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河沙洲。
掌教真人救回明鴻上人的時候,浩蕩的水光沖天而起,化成一座大陣籠罩整個沙洲。
陣中盪漾的水波,卻並不是水,而是無數如水的劍光。
如水的劍光,就是莽河劍派的絕學,滄浪劍訣。
眼前這座大陣,自然就是莽河劍派佈下的滄浪劍陣了。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掌教真人心頭大驚。
這個“驚”,不是因爲劍陣本身,而是因爲莽河劍派。
莽河劍派處於蒼莽原最南端,距昊陽宗足有幾萬裡,兩派之間從無矛盾,也沒有利益衝突,一直都相安無事。
現在……連莽河劍派都捲進來了?
這麼一想的話,難道整個蒼莽原上的所有金丹宗門,全都聯合起來針對昊陽宗了?
這就問題大了。
掌教真人緊緊的皺起了眉頭。
如果蒼莽原上所有金丹宗門聯合起來針對昊陽宗,形勢就很危險了,稍有不慎,宗門都有覆滅之危。
“不知莽河劍派哪位道友在此?何不現身一敘?”
掌教真人放出昊陽鍾,懸在頭頂,護住昏迷不醒的明鴻上人,隨後放聲傳音,準備“先談談再說”。
所有金丹宗門聯手對付昊陽宗,眼下的形勢很危急,如果能跟莽河劍派化解此事,不刀兵相見,那就最好不過了。
然而……掌教真人放聲傳音之後,卻根本沒有任何迴應。
劍陣之中縱橫呼嘯的劍光,反而變得更加激烈,更加殺氣滔天了。
“既然道友一心要與貧道爲難,貧道也就不客氣了!”
既然說不通,那就沒辦法了,只能手底下見真章,先打了再說。
掌教真人臉色一冷,伸手取出一枚純淨透明的晶石。
這枚晶石形如菱形錐體,長約五寸,看起來純淨無暇,卻隱隱透出五色光暈。
“日中五火,大日陽燧!”
一聲言咒過後,熾烈的火光從“陽燧”之上衝天而起。
日中五火,焰分五色,爲赤、白、青、黑、黃。
五種顏色的火焰,以五行方位排列,如同滔天火浪,瞬間席捲四方。
修行界也有“燧人取火”的傳說,只不過,修仙界的“燧人取火”,點燃的可就不是一堆篝火,而是點燃了一輪太陽!
陽燧,就是傳說中的“日中取火”之神物!
這當然只是一個神話傳說。至少掌教真人手裡的這枚陽燧,就不可能做到點燃一輪太陽了。
即便如此,大日陽燧也擁有恐怖至極的威力。
日中五火顯化,如同火浪滔天,熾烈的火光席捲四方。
只是頃刻之間,原本波光瀲灩的滄浪劍陣,瞬間就被熾烈的火光充盈其中,化作了滔天火海。
水火相剋。
至於誰勝誰負,那就要看誰更強了。
很顯然,掌教真人以大日陽燧施放的日中五火,比這座滄浪劍陣更強。
“轟隆”一聲爆響。
整座滄浪劍陣,被大日陽燧爆發的日中五火當場炸碎,水波一般的劍光被炸得四散飛濺。
滄浪劍陣頓時告破!
破陣這種事情,有時候根本不用玩技術,只需要簡單粗暴的炸它一下就好。
只要爆發的靈力超出了陣法承載的極限,再精密再高妙的陣法,也就是一波炸掉而已。
“既然猜到了可能有埋伏,貧道又豈能不做準備?”
掌教真人手託大日陽燧,嘴角浮起一抹冷笑。
破掉滄浪劍陣之後,掌教真人也看到了主持劍陣的人。
那是一個飄浮在半空中,臉上帶着面具,渾身籠罩在黑袍中的身影。整個人遮得嚴嚴實實,不露半點真形。
“這位莽河劍派的道友,既已露面,何必遮遮掩掩?”
掌教真人皺了皺眉頭,“莫非閣下沒臉見人?也對,做出如此下作之事,哪有臉面見人?”
“鏘……”
一聲劍嘯響起。
如水的劍光凝於一點,如同一滴水光,對着掌教真人飛射而來。
滄浪劍訣,滴水之劍!
水滴石穿,這是一招破甲攻堅的殺伐之劍!
“哼!”
掌教真人心頭騰起了一股怒火。貧道一直沒下重手,你卻招招致人死地,真以爲貧道沒脾氣麼?
