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剛到現場時,廢墟已經圍了一羣倖存者,不斷有人發出哭泣之聲。
暮煙跑過去推開人羣,擠到了最前方,當看到眼前的場景時,不由得捂住嘴巴,眼眶瞬間微紅。
李城和安然緊隨其後,看到後也都沉默了,眉頭緊緊的鎖住。
只見一根六七米斷裂的混泥土柱,一頭壓着鐵櫃,鐵櫃都已經嚴重變形,下面卡着一個孕婦。
而另一端也壓着一個青少年,由於鋼筋還連着上方的建築,所以保持着一個微妙的平衡,致使青少年沒有受到致命傷害。
可是難題就來了,要是擡起孕婦這一頭,必然打破平衡,柱子會直接壓死青少年。
如果要救青少年,由於槓桿原理,孕婦也會被受到壓力的鐵櫃活活擠死。
想要救一個,就必須要犧牲掉另一個。
有人心中覺得,應該救孕婦,畢竟她的肚子裡還有一條生命。
也有人覺得,應該救那名青少年,他還那麼年輕,未來的路還那麼長。
但所有人都不敢說話,不忍地將頭別了過去,有的已經偷偷抹着眼淚,他們沒有權利爲受困者作出選擇,生命是平等的。
不管誰作出選擇,都要面對良心的譴責。
柱子的上方發出一聲微響,掉落了一些碎石塵土下來,柱子也輕輕動了一下,孕婦和青少年皆發出痛苦的哀嚎聲。
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多了。
柳時鎮眉頭緊鎖,咬了咬牙吼道:“必須馬上進行救援!再拖下去的話,兩個人都活不成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第一個發話的柳時鎮,他們期盼着這個人爲他們作出殘忍的抉擇。
“我們只能救一個人,這個柱子根本支撐不了多久,再猶豫下去,你們兩個誰都活不了!”
柳時鎮沉默了一下,咬着牙說道:“你們自己選擇該救誰!我希望你們能明白,現場情況我們只能救一個!”
柳時鎮冷眼看向二人,把這個難題交給他們自己吧。
孕婦能夠清楚的感覺到,衆人的期望留給青少年更多一點,大家不願作出選擇,只是因爲自己肚子裡還有未出世的孩子,所以孕婦並沒有出聲,緊咬着顫抖的雙脣,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青少年的臉上雖然沾滿塵土,但是從他純淨的眼神可以看出,還是非常的稚嫩,年齡最多20出頭,傷勢又不重,未來可期。
“求求你,想想辦法救救他們兩個吧。”
暮煙忍受不了這種氛圍,明明還活着的人,卻要自己選擇死亡,於是流着淚拉住柳時鎮的手,希望這個維和部隊的隊長,能夠拯救他們。
柳時鎮拉開了暮煙的手,無奈道:“情況只允許我們救下一人,請你保持冷靜,時間緊迫,麻煩你們快速做出決定。”
安然看到這殘忍的一幕,也於心不忍,她輕輕道:“要是有塔吊機之類的工具車就好了,只要固定住中間位置,再派人慢慢一起擡起兩邊,人機配合,應該還是能夠救下兩人的。”
可是現在這四周,不是被廢墟所阻斷,就是倒塌的叢林,等到清理出一條通道,這邊恐怕也是支撐不住的。
嘎嘎嘎。
上方的建築又發出一陣響動,隨着碎石下落,底下的兩人再次發出哀嚎。
柳時鎮皺着眉頭道:“時間緊迫,請做出你們的選擇!”
縱使安然經歷過多少槍林彈雨,也受不了這種畫面,她把目光投向了一直創造奇蹟的李城。
李城也是緊鎖着眉頭,他的心裡也想着跟安然一樣的辦法,但是他並沒有把握撐住這麼重的混凝土柱子,不知道虎力全力發動,會不會做到。
孕婦此時已經閉上了絕望的眼睛,鐵櫃下的手,吃力地撫摸着肚子裡未出世的孩子,眼淚已經從眼角不斷涌出。
青少年看着孕婦沉默着,心裡掙扎着要作出什麼樣的決定,最後他深吸了一口氣,突然釋懷,他吃力地在口袋裡摸索着,然後掏出了一個錢包。
他把錢包放在了面前,從裡面的夾層中抽出一張照片,有些哽咽地說道:“你好,我叫巴爾思,是華夏內蒙人,我是鑽石加工廠的一名雜工。”
他吃力地將照片往前遞了過來,不捨地望着照片說道:“這是我的全家福,後面有我家的電話和地址。”
“我希望,我…”說到這,巴爾思忍不住哭了一聲,然後強作鎮定繼續道:“我希望我死了以後,你們能幫我把遺體送回我的祖國,我的家鄉,麻煩你們了。”
聽到對方已經作出選擇,可偏偏是個華夏人,柳時鎮猛的回頭看向李城二人,害怕這兩名華夏軍人會出面阻止行動。
暮煙蹲了下來,接過了巴爾思手中的照片,上面有兩名和藹的中年夫婦,還有三個兄弟姐妹,中間最高笑得最燦爛的就是巴爾思了,兩個妹妹親暱地依偎在哥哥的肩上,笑得跟花一樣美麗。
暮煙忍不住眼淚奪眶而出,捂着嘴哭泣着,好一會兒才問道:“小英雄,你幾歲了。”
“我今年18了,家裡的妹妹還要上學,所以跟着老鄉跑這麼遠務工,你們送我回去的時候,幫我跟我的家人說,我很愛他們,告訴妹妹要照顧好爸媽,努力改變自己,哥哥不能繼續陪着她們了…”
說到最後,巴爾思已經泣不成聲了。
18歲啊,還是花一樣的年紀,還有多少美麗的事物他沒看到過,此刻就要隕落於此。
“好了,時間緊迫,請你起來,我們要進行救援了!”柳時鎮只想儘快解決事情,畢竟還有很多生命需要他們去救助。
巴爾思眼淚迷糊了雙眼,他非常不捨地盯向早已看不清的全家福,臉上滿是自豪和堅毅。
孕婦也是泣不成聲,一直不停地說着謝謝,她也知道在死亡面前做出決定,是需要多大的勇氣,而對方還只是個花季般的青少年。
“大姐姐,不要哭,這是我自願的,一個人換你們兩個人,也是值了。”巴爾思反過來安慰着孕婦,使得她哭得更加傷心了。
那些遲遲趕來的記者,沒有了相機,就掏出自己的手機開始收集素材,對着遇難的兩人,以及周圍的羣衆一頓亂拍。
安然紅着眼睛,厭惡地看了眼這些記者,最後疼惜地看向這名青少年,這是他自己選擇的路,她卻無能爲力。
李城握住安然顫抖的拳頭,淡然道:“或許我能夠救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