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濟世自然不知道中國共和運動的萌芽已經在他一手創立的香港濟世大學裡面出現了。現在他辦理完了東北開發股份公司的成立事宜,又將招募移民組建集體農莊的事情交給了兼任殖民部長的鄭洪和殖民部顧問恩格斯。對後者而言,參與到中國東北農業集體化建設的工作中來,可是一次難得的對某主義的實踐,怎麼可以錯過呢?他甚至還寫信給英國空想社會主義者羅伯特.歐文(此人還是教育家、企業家、現代人事管理之父),請他也到中國來參與這場偉大的社會主義實驗——按照恩大神的話說:社會主義是科學嘛,當然要先搞一下實驗才行的……
在安排好了組建集體農莊的事情之後,朱濟世的整個精力又撲到另一件事關國本的大事——國民教育上去了。朱濟世是深深相信知識改變命運的道理,無論在後世還是在這個時代,他本人的命運都是靠知識得以改觀的。所以他向來把教育看成一件極其重要的事情,在他看來,自己過去、現在和將來爲這個國家所做的一切事情當中最重要也是最有意義的,無疑就是引入新式教育,並且建立起一個包括義務教育和精英教育相結合的近代教育體系。只有全體國民的素質和受教育水平得以提高到世界一流水平,中國才能長久屹立於世界列強之林。這個信念,從他一來到這個世界時起就已經確立了。
不過朱濟世也知道十年樹木,百年樹人的道理。想要用教育來提升一個民族只能用長期不斷的投入來慢慢達成,比建立幾十萬新式陸軍,比修建幾千公里的鐵路,比開辦全世界最大的銀行,最大的兵工廠和鋼鐵廠都要更困難。上述的這些“新政”還可以拿錢來堆,反正朱濟世和大明朝現在都不大缺銀子,有了初步成型的金融體系之後,想要融個幾千萬上億的資金真是小菜一碟。而教育。特別是新式教育可不是銀子能夠解決的。
絕不是銀子投下去,新式學校就可以一個個憑空變出來的,因爲推進新式教育最缺乏的就是接受過新式教育的老師。靠傳統的私塾先生,是教不出新式人才的。而要培養一個掌握大量西學知識的老師,非數年乃至十數年之功不可!所以想要在全國建立起一個新式義務教育體系,無論如何都要幾十年時間,說是百年樹人。真不爲過啊!
而在這個新式義務教育體系建立起來之前,傳統的儒學教育體系還是得維持發展的,倒不全是爲了獲得人數可能多達二三十萬的文官來治理國家。而是要讓更多的民衆進入民間私塾接受教育,識得幾個文字,掌握一些基本的數學、地理、歷史、法律還有自然科學方面的知識也是好的。
“《千字文》裡面怎麼說的?學優登仕,攝職從政。可見讀書人讀書的目的還是爲了做官。但是光知道一些聖人的大道理。會寫一手的好字似乎也不等於能做好官吧?這些年秀才爲官的制度實行下來,就出了不知道多少紕漏和笑話,有不少在考場上表現不錯的讀書人壓根就沒有辦實事的能力。看來咱們大明的科舉制度還是得繼續改革……”
應天府紫禁城謹身殿上,朱大皇帝這麼說着,這個朱皇帝做事情的風格就是喜歡循序漸進,那種新房子還沒有蓋好就一把火把舊屋子燒了,然後去睡大街的決心他是沒有的。所以對於中國的士大夫階層。他的態度也一直是拉攏加改造,不是把他們全砍了然後用文盲治天下。雖然那些士大夫有這樣那樣的缺點,但是比文盲還是要強不少的,看看太平天國搞成什麼樣就知道了。而現在朱濟世一方面全力以赴地推動新學;一方面同樣也在想方設法改造舊學,畢竟治理大明這樣遼闊的大帝國需要數以十萬計的公務員,沒有幾十年時間,新學體系是無法提供那麼多官員的。
“臣以爲科舉應該增加實學方面的題目……”
左宗棠的提議早就在朱濟世意料之中,左宗棠所代表的湘湖理學派就一直講究經世致用。所以考試總歸考不過江南士子,但歷史上卻出了不少封疆大吏。不過在朱濟世看來,光是在科舉中增加一點實學方面的題目,還是不大夠的。
“科舉既然是爲國取士,自然要取於國有用之才了,而於國有用之纔是教出來而不是考出來的。朕的意思是,朝廷應該爲普天之下的公學私塾制定統一的教材。國家需要什麼樣的人才,就讓學生學什麼,諸位以爲如何?”
朱濟世的話讓下面一幫儒生官兒只皺眉頭,國家需要什麼學生就學什麼……這個道理是不錯的。可問題是。國家需要什麼人才誰說了算呢?還不是皇帝老子?如果皇帝老子說《四書》《五經》學來無用,那是不是不要聖人的道理了?
“教育乃是國之根本,一國之興始於教育,之敗亦始於教育。聖人之學乃是爲了出仕,講究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而我們後人讀聖賢之書者,又有幾人真懂治國平天下呢?昔日宋朝文風鼎盛,而國亡於蒙古。毅宗皇帝去宵小而用正人君子,卻失國於李闖清韃。此二者教訓深刻,朕看來便是天下士子所學無用於國,其敗就源於教育!宋朝和前明的士子何止百萬,蒙古、女真全族之數不過如此,若士大夫人人苦練武藝,熟讀兵法,豈能容契丹、女真、蒙古等胡虜猖獗?
顧炎武先生曾言:天下興亡,匹夫有責。朕說:天下興亡,士大夫有責!天下之利,十之七八是士大夫的,士大夫不保衛,誰來保衛?還指望終日勞作而食不果腹的農夫?若士大夫能爲天下興而學,則天下興;士大夫所學無益於天下,則天下亡!宋朝、前明亡天下,皆是士大夫所學無用所致!而今我大明初興,當革除前朝弊端,不可重蹈覆轍!今後天下公學私塾所受課程,都應該以天下興亡爲首要,由朝廷根據需要制定教材課目,諸卿以爲如何?”
這個就是要抓教育權啊!左宗棠、羅澤南、駱秉章、潘曾綬這些大儒哪裡聽不明白!大明朝原先的路子是和士大夫共天下,而朱濟世現在要把教育權捏在朝廷手裡,就是要治士大夫了……
不過朱大皇帝說的道理的確很難反駁……這天下興亡,士大夫能沒有責任?既然有責任,當然要根據天下大勢的變化而決定學什麼了!如果外敵壓境,國家有難,士大夫當然應該學武。
南宋的那些士大夫道理學得再好,還不是讓蒙古人踩平了?前明末期那麼多大儒,不也一樣不頂用,內平不了李闖,外滅不掉後金,最後還是亡了天下。如果南宋和前明的百萬士子少學一點聖人道理,多學一點耍大刀射箭的本事不做文士改當武士,科舉也考射箭、考兵法、考砍人的本事,那點蒙古人、女真人早他媽殺光光了!
所以南宋、前明亡天下,歸根結底不就是士大夫沒用嗎?
下面的滿朝文武都沉默不語,就連一票大儒都閉口不言。士大夫都把天下治亡兩回了,還有什麼道理好講的?當然了,他們可以說兩次亡天下和士大夫沒有關係,是朝廷腐敗,武將無能。不過朱濟世也能說,無將無能士大夫爲什麼不去打呢?有功夫坐而論道,還不如練練射箭,只要十個士大夫能射死一個韃子,漢人的江山也就保住了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