迎着飛射而來的“滴水之劍”,掌教真人捏動指訣,周身騰起一股金紅色的光焰,顯化出一道金烏虛影。
眼看滴水之劍即將殺來,掌教真人雙手一合,顯化的金烏虛影雙翅前伸,虛抱環繞,護在掌教真人身前。
“轟”的一聲爆響,滴水之劍重重的轟在金烏雙翅上,爆出驚天巨響。
劇烈的衝擊震盪,讓飛射而來的劍光略有一絲散亂。
掌教真人久經戰陣,眼光何等毒辣,連忙趁機一掌推出。
“哇……”
一聲金烏啼鳴之聲響起。
隨着掌教真人一掌推出,金烏虛影同時探出了一隻烈焰翻騰的利爪。
滔天烈焰沖天而起。
磅礴浩瀚的力量呼嘯破空,熾烈的火光彷彿燒穿了空間。
電光火石之間,金烏利爪破空而過,重重的轟在黑袍人身上。
“轟……”
劇烈的爆鳴聲震盪四野,炫目的火光如同烈日當空。
一擊之下,如水的劍光當場爆碎。
黑袍人從半空中一頭栽落,“嘭”的一聲砸在地上,竟然就此倒地不起,氣息全無。
嗯?不至於吧?這麼不經打?
掌教真人一愣,什麼情況?怎麼看起來像是故意找死一樣?
爲了防止有詐,掌教真人仍然沒有放鬆戒備,並沒有上前查看,而是驅動法力,遠遠的掀開了對方的面具。
揭開面具之後,一個面帶滄桑,神情落魄的青年男子,出現在掌教真人眼前。
這人十分陌生,根本沒見過,也沒聽說過。
莽河劍派到底還是隔得太遠了,不可能認識所有的人。
此刻,掌教真人也搞清楚了真相。
剛纔這人看似氣勢洶洶,卻一直都是在壓榨潛力拼死搏命,真正的修爲應該是剛剛結丹沒多久。
掌教真人嘆了一口氣,兩派從無恩怨,你又何必捲進來呢,落得個身死道消的下場,又怪得了誰?
搖了搖頭,掌教真人轉身要走,卻突然腳步一頓,扭頭看向了身後。
只見身後的天空中,一道如水的劍光呼嘯破空,急速飛遁而來。
又來一個?
掌教真人緊緊的皺起了眉頭,你們莽河劍派這是要一個個來送死麼?
出乎掌教真人的意料,御劍而來的這人,卻並沒有第一時間發動攻擊。
劍光飛遁,抵達沙洲,於半空中顯化出一個身穿錦袍的中年男子。
這人豁然是莽河劍派的掌教,幽泉真人。
幽泉真人目光落到沙洲,直接略過掌教真人,看向了倒伏在地的落魄青年。
“寒兒……”
察覺到黑袍人已然身殞,幽泉真人爆出一聲悲呼。隨即,又滿臉冰冷的盯着掌教真人。
“明陽老鬼,伱竟然殺了我兒?納命來!”
如水的劍光如同暴雨一般灑下,幽泉真人身劍合一,對着掌教真人一頓猛攻。
“是你兒子在這裡伏擊貧道,難道貧道還不能還手了?”
掌教真人心頭也很惱火。你來殺我,我還不能殺你了?哪有這種道理?
“放屁!”
幽泉真人暴怒的劈出一道道劍光,對着掌教真人大罵,“我兒爲情所傷,心中悲苦,這才離開宗門,外出散心。他與你無冤無仇,又豈能伏擊於你?”
“既然如此,那我也跟他無冤無仇,我爲什麼要殺他?”
掌教真人一聲怒斥,心頭卻隱隱有些不安。
聽幽泉真人這番話,似乎莽河劍派並沒有想要跟昊陽宗敵對的意思。
但是……他兒子明明在此地設伏,趁我救回明鴻上人的時候發動襲擊,還壓榨潛力拼命搏殺,招招致人死地,就似乎跟我有生死大仇一般。
這到底是什麼情況?
爲情所傷?司農殿主和張凌峰,也是因爲這種事,這裡面……
正思索着,掌教真人又驚訝的發現,遠方再次衝出了五道遁光。
遁光飛掠之間,星輝閃爍,顯然是天星宗的五名金丹真人。
“咦?莽河劍派的幽泉真人?你爲何與明陽老賊廝殺?發生了什麼事?”
天星宗歲星長老,遠遠的朝幽泉真人傳音。
“原來是天星宗諸位道友。”
幽泉真人一劍逼退明陽真人,縱身後退,跟天星宗衆人匯合。
“諸位天星宗道友,明陽老賊殺了我兒,此仇不共戴天,還請諸位助我拿下明陽老賊!”
