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洛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眼前站着一大羣人。
來不及仔細的感受一下自己的身體情況,一下子就掀被而起,問道:“你們怎麼都跑到這兒來了?牧月怎麼樣?蠱毒有沒有再發作?”
“沒有。”聞人霆老爺子沉聲說道。
“那就好。”秦洛鬆了口氣。他知道,當時他出針救人的時候其實就是在和施蠱的人比拼精力,一個守一個攻,都是拿自己的生命元神做賭注。自己體力不支昏迷不醒,恐怕對方的情況也好不到哪兒去。
畢竟,草蠱婆大多都是女性,在體力這方面有先天上的劣勢。
況且,如果她的精神力比自己強的話,也不會最終讓自己驅逐了聞人牧月臉上的火引,導致無法二次加害。
所以,秦洛可以確定,她也在休息。甚至很有可能正在養病。因爲放蠱的人如果失敗,受到的反噬是很嚴重的。
秦洛想了想,又問道:“對了。我朋友送來了草藥嗎?”
“來了。”聞人霆說道。
“人呢?”秦洛急着要從牀上爬起來。“我去給牧月煎藥。這種藥對火候的掌握非常嚴格。三分鐘文火慢燉再三分鐘猛火煎熬——我怕別人控制不好。”
“藥被搶了。”聞人霆臉色古怪的說道,有些不知道如何對秦洛開口。
“被搶?”秦洛大驚失色。“怎麼會被搶呢?誰知道我開的藥方?誰知道我給羊城打電話求救?誰知道我會讓人從羊城送藥——孫仁耀呢?”
沒人回答秦洛。
因爲他們自動的向兩邊閃開,然後,孫仁耀的身影便展現在秦洛面前。
孫仁耀沒有站着,他此時正光着膀子跪在房間的門口。
精緻的小臉被刮出橫七堅八的口子,雖然塗抹過藥膏,但是有些深一些的傷口還在流血。額頭上綁着一層又一層的厚厚紗布,紗布上還滲出未乾的血跡。顯然,腦袋上的傷痕更爲嚴重。
上半身是赤裸着的,肩膀的位置上也包裹着更多的紗布,甚至還打了一個簡易吊帶,以此來支撐他那隻骨折的左手。
更奇特的是,在他的身邊還放着一個小型的支架。支架上正吊着好幾個輸液瓶,瓶子里正有各種各樣的藥物和營養液通過導管進入他的身體。
如果不是這樣的話,他早就倒地昏迷不醒了。
像是偶像劇裡面花樣美男一樣的絕色人物,竟然會落魄到如此慘不忍睹的地步。
秦洛一下子從牀上跳起來,跑過去要把孫仁耀拉起來,急道:“人妖,發生了什麼事?你怎麼傷成了這樣?——你跪着幹什麼?快起來啊。”
可是,孫仁耀像是膝蓋上有釘子似的,就是不願意站起來。
“我對不起你。”孫仁耀聲音沉沉的說道。如果不仔細聽,都聽不清楚。也好在此時房間裡都沒人說話,這才真切的傳入秦洛的耳朵裡。
“沒關係。是我讓你送藥的,還把你害成這樣——是我對不起你纔對。藥丟了就丟了,牧月的病情暫時穩定了,我再想想其它的辦法吧。”秦洛勸道。
他拉着孫仁耀健康的右手,努力的想把他從地上拉起來。可是,孫仁耀死不起來,剛剛脫力的秦洛還真是無可奈何。
“老爺子被他們劫持了。”孫仁耀說道。
“老爺子?”秦洛一愣,有種不好的預感。“哪個老爺子?”
“秦錚老爺子。”
“我爺爺?”秦洛差點兒沒有急得跳起來。“我爺爺怎麼來了?他來了你怎麼不給我打電話說一聲?”
“他說不放心你。一定要堅持過來。還不讓我打電話通知。說你現在很忙,就不要給你添亂。”孫仁耀解釋着說道。“我給你發過信息。”
“信息?”秦洛從口袋裡摸出手機,上面果然顯然有一條未讀短信。可是,那個時候正是他脫力昏死的時候,你就是在他耳朵力放鞭炮也炸不醒他啊。
“是被誰綁架了?在哪兒被綁架?——現在到底是怎麼回事兒?”秦洛覺得自己有種抓狂的感覺。怎麼一覺醒來,所有的事情都變了?
更恐怖的是,自己的爺爺跑到了燕京,而且還被人綁走了——
他很想殺人!
