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姜明浩漸漸穩定下來,中校原本焦急的臉色才慢慢緩和些,只聽他說道:
“哼?能保住命,整容算什麼,我告訴你,在戰場上,你只有兩個目的,第一,就是用盡一切辦法殺死敵人,不管你是用手撕還是用牙咬,因爲這決定着你的第二個目的能否達到,那就是你能不能活下來。”
中校說的很嚴肅,彷彿就是在經歷一場戰爭,一場與自然和人體極限對抗的戰爭,雖然明知道這場戰爭必輸,但他卻依舊拼盡着全力。
“可是師父,姜明浩他是我們的同志,戰友,咱也不能這麼狠啊,他喝不進水,咱們就卸下他的下巴,要是他中彈了,難道咱們還現場給他剖腹取彈頭啊?”
“這有什麼不可以?一切的一切,都是爲了活着,因爲只有活着,你纔有機會幹掉敵人,才能實現你的第一個目的。”
中校的臉上突然多了一絲無奈,他微微擡起頭,似乎在回憶着什麼,他的眼神中竟然多了幾分憐憫,只聽他繼續說道:
“你聽說過極限訓練嗎?”
“嘶·······”
瀟灑深深的吸了一口涼氣,作爲士兵,他怎麼可能沒聽過極限訓練呢?那是針對人體的潛能開發所進行的非人道的虐殺訓練,訓練科目包含了極熱生存,極寒生存,甚至在這過程中還伴隨着飢餓訓練和耐渴訓練。
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爲他的死亡率極高,甚至高達百分之七十,所以每一個被挑選進入極限訓練項目的兵,要麼就是無父無母的孤兒兵,要麼就是至少還有一個兄弟的紅三代級別的兵,因爲第一類士兵無牽無掛,第二類士兵根正苗紅,而且絕不會讓人家斷子絕孫。
瀟灑不禁懷疑,難道眼前的這個中校,自己一心恬着臉想拜的師父就經歷過這樣的極限訓練?
“嗯,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你一定聽過。”中校自顧自的說道:
“在極寒地區的人,一下子很難承受炎熱,同樣,在極熱地區的人自然也很難承受嚴寒,在這個過程中,一旦有人心神不定,或者身體素質不行,就會立即在溫度的極差下暴斃,就好像冰和火打架,火想要把冰燒化了,而冰想要用自己的嚴寒冷卻火,最終的結果只能是冰化成水,把火澆滅,所以在這兩輪的訓練下,整整一百個參訓學員,最後剩下不到六十人。”
中校頓了頓,瀟灑彷彿從他的眼神中看到了恐怖,那種歷經生死,與死神擦肩而過的恐怖,只聽他繼續說道:
“但這不是極限。”中校的聲音很輕,但每一句話都激盪着瀟灑的心靈,因爲在這樣的環境下,生存下來已經不易,只聽他繼續說道:
“教官所要的極限是,在極熱的氣候下,你能足夠的耐渴,說白了,你在不停的出汗,但卻不能喝水,人體的正常水分排出是2500毫升,但在這樣極熱的氣候下,人的水份排出要達到3500到4000毫升,而人在正常情況下,每天的攝水至少要在1000毫升以上,可教官的要求是,在這樣的環境下,你的攝水量不能超過600毫升纔算及格,我親眼看見一個學員,在那樣的近六十度的高溫下,因爲缺水,心臟停止了跳動。”
終於,中校的聲音開始顫抖,那是對死亡的恐懼,對戰友生命的憐憫,說到底,他也是人,只要是人,便會畏懼死亡,而當人真正面對死亡時,要麼勇敢的想盡一切辦法活下來,要麼,用信仰催眠自己,讓自己死得其所,死得壯烈。所以中校顫抖的聲音反而讓瀟灑更加崇拜他,尊敬他。
“當時,我的教官給他做了整整半個小時的心肺復甦,可是絲毫不起作用,最後,當着我們的面,用他的軍刀剖開這名學員的胸膛,硬是用自己的雙手捏他的心臟,將他救活了過來。”
聽到這兒,瀟灑原本揪着的心也跟着放鬆了下來,畢竟在這樣的情況下,能活命就好,哪怕是被剖開胸膛,此時他似乎明白了中校爲什麼會爲了灌姜明浩一口水而不惜卸下他的下巴了。可中校接下來的話,卻讓原本爲那名學員的倖存感到高興的瀟灑瞬間不知是祝福還是可悲。
“可是,雖然他活了,但是他的全身器官卻受到細菌感染,從此成爲廢人,餘生只能在特護病房裡度過,雖然得到了一筆不菲的撫卹金,可那和生命、健康相比,又算得了什麼?”
