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乾清宮東暖閣,朱濟世正鐵青着臉,對滿臉都是委屈表情的羅香梅道:“朕就是爲了夯實大明的國本纔要改革科舉的,這次改革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後一次!朕這麼做不是爲朕自己,而是爲了雄兒的將來!科舉牢籠智士的用處你一個當過兩次攝政的皇后真不懂嗎?香梅,你是去過英吉利、法蘭西的,是知道西洋列強之強盛的……現在已經不是關起門來自以爲是天朝的時代了!現在是列強爭霸的戰國亂世。列強的一國精英或是搞科學發明,或是經營工商爲國家創造財富,或是從軍打仗爲國拓疆。而我大明的精英都在做什麼?讀四書五經,這書讀幾遍就夠了,用得着讀一輩子?”
羅香梅勸諫道:“改革科舉之事可以慢慢來,何必急於一時呢?現在西邊兒還沒有平定,國內也不安穩,萬一捅出什麼簍子……”
朱濟世發脾氣了:“有簍子朕不怕!眼下四海還算太平,奕欣自請撤藩,太平天國也肯向朕低頭,所以正是改革科舉的好機會。而且朕的軍隊不是滿清的八旗兵,都是槍林彈雨出來的精銳,對朕也忠心耿耿,因爲是朕給了他們衣食,給了他們土地,就是最小的小兵也有40畝田,每月還有3塊錢菜金,自古以來有哪個皇帝會給小兵這樣的待遇?現在他們還沒有忘記朕的恩情,還當朕是衣食父母,所以朕什麼簍子都不怕!”
羅香梅輕輕咬着自己的嘴脣,她已經有點後悔自己剛纔那一番勸諫了。雖然她心裡面還是非常擔心。她覺得朱皇帝這一次的動靜真有點大了。上回四川罷考的風波纔過去。現在萬一再惹出一個東南八省罷考風波怎麼辦?科舉考試設立年齡上限和參考次數按說是沒有什麼——一個秀才要是考了三次都沒中。到了三十歲還是個白丁,那的確是該找點別的事情去做了。
但是讀書人其實也是一種職業,一種身份,同時也是一張保護傘!科舉這種事情本來就是生命不止,考試不停。只要有口氣在就能不斷考下去,說不定下次就中了!而有這樣一個“下次”存在,讀書人在鄉村的地位就要高人一等。那些大戶人家的讀書人更是如此,他們的士紳身份就是建立在同官場的聯繫上的。而下次可能高中做官,更是其中最要緊的一層聯繫。
這就是所謂朝爲田舍郎,暮登天子堂!有了這種可能性,那些暫時落第的書生才能去結交已經高中做官的書生,彼此結成一黨,互爲援引,這樣才能進而掌控朝堂,退而把持鄉里。現在大明朝堂上的湘湖黨就是典型的士紳集團,他們在清朝的時候也不是人人在做官。但是人人都有做官的可能,所以算是一個圈子裡的人物。只要有誰中了進士。在朝的湘湖黨人就會大力提拔後進,在野的湘湖士子則會去充當幕僚。爲其奔走。而在老家沒有出來的士子,則靠着那些在朝或是充當幕僚的同學同鄉的庇護橫行鄉里做他們的大地主。
正是基於這個道理,那些明知道自己這輩子都中不了秀才的地主老財,也會整日抱着書本苦讀,一次次去參加科舉考試,爲的就是能留在士大夫的圈子裡,保住自己的士紳身份!要是沒有了這層身份,他們再想偷逃田賦稅款欺壓平民可就困難了。
而現在朱濟世想要用28歲這個年齡限制,把數以百萬計的讀書人攔在士紳圈子之外,同時也絕了他們考試做官的念頭。由此可能產生的反彈和鄉村社會的震盪真是難以想象的。所以即使曉得科舉制度毛病很多的左宗棠,在聽到朱濟世提出的改革意見之後,也在第一時間表示了反對。未果之後,又請出皇后羅香梅出來“委婉”勸諫。不是不讓改,而是要慢慢改……比如花個20年時間,分幾步改革到位。
可是朱濟世哪裡能容舉國的精英無所事事20年?那可是耽誤了整整一代人啊!而且他覺得自己現在三十多歲,正是年富力最強的時候,大明朝也是百業初興,正是大家做事情最上心的時候。現在不改,20年後自己沒準就懈怠了要求安穩了。即使自己不懈怠,大明朝堂上的官僚主義作風肯定比現在厲害不知道多少倍!
