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光復10年孟春時節的到來,江南士子風波似乎已經到了風平浪靜的時候兒了。內閣左相左宗棠在春節過後就加入了東林黨,並且當選爲東林黨總理,頓時就給忐忑不安的江南士林吃了一粒定心丸。然後便是三府兩省的選舉,和之前打架鬧事的大場面不同,這次選舉倒是風平浪靜。東林黨怎麼選都是個輸,再鬧騰就不是輸選舉而是輸人了!
而濟世青年黨是躺着都能贏,那麼就該顯示一下勝利者的風度,要是太咄咄逼人就是小人嘴臉了。再說,左宗棠都入東林了,潘祖蔭他們怎麼也不能讓左大丞相下不了臺吧?
所以,這個時空中國的第一場投票選舉就是在一種非常和諧的氣氛下圓滿結束——但願這樣的場面不會成爲絕唱。
不過就在東林黨和濟世青年黨的上層開始道貌岸然地玩君子之爭的時候。在1.20事件中衝鋒陷陣的某些熱血士子,似乎已經被人給遺忘了。
應天府第一監獄,因爲“捱打罪”被捕的士子於成章這個時候正坐在一間臭烘烘的牢房裡面,用羨慕的眼光看着從對面一間要乾淨整潔許多的牢房裡面走出的“獄友”。那是一個在上海過來的建築工人,壯得像頭牛似的,在1.20那天打人打得太起勁,以至於近衛軍出來清場的時候還沒有發覺,結果就被捕進來坐監。於成章則是哭得太投入忘記逃跑而被捕的,兩人還和另外一些被捕的士子或勞工一起過了兩次堂。
過完堂,於成章又痛哭了一整夜——因爲兩方面的人在公堂上的待遇差太多了!濟世青年黨那邊的律師差不多有一個排!個個都是衣冠楚楚,風度翩翩,還滿嘴歪理,說得頭頭是道,愣是把打人的傢伙說得比小白兔還無辜!想來都是濟世大學法學院出來的高材生吧?而且濟世青年黨的黨魁潘祖蔭還親自帶着財務主任出現在裁判庭上,專門替他手下的“打手”交罰款,十幾萬的款子交出去眼睛都不眨一下!結果濟世青年黨的“打手”今天就都能出獄回家了……
反觀東林黨一邊。只來了個姓翁的頭目,道理也講不過人家,又沒有錢繳納罰款,只好一個勁兒唉聲嘆氣。最後掉着眼淚送別一堆同樣快哭死的士子——這次東林黨的人被捕的太多。有七八百人,又請不起能說會道的大律師(實際上也不是請不起,而是請不到,全江南的律師樓都是濟世青年黨黨員控制着),只來了一些鄉下訟棍。結果大部分人都按照聚衆鬧事給定了罪,要麼繳納1000元罰金,要麼就等着流放西伯利亞!
可是東林黨哪裡拿得出七八十萬?他們的黨還被判罰了10萬元罰款,還要承擔最少10萬的醫療費……要不是左宗棠的加入讓東林黨聲勢一振,才募集了一些款子,這個代表天下士子的黨就該破產倒閉了。
而於成章自然也被定了罪。判罰1000元罰金或流放西伯利亞10年!罰金自然是沒有辦法交的,現在就只能等着流放了。一想到自己流放以後妻兒家小的苦日子,於成章就悲由心生,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也不知道哭了多久,他忽然聽到監獄的鐵門“咣噹”一聲被打開了。於成章停止了哭泣,揉了揉眼睛向門口望去,就看見一個穿着“黑皮”的看守推開一扇大鐵門,喊了一句:“於成章,你家裡的來接你出去了!”
“出去?”於成章聽到這兩個字就是一愣——難道是東林黨發了財,有錢贖自己出去了?
這時一個布衣荊釵,模樣倒還端正的女子一步三搖的走了進來。於成章定睛一看,這不是自己的糟糠之妻又是何人?