中校頓了頓繼續說道:“從那以後,我才知道,沒有什麼比健康的活着更重要,哪怕是失去手腳,但只要活着,健康的活着,就有希望。”
看着中校迷離的眼神,這是瀟灑第一次從他眼中看到不知所措和恐懼,一個讓經歷生死的老兵都感到不知所措的死亡訓練,那該是多麼可怕?雖然中校沒有再繼續說下去,但瀟灑已經猜到,極寒訓練就是極其惡劣的嚴寒環境中,減少對事物的攝入,以確保他們在沒有足夠卡路里的支撐下,能否繼續存活,甚至是繼續戰鬥。
“師父·······”
瀟灑終於忍不住,喃喃的喊道,因爲眼前這個被他死乞白賴,卻並不承認的師父,在經歷那樣的極限生存訓練後,還能存活下來,該是有怎樣的意志?可憑藉這樣的意志,卻讓這個優秀的軍人心甘情願的當一個糾察,即使他再笨,也看出了中校的難言之隱。
但是中校並沒有搭理他,只是瞬間,那雙迷離的眼神再次恢復了堅毅,說實話,如果只是自己一個人,他有百分之六十的把握能夠活着走出沙漠,甚至翻過阿爾泰雪山,但是現在,面對兩個毫無特戰和生存經驗,在他眼裡完全就是新兵的瀟灑和姜明浩,就算用盡全力,也不可能將他們兩個一起活着帶回去,但經歷了緬國的那場戰役,中校寧願自己埋骨異國他鄉,也不會丟下任何一個人。
只見他慢慢的背起姜明浩說道:“走吧,不然敵人就追上來了。”
“師父,我來背吧!”瀟灑眼疾手快,就要上前從中校手裡接過昏迷不醒的姜明浩,可沒想到中校卻直接拒絕了。
“不用,你自己走都這麼費勁,更何況再背一個人?而且姜明浩現在的身體承受不了高強度的顛簸,所以我必須在跑動的同時,保證自己身體的平穩,你好好跟上就行。”
這一刻,瀟灑發現中校變了,變得不再那麼冷血,甚至他還能從中校的言語中感受到一絲溫暖,可瀟灑不知道的是,他的冷血,只針對敵人,而他的溫暖,卻是以另一種方式呈現,否則,他也不會因爲五個戰友、兄弟的犧牲而頹廢潦倒,甚至一度借酒精來麻醉自己。
而此時,身後的胡參謀帶着他的幽狼小隊,和烏老大的十五個兄弟在後面緊追不捨,幾個小時後,他們來到姜明浩病倒的地方,胡參謀蹲下身,看着還未被風沙徹底覆蓋的深淺不一的腳印,臉上露出了一絲怪異的笑容。
“烏老大,小林隊長,快過來。”
聽到胡參謀的叫聲,幽狼小隊的隊長林森和烏老大立即跑了過去,當小林隊長看到地上的腳印時,嘴角竟然也露出了一絲淡淡的笑容,二人相視一笑,卻只有烏老大這個混混一臉茫然,直到胡參謀給他解釋了,他才漸漸明白過來。
因爲沙地上的腳印從原本的三雙變爲現在的兩雙,也就是說,對方已經開始非戰鬥減員了,再看其中稍小一些的那雙腳印,很明顯深淺不一,而另一雙大些的腳印,雖然依舊很沉穩,但他的深度和之前相比,明顯增加了許多,這意味着這人的背上還揹着一個人。
所以小林笑了,他可以肯定,在這樣的體力消耗和精神強壓下,他們這支小隊想追上對方,無論是活捉還是全殲,都是手到擒來,輕而易舉。
而胡參謀笑是因爲他可以肯定,在這支隊伍裡,應該沒有趙部長所忌憚的獵鷹,想要完成任務,簡直輕而易舉,因爲任何一個特種作戰的高手都知道,在這樣的情況下,揹着病號,同時帶着一個精神面臨崩潰邊緣的累贅,不會有任何生存的機會,像獵鷹這種終極兵王,更不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
但他又有些失望,因爲這意味着他沒有機會戰勝所謂的獵鷹神話,至少現在無法實現自己打敗終極兵王的夢想,所以他的笑容很怪異,怪異到連他自己也不明白,到底希不希望前面的三個人裡面有獵鷹的存在。
“走,我們繼續追擊。”
胡參謀站起身來朝着衆人命令道,“他們已經開始減員了,我們趁他們病追上去,最多五個小時就能結束這場戰鬥。”
他的話是說給烏老大的那些烏合之衆聽的,因爲一路走來,這些人的抱怨聲此起彼伏,雖然他並不理會,也影響不到自己,但他不敢保證這幫烏合之衆會不會影響到他身後的幽狼隊員,這可是他在這場戰鬥中唯一可把握的資本,所以,乾脆在這個時候,給他們一針強心劑。
隨即,烏老大也附和起來,因爲他打心底高興,終於見到了勝利的曙光,於是也幫腔道:
“兄弟們,這回胡參謀沒說錯,到時候咱們各自回家,該吃的吃,該喝的喝,該摟女人的摟女人,愛怎麼享受怎麼享受,總之,怎麼舒服怎麼來,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