更讓朱濟世感到擔心的是,20年後的大明軍隊,還會像現在這樣擁護自己嗎?官兵授田制是不可能一直執行下去的。因爲國家沒有那麼多土地可以授予,就算能從俄羅斯和中亞奪取到大片土地,這些土地的價值也不能和溫暖溼潤的南方相比。就是授予士兵,他們都不一定肯要。
所以朱濟世在科舉改革上的態度就極爲強硬,改革必須立即啓動!而且一步到位,沒有什麼過渡期。下面的士紳如果想造反就請便,不想造反就該考試考試,考到28歲還不中就該幹嘛幹嘛去。大明朝給士紳當官的機會已經夠多的了,再考不上說明沒有當官的資格,何必再勉強呢?
在眼下的大明朝,往上爬的渠道又不是隻有考試當官一條!哪怕你們這些當地主的個個都去學周扒皮半夜雞叫呢?呃,半夜雞叫好歹也是在經營,對農業發展是有利的,也比捧着本書死讀要強百倍。
而羅香梅因爲上次整頓後宮的事情吃了暗虧,所以現在也不敢和朱皇帝頂撞,見對方發了脾氣趕緊就柔聲細語地道:“皇上,妾身明白您的苦心,既然皇上有把握,那妾身就不多言。明天是皇上和淑貴妃的大喜日子,現在已經不早了,皇上就早些休息,不要再操勞政務了,養足了精神明日好陪陪新人。”
朱濟世點頭:“朕曉得了,科舉改革再急,也等得起這幾日……”
羅香梅似乎放了些心,接着就告退了。明天就“大婚”,因爲是納妃子,所以該由皇后主持,可是一大堆的繁文縟節,還要起個什麼御所,宮裡面也是好一番的佈置,羅香梅里裡外外忙碌了幾個月,弄得人都清減了,還好明天事情就完了,接下去該好好休息一陣子了。過一陣子還得想辦法讓朱皇帝給自己修個離宮,要和瑪麗亞堡和紫金山御所一樣大,要不然就太吃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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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濟世的內心卻有煩躁,雖然天色已晚,卻不想上牀去睡覺,信步出了東暖閣,天空中佈滿了烏雲,不見星辰明月,更讓朱濟世有些鬱郁,心想這烏雲好比是中國的科舉制度,將整個民族的智慧和創造力都掩住了,如果不能掃除這烏雲,大明的國本終究是不鞏固。現在畢竟不是把智士關進籠子的時代了!
思緒正發散間,瑪麗亞.克萊門蒂娜走了過來:“德川齊昭求見。”
朱濟世的女人雖多,但最寵的還是瑪麗亞.克萊門蒂娜這匹大洋馬,這乾清宮是他們倆在紫禁城內的同居之所。同時,瑪麗亞還時不時客串一下宮廷女官和女秘書的工作,今天德川齊昭求見的消息就是由她帶來的。
德川齊昭是日本駐大明大使,同時也大明的國戚,在應天府倒是極受人尊敬,而且他本人還是個儒學大師(水戶藩的儒學興盛),所以和林則徐、駱秉章、潘曾綬這些大儒的關係不錯。而他今晚進宮,居然也和傳說中將要舉行的大明東南八省科舉有關係。
在西暖閣僻靜的書房裡,朱濟世聽了德川齊昭的提議,一下就站了起來:“什麼?你想讓淑宮的家臣參加大明的科舉考試?還想讓他們報考大明的書院和大學?”(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