於是,孫仁耀便簡潔的給秦洛講了一遍他和秦老爺子遇到埋伏的情況。
他因爲有秦錚老爺子的捨身相救而獲得了逃跑的良機,後來又通過撥打報警電話而得救,最終和聞人家族取得了聯繫。而當警察和聞人家族的人趕過去的時候,秦錚老爺子已經失去了蹤影,藥材也被他們搶走了,車上地上空留一灘血跡和幾具屍體。
於是,他便認爲是秦錚老爺子是因救自己而遇難。當然,秦錚也確實是這麼做的——誰家的福誰享,誰家有事誰扛。他再三請求匪徒放走孫仁耀,解釋說那是別人家的孩子,和這些事沒有任何關係。
孫仁耀來的時候已經只剩下半條命,衣衫襤褸,難以遮體。臉上身上有着裂開數不清的口子,更糟糕的是肩膀上還中槍,血流汩汩——
可是,他卻拒絕了所有人勸他趕緊去醫院救治的好意,一定要跪在秦洛的房門等他醒來。
他欠他的。他要給他一個交代。
聞人霆無奈,只得喚來醫生讓人在門口給他做了簡易的取子彈和包紮手術。
讓人詫異的是,這個看起來文文弱弱的男人從頭到尾都沒有哼叫過一聲。就那麼直挺挺的跪着,彷彿背後立着一根帶着尖刺的荊棘似的,稍微彎曲就會扎傷自己。
“什麼樣的人,交什麼樣的朋友。”這是聞人霆心中的評價。對秦洛的好感也再次增加了幾分。
聽了孫仁耀的解釋後,秦洛的身體緊崩,拳頭握得緊緊的。他的心跳情不自禁的加快,但是他卻在強力的想讓自己平靜下來。
爺爺生死未卜,這個時候,理智是最重要的。
“有沒有找到什麼線索?”秦洛問道。發生這麼大的事情,聞人霆不可能不派人去尋找爺爺的下落。
而且,他醒來後也沒有看到大頭。想必他也應該自己去行動了吧。
“我們已經派了很多人去找,他們都是高手——”聞人霆走過來拍拍秦洛的肩膀,說道:“我欠你們秦家的,看來這輩子是沒辦法還清了。”
“這是債。不應該由你來還。”秦洛語氣陰沉的說道。他從口袋裡掏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後,說道:“師父,我想求你一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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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寥寬闊的原野,一望無垠的池塘,門板早已經破落好像一碰就倒的小屋。
這原本是守魚人住的地方,只是看起來荒廢已久,被他們發現找來當做暫時落腳的小站。
屋子裡空蕩蕩的,四名黑衣人只能站在四角像是守護神似的圍看着中間躺在地上的那個長袍老頭兒。
老頭兒的手臂和胸口都在流血,殷紅的血跡染紅了他的衣服和地上的泥土。他的臉色蒼白,身體在輕微的顫抖。他知道,那是失血過多的症狀。
他的精神越來越差,眼皮越來越沉,像是沙漏裡流敞的細沙似的,他感覺的到生命的流逝。
做爲一位高明的中醫,即使不用把脈也清楚自己的身體狀況。
他的時間,真的不多了。
“要不要給他止血?”一個黑衣人問道。“冒着危險把他帶回來,可不能讓他就這麼死了。”
“不用了。”像是這羣人首領似的黑衣人拒絕了,說道:“這老頭兒挺有骨氣的。我都開始欽佩他了——”
然後走過來踢了一腳秦錚的大腿,說道:“老頭子,告訴我藥方在誰手裡。我就放了你。”
“不說。”
“那你就準備着等死吧。”黑衣人怒道。
“我正在這麼做。”
“你——”黑衣人想了想,從口袋裡掏出手機,說道:“我知道,你有一個孫子在燕京,而且還挺有名氣的——如果我沒猜錯的話,藥方一定在他手上。對不對?”
“不知。”
“嘿嘿,老頭子,你也彆嘴硬。這樣吧,你只要打個電話過去,我和你孫子談談——我想,他一定樂意用藥方換你老的。”
“我不願意。”
砰!
秦錚的左腿膝蓋上又捱了一槍,強大的子彈穿透力把他的整條腿都給打的彈跳而起。
“這樣,放血的速度就快了——你能夠思考的時間也就越來越少了。”開槍的黑衣人說道。“我知道你的手殘了,沒辦法撥號碼——這樣,你告訴我號碼,我來幫你撥?”
“不——可能。”秦錚再遭槍傷,說話的聲音開始變的微弱起來。他的骨氣也扛不住這硬生生的傷害啊。
黑衣人搖頭,遺憾的說道:“你的不配合真是讓我很失望。看來,你沒機會頤養天年——更沒機會看到自己的重孫子出生了。你以爲你不說,我們就不知道藥方在哪兒?秦洛是吧?最終——我們還是要找上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