“娘子,你怎麼來南京了?是東林黨的人送你來的?”於成章有些不確定地問。他家是書香門第,女子當然不能隨隨便便就拋頭露面了。而且他的妻子楊氏還是裹了腳的,出門行走很不方便,不大可能一個人跑來南京的。
“不是東林黨。他們的人就給了50元安家費,然後就不管了。”楊氏走了過來,隔着監房的鐵柵欄低聲說着。
“什麼?給50元就不管了?那你是……”於成章心頭滿是疑雲。
“我和娘商量了一下,把家裡的田產都賣了,5畝田賣了300元。10畝田骨賣了200元,房子賣了350元,又把我和阿孃陪嫁的幾件首飾也賣掉了,總算湊出1000元交了罰金……”
“啊!你這個敗家娘們!你怎麼把家當都給賣了呢?咱們一家老小怎麼辦?吃什麼啊?”於成章一聽,頓時就跳起來了。這回可真是一家一當乾乾淨淨,連最後的5畝田都沒有了!
“可以去西伯利亞的……”楊氏擠出幾分笑容,看着牢房裡面的丈夫。“你的那個同窗趙鎮長和我說了,去西伯利亞最好,上海坐海船去天津,然後就是一路火車,直接開到北海邊上,腿腳不方便也不要緊的……”
“什麼?!去西伯利亞……姓趙的是要害死我們一家老小啊!我和他拼啦!我要和他拼了……”
好嘛,一家老小都去西伯利亞!這回就不是死一個而是死一家了!一股絕望頓時就涌上心頭,於大君子再顧不得讀書人的體面,一邊拿腦袋撞鐵柵欄,一邊大吼大叫起來。不過也沒吼多久,就被幾個黑皮拖出牢房趕出去了——早點趕走還能省一頓午飯呢!而我們於成章於大書生的午飯,卻是在一家裝潢考究的飯館裡面用的,不是他想開了準備大吃一頓然後去死,而是那位忽悠他一家去西伯利亞的趙子愉趙鎮長也來了南京,掏錢請客替於成章壓驚。同時還向他說明西伯利亞是個多好的地方。
“去西伯利亞好啊!”
“好?你趙子愉怎麼不去?”
“我去啊!我趙子愉是好男兒,好男兒當志在四方,當爲國守邊拓疆,當萬里覓封侯,西伯利亞又怎麼去不得!”
說話的趙子愉也是個白面書生,年紀不到30歲,和於成章是同鄉加同窗,打小就認識。不過人家運氣好,第一次江南科舉的時候就跑去參加,那個時候考個官容易,自然高中當了秀才,然後回老家當鎮長,一當就是六年多,就再也沒有升官。這次還糊里糊塗入了東林黨,成了濟世青年黨“黑名單”上的人物,縣裡的公局現在已經被青年黨控制,他的這個鎮長也快到頭了。而想要保住官位的方法只有一個,報名去西伯利亞!
“什麼?存中(趙子愉字號),你真要去?”
趙子愉一拍桌子,“當然了!玉剛兄,你們一家就和小弟一塊兒上路,路上也好有個照應。到了西伯利亞也不用去什麼集團農莊、集體牧場,我想辦法幫你在東西伯利亞開發公司找份差事就行了。”
“差事?什麼差事?”
趙子愉壓笑了笑,說道:“玉剛兄你還不知道吧,現在的東西伯利亞還不是我大明國土,是用公司的名義管理的殖民地,用人方面是比較鬆的……公司嘛,有沒有官身都可以用。而且東西伯利亞公司的總經理彭雪琴也是咱們東林黨的人,自有辦法安排咱們的。所以眼下江南丟了官的東林士子都在往東西伯利亞跑……咱們東林的總理,左今亮左大丞相也是這個意思,以退爲進,先保住官身和差事,將來總有機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