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城的清婉山莊凌香閣。
黎明的時候,林清婉從淺睡中醒來,感覺到耳邊有溫熱均勻的呼吸。
她睜開眼,便看到了男人線條利落英俊的側臉,那睡容彷彿神祗一般完美,他正靠在她的額頭上方,貼着帷幔沉睡,連外袍都沒有脫下。
她凝視着他睡去的樣子,看的出,他其實睡得並不踏實,顯然也沒有夢到什麼美好的事情。
只見他的雙眉微微蹙起,眉心裡有一道深深的皺痕,似做了什麼可怕的噩夢,不時地緊抿一下嘴角,眼皮不斷地顫動。
在這樣一個清秋的早晨,一切顯得那麼平靜而安詳,平靜到,竟然讓林清婉覺得可以恆久的錯覺。
她小心翼翼的從被子裡伸出手,想要觸碰他完美無瑕的臉頰,然而,在她的手指纔剛剛觸碰到他的皮膚之時。
他卻霍然驚醒了,眼裡有一掠而過的警惕和殺意,手指下意識地扣住了她伸出去的手腕。
那種眼神,讓她心頭一滯,手腕被他捏的生疼,她不由皺了皺眉。
他眼神裡有一種奇特的迷惘和煞氣,依稀間令人覺得陌生無比。
那一刻,她心裡無端端地跳動了一下,恍惚間突然覺得眼前這個男人不是朝夕相處的白洛辰,而是曾經出現在自己噩夢裡的影子。
“婉兒,對不起!我弄疼你了吧……”白洛辰看到自己緊握着林清婉的手,看到她眉頭微蹙,終於明白過來自己身在何處,不由歉意的看着林清婉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許久,她勉強笑了笑,輕聲:“沒關係,你是不是做了什麼噩夢?”
白洛辰從胸臆里長長吐出一口氣:“我做了一個非常奇怪的夢……我夢見了一個有着金色眼睛的人,站在黑暗的角落裡,看不清他的身材相貌。
他一直不停地呼喚着我的名字,他對我說,時間馬上就要到了,然後他便陷入瘋狂的大笑……”
“什麼?你也夢到了金色眼睛的人?”林清婉驀地失聲說道,只覺得後脊背一陣發涼。
他竟然也做了和自己一樣的夢,那麼這個夢恐怕就不是簡單的夢那麼簡單了。
“你說,你也夢到了?我在夢裡只看到了他身邊都是熊熊的大火和血,無數人彷彿入魔了一般,義無反顧,前仆後繼的跳入那個人身後的熊熊大火之中,被火焰吞噬融化。
可是奇怪的是,竟然沒有一個人掙扎和呼救。”
白洛辰皺眉,聲音也低沉了下來,擡起手撐住額頭:“他們好像被什麼神秘的看不見的奇怪力量吞噬了意識一般。”
林清婉握住他的手,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他的指尖冰冷,她拍了拍他的後背:“那只是夢而已,你不必太過在意,而且,這種夢好像也不應該是你會夢到的,你是第幾次夢到這種場景?”
“是啊……我不應該會夢到這種事情纔對,但是不知道爲什麼,這次我回到夜城後,已經是連續第七次做這個夢了。
而且一次比一次更加清晰,一次比一次更加強烈,與其說是一場夢,卻彷彿更像是一場預言似的。”
白洛辰低聲說道。
他揉了揉太陽穴,頓了頓,又繼續低聲說道:“最可怕的是,我在夢裡很清楚的明白自己不應該衝進那熊熊的烈焰當中,但是我還是身不由已的往前走去,眼看自己馬上就要和那些人一樣跳進烈焰之中——”
說到這裡,白洛辰停頓了下來看着林清婉:“婉兒,幸虧在最後一刻你及時叫醒了我。”
“你醒來的那一瞬間,表情真的非常可怕,彷彿真的要殺了我一般。”林清婉看着白洛辰說道,然後身子往牀裡面挪了挪。
讓出了一塊地方來,“洛辰,你什麼時候回來的,你就這樣在牀邊做了一夜嗎?爲什麼不上來?”
“我回來的比較晚,所以我怕吵醒你,”他低聲,“很久沒看到你睡得那麼香甜了。”
“傻瓜,這樣多累,你快上牀上休息一會兒吧,”林清婉拍了拍空出來的半邊枕頭,“天還沒亮呢,我們就躺在牀上好好的聊聊天吧,我們好像已經很久沒能這麼這樣在一起說說話了。”
“不了,婉兒,這距離天亮也沒多久了,”他要了搖了搖頭,顯然早就想好了主張,“你身體好一點了麼?如果可以走動了,那就起來吧,我今天想帶你去一個地方。”
“嗯?你要帶我去什麼地方?”林清婉有些詫異。
前幾日,他明明還說外面可能還有殘留的刺客,要她待在山莊裡,哪裡也不要去的,爲何現在卻突然主動提出要帶她出去?
然而,她只是遲疑了一下,便笑了笑點了點頭,“好!我現在就起來梳妝一下,馬上就可以出發。”
“那好!我讓紅袖去備轎。”白洛辰旋即站起身來。
林清婉看着滿懷心事的白洛辰,覺得這幾日接連發生的事情有些繁雜而詭異,似乎一環扣着一環,無端的令她心裡越發不安起來。
她忍不住低聲地問了一句:“洛辰,你不是說今天要回帝都嗎?那……你不回去了嗎?”
“不回了,我突然想起好久沒陪你了,今天就好好陪陪你,明天再回去。”
白洛辰語氣淡淡的,聲色不動。
“……”林清婉只是疑慮的看了他一眼,卻沒有再多問什麼,他不說肯定有他不說的理由。
他原本說今天要回帝都,卻臨時改了主意,要陪自己,應該是他擔心自己會有危險,想要保護自己吧?
然而,他不說,她就不會多問。
從她當上特工,第一次執行任務的時候,博士就告訴過她,做這一行,是不可以隨便問爲什麼的,只要乖乖的服從命令,執行任務便可以了。
“今天我會派出所有的精銳侍衛來護送,也預先探過了沿途的道路,並沒有發現任何危險,所以,你不必擔心安全的問題。”
白洛辰換下了一身戎裝,穿上了一件極其普通的白色長衣,語氣很平靜:“婉兒,今天,就讓我好好陪你四處走走,欣賞一下沿途美好的風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