蒼莽原上誰不知道天星宗和昊陽宗關係很糟糕,就差公開宣戰了。
此刻,幽泉真人急於報仇,也顧不得什麼“江湖道義”了,直接招呼衆人一起上。
“他殺了你兒子?”
天星宗歲星長老一聲驚呼,隨即又說:“明陽老賊作惡多端,名爲正派,實屬魔頭。這種魔頭,就不要跟他講什麼江湖規矩了,一起上吧!”
於是,五名天星宗金丹真人,匯合幽泉真人,一齊朝明陽真人殺了上來。
“果然有埋伏!”
掌教真人一聲冷哼,“貧道早就料到此事可能是個陷阱,又豈能不做準備?”
伸手一揮,一座陣盤打下,劇烈的靈力波動轟然衝起。
沙洲之上,豁然開啓了一道傳送門。
掌教真人打出的陣盤,竟然是一座“小挪移陣”。
當傳送陣打開之後,一道道金紅色的遁光從傳送門裡衝了出來。
考功長老,傳法殿主,鑄劍堂主,織造殿主,四位金丹真人,從傳送門裡衝了出來,彙集在掌教真人身旁。
當衆人衝出傳送門之後,陣盤維持了片刻就破碎了。
這是依託宗門大陣的靈力發動的,單向傳送的一次性“小挪移陣盤”,只是拿來臨時應急的。
“殺……”
昊陽宗五位金丹真人,與天星宗五人和幽泉真人,兩方殺成了一團。
烈焰與星輝碰撞,滄浪劍訣與離火金翎劍交鋒。
十幾個金丹真人,打成了一團,打得山崩地裂,打得江河倒流。
——
在雙方交戰之地數百里之外,一處開啓着隱匿陣法的山峰上。
跟張凌峰“談戀愛”的那個美豔女子,通過“千里眼”法術,觀察着陽河沙洲上的動靜。
旁邊站着的一個黑袍人,也在觀看遠方的戰況。
“哈哈!打起來了!”
黑袍人一聲大笑,朝美豔女子說道:“大祭司神機妙算,這些人都被你耍得團團轉。”
美豔女子面無表情,扭頭看了黑袍人一眼,“昊陽宗的金丹真人,已經全都離山了。此刻昊陽宗防守空虛,正適合發動。你那邊準備好了嗎?”
“萬無一失!”
黑袍人連忙拱手回答。
“很好!那就發動吧!”
美豔女子點了點頭,“四大宗門聯手襲擊昊陽宗駐地。稍後,你把這個消息傳到礫石原,讓昊陽宗駐守礫石原的金丹真人知曉。”
“大祭司,爲何要這麼做?”
黑袍人表示不解,“這不是在幫昊陽宗嗎?”
“蠢貨!”
美豔女子一聲訓斥,“我們的目的並不是覆滅昊陽宗,而是讓他們打起來。不能讓任何一方短時間內取勝,必須讓他們一直打下去,死的人越多越好。”
“哦,明白了。”
黑袍人躬身一禮,“大祭司的智慧深如淵海,在下佩服之極。”
“行了,別拍馬屁了!”
美豔女子擺了擺手,“趕緊行動!”
——
碧水潭。
許恪坐在洞府法壇上,看着眼前顯化的兩面“光鏡”,臉上的表情十分無奈。
這兩面“光鏡”,就是宗門大陣的樞紐,一座在昊陽山,一座在昊陽城。
在掌教真人動身前去救助明鴻上人之前,專門找了許恪一趟,說是要留一個後手,以備不測。
然後……掌教真人的後手,居然就是許恪!
掌教真人直接把昊陽宗山門大陣的樞紐——這兩面“光鏡”,交給了許恪,說是“守護宗門的重任就交給你了!”
這讓許恪愣了半天。
我纔剛剛築基呢,就讓我掌控宗門大陣?還需要抵擋可能到來的襲擊,甚至是多名金丹真人的襲擊?
你這是對我有多大的信心吶?
掌教真人也解釋了,他也是沒辦法了。
宗門的攤子擺得太大,礫石原分走了五位金丹真人坐鎮,宗門據地連同掌教真人一起,也只剩下了五名金丹。
如果救回明鴻上人的事情上,真的遭遇了一羣金丹真人的伏擊,掌教真人就必須抽調宗門駐地的金丹真人前去支援。
果不其然,真的遭遇伏擊了。
許恪收到了信號,連忙驅動宗門大陣,調動龐大的靈力,發動“小挪移陣法”,把留守在昊陽山的四位金丹真人傳送了過去。
現在……壓力到了許恪這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