,就該對您俯首稱臣?那便是大錯特錯了。”
這世上的人,確實有視死如歸的,但打從一開始,樑帝就沒想過蕭樾會是這樣的人。
他出身尊貴,養尊處優,這樣的人,即便是從了軍,在軍中也從頭到尾得益於身份的庇護,真正的戰功和能力都是要打了折扣來算的。
眼前放着錦繡繁華的大好日子,蕭樾他會不過?有什麼事值得他這樣的人拿命出來拼的?
“哈……”老皇帝覺得可笑至極,就當真失聲笑了出來,笑過之後也就不再那麼緊張了,嘲諷道:“你不怕死?那可要朕叫了御林軍進來試一試?”
蕭樾知道這老皇帝賊心不死,對付他,必須採取強有力的措施,徹底讓他絕了不安分的心思。
“本王是不怕……”他說,緊跟着話鋒一轉,“可是陛下你怕啊!”
說話間,已經一個箭步上前。
老皇帝眼見着他朝自己撲過來,倉促之間連忙後退,驚駭的剛要開口叫人,蕭樾已經單手撐着桌案輕便的翻過桌子到了他面前。
“來……”他的聲音剛擠過喉嚨發了個前音,下一刻,已經被蕭樾以雙指鎖喉。
樑帝本來也是個高瘦的男人,可他畢竟年紀大了,身體的骨骼都開始萎縮,現在站在蕭樾面前,天然的已經顯出弱勢來。
蕭樾手掐着他的喉嚨,緊跟着手裡已經多出兩顆指甲大小的藥丸來。
樑帝驚恐的眼睛圓瞪,卻無法抗拒,眼見着他將那兩粒藥丸塞進自己口中,並且手指往上一捏他的下顎,那兩顆藥丸就生嚥了下去。
這一刻,樑帝簡直就是六神無主,整張臉上的血色瞬間就褪得乾乾淨淨。
他奮力去掰蕭樾的手,想要發聲,想要問問他究竟給自己吃了什麼,卻驀然發現自己可能是真的太老了,一番的掙扎折騰,居然未能撼動這年輕人分毫。
蕭樾當然不可能叫他喊人進來,他本來也就是爲了嚇唬嚇唬這老頭子,好讓他不要總是一心想着作妖,如果真叫外面的侍衛闖進來看見這一幕,那纔是真的沒法收場了。
他挾持老皇帝,儘量的退開桌案旁邊,站在了一個叫對方的雙手碰觸不到任何物件可供摔打的範圍內,然後仍是限制住他,沉聲道:“本王原也不想對陛下無禮的,奈何你執迷不悟,我又懶得跟你廢話浪費時間。不過你暫時不必這麼激動,方纔你吞下的那兩顆都不是即時發作的毒藥,你還有時間,如果咱們今天談不攏,三個月之後你纔會毒發。現在樑皇陛下你有兩條路可以選,要麼本王放開你,你即刻叫人將本王拿下或者當場就亂刀砍死,這樣你三個月後必死無疑。要麼就本王放開你之後,咱們心平氣和的好好聊聊,彼此皆大歡喜。”
樑帝一直用一種幾乎能吃人的眼神死盯着他。
蕭樾頓了一下,又補充:“哦,還有一件事就是,剛纔樑皇陛下你吞下的兩丸藥,其實是半毒半蠱的。本王知道你朝中的太醫院並不是擺設,朝野內外也頗有些能人異士可尋,陛下你若是豁得出去,那就不妨拿自己的命出來賭一賭,但本王勸你最好還是不要試了。第一,本王沒那麼不講究,此行出來並不曾隨身帶着解藥,就算你把整個驛館翻過來,也一定一無所獲;第二,能制解藥的人,本王這趟也沒有將他帶來,你就是按下本王的隨從逐一拷問,最終也將是徒勞;第三,你也不要想着囚禁本王或者控制住本王來威脅換解藥,因爲能制解藥的人提前得了本王的吩咐,只要不是本王順順利利的返回胤京去,那就無論發生了什麼事,他也不準配製解藥出來。而且麼……爲了保險起見,製毒的時候本王特意讓他用了本王的血做藥引,這也就直接導致制解藥也必須要取本王的一滴血入藥……必須是新鮮的,現取現用的。”
樑帝這輩子自認爲叱吒風雲,幾時受過這般窩囊氣?
聽着他這一番話,又氣又急,腦子裡不住的嗡嗡作響。
蕭樾看着他的臉色變了又變,眼中反而多了幾分得色,又再繼續說道:“本王真的是做了充足的準備纔敢前來面見樑皇陛下的。伏低做小拐彎抹角的事,確實不是本王的強項,所以乾脆就選了個能夠讓咱們彼此都能痛快解決事情的法子,本王言盡於此,要選哪條路,就看陛下你了。”
說完,他這才鬆開了卡在樑帝喉間的手,將他推開一邊。
樑帝壓制了半天的呼吸,此刻驟然一得自由,就先捂着脖子大口大口的喘着氣。
蕭樾則是慢條斯理的把身上弄得有些褶皺的袍子整理好。
樑帝狠狠的呼吸了五六次纔算是叫自己稍稍冷靜了下來,他驀的迴轉身來,氣急敗壞的衝着殿外大聲叫喊:“來人……來人……”
其聲嘶啞,恍若咆哮。
彼時樑元旭剛好回到御書房外,纔剛站定了腳步在低頭想事情,冷不防聽見老皇帝的嘶吼聲,頓時一個激靈,立刻就帶人撞開了虛掩着的殿門衝了進去。
皇叔和曇子一個屬性,全都是發起瘋來不要命那種……
所以給本文配角們的忠告是:珍愛生命,遠離男女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