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商（II）
商嫺忐忑了一整晚，都沒有等到手機上接進一個陌生的電話來。
到凌晨的時候，她終於朦朦朧朧有了睡意，結果1點多點手機突然震動，商嫺一個鯉魚打挺翻起身，撿起被踢掉到地上的手機一看——售樓短信。
商嫺：“……”
商嫺惡狠狠地把那個號碼扔進了黑名單。
躺下去幾秒她又翻起來，把手機開了免打擾，倒頭睡覺。
睡前商嫺還鬆了口氣——這次可以安心睡去了。
然而第二天一早。
凌晨六點。
商嫺頂着兩個淡淡的黑眼圈，面無表情地站在鏡子前給自己塗遮瑕膏。
一晚上都是個俊俏的少年在夢裡衝她陽光燦爛地笑也就算了，可怎麼夢着夢着就突然往十八禁走了呢？
還好鬧鐘響得早。
商嫺打了個呵欠，面無表情地想。
範萌這學期的英語課排的十分點背，五天裡一共八節課，有四節是上午或者下午的早課。
這週一的第一節，就不幸中槍。而且商嫺還得提前去找自己代課的那個班級的班主任要花名冊，爲了不耽誤上課，她只能儘快趕到學校去。
七點整，商嫺到了職高校內的辦公樓，找到了自己代課班級的班主任。提前戴上了老花鏡的班主任翻遍了自己辦公桌上那沓亂七八糟的草稿紙，終於在裡面翻出兩張皺皺巴巴的成績單。
“不好意思啊，小商老師。”
班主任歉意地笑着，把皺巴巴的成績單遞給商嫺。
“這學期的新花名冊可能還沒發下來，你就先湊合着——用他們上學期的成績單排名當花名冊吧？”
“……”
對着兩片老花鏡上的自己，商嫺也不能說個“不”，她只得苦笑着點頭。
“好的，那您忙，我去準備上課了。”
班主任擡了擡老花鏡，遲疑地說了一句：“上課嘛，也不用那麼着急。”
“？”
商嫺此時還不懂這句話的意思。
半個小時後，在上課前三分鐘，提前踏進代課班級的第一時間，她就明白班主任的意思了。
偌大一個六七十人的教室，廖廖地坐了二三十個。
充其量來了一半。
商嫺在班級門口腳步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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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挑了挑眉，心平氣和地進了教室。
屋子裡吵得像是個大型養鴨場。
只不過從第一個人看見商嫺開始，教室裡便由點及面慢慢安靜下來。
沉寂幾秒，不知道誰“臥槽”了一聲：
“新同學？長得夠漂亮啊……”
這句話叫回了其餘人的神，班裡立馬開始七嘴八舌起來。
“還真是漂亮。”
“我看今年校花可以重新選了。”
“蓋梓琪怎麼不在，嘿，還沒來呢？要是被她看見新同學，那可就有好戲了哈哈……”
“不行，我想追她。”
“日，你能不能有點出息，這才第一眼！”
“你不喜歡？那你別追。”
“……我可沒說。”
“……”
那七嘴八舌吵吵雜雜的聲音裡，也伴隨着男生們探究、好奇、甚至惡意打量的目光，還有不少女生明顯敵視的眼神。
商嫺一概視爲無物。
直到有人沒臉沒皮地喊了一嗓子：
“新同學，做個自我介紹唄！”
商嫺面帶微笑地瞥過去。
“……好。”
她拿起粉筆，轉身，在黑板上寫下自己的名字。
“商嫺。”
把粉筆扔進黑板槽，商嫺利落轉身，一字一頓。
“你們的英語代課老師。”
“？”
全班啞然一寂。
對於這個效果，商嫺還算滿意。
她並沒有藉着這安靜說點什麼，反而是從旁邊拉過來教師椅子，往講臺桌後一擱，自己坐了上去，閒散地開始翻起手裡這個班的成績單。
慘烈得讓她甚至猜不出這各科到底是多少滿分的試卷。
幾分鐘後，上課鈴打響。
教室裡總算比之前的學生數量多了一些——但顯然距離滿員還有不小的差距。
而這上課鈴除了讓她這個老師自覺地站起身外，教室裡其他學生可以說是淡定自如，絲毫不受影響。
該說說，該笑笑。
第三排那個畫眼影的女生手都不抖，右後方角落裡有個還睡得鼾聲連天，剩下的人一半在玩手機，另一半嬉皮笑臉地盯着她，互相討論着什麼。
商嫺無聲地嘆了氣。
她從包裡拿出摺疊棍，沒打開，只豎着在講臺桌上扣了扣。
金屬相撞，聲音十分清脆且響。
班裡慢慢也安靜下來。
學生們各式各樣的目光，紛紛集中着落到商嫺身上。
在那些打量裡，商嫺神色淡定，嘴角笑容都丁點未變。
“其餘學生呢？”
“老師，您這可是第一節課，他們哪起得來啊！”
“就是！我還是專程聽見消息纔來看新老師的呢！”
幾個男生嘻嘻哈哈地笑成一片。
“OK。”
商嫺也不惱怒，微微一笑。
“我是你們的英語代課老師，名字你們也看見了。接下來的一個月時間裡，你們班的英語課都是我來上，有什麼學業上的問題，你們可以隨時在課堂前後來找我諮詢。”
“好的——老師——”
男生們不正經地拖長了音調。
商嫺依舊簡短利落。
“下面，我說一下我的課堂紀律。”
“第一條，不許遲到。”
商嫺掃一眼空餘的位置，眼底笑色微涼，“你們甚至可以不來，但別在我課上一半的時候打擾。當然——該記錄的出席情況，我會如實記錄。”
“……”
“第二條，上課時間，可以玩手機，可以織毛衣，可以化妝，可以睡覺——我不會管你們，但有幾個前提。”
商嫺掃視全班。
“不許有聲音，不許有氣味，不許影響他人。”
“……”
“第三條，”商嫺一頓，微笑，“想到再補充。”
“……”
“就代一個月的課而已，還真把自己當顆菜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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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裡前排，突然有個正塗着指甲油的女生嘀咕了聲。
班裡原本正安靜，她這話出來也就絲毫不受影響地傳進每一個人的耳朵裡。學生們看熱鬧不怕事大，紛紛扭過頭去笑嘻嘻地等着看商嫺的反應。
商嫺也已經走過去。
離着還有幾米，那個燙着大波浪卷長髮的女生已經翻着白眼站起來。
“幹嘛？我說的不對嗎？你不就是個臨時來上課的，那麼囂張幹什麼？”
她話聲未落，商嫺已經走到她面前。
甚至都沒等停下腳，商嫺手裡握着的摺疊棍在空中啪的一甩，一陣凌厲的破風聲響起。
“砰！”
“嘩啦啦——”
桌上那一排指甲油，被商嫺一棍子下去，全部掃到地上，摔碎混合，狼藉一片。
翻白眼的女生懵住了。
她不可置信地地瞪大了眼睛看着地上的狼藉，似乎無法相信這是現實。
在這出了名滿是得罪不起的富二代的職高裡，竟然有一個年紀輕輕的女老師敢這樣對她。
連班裡其他學生也蒙了。
幾秒後，衆人終於慢慢回過神，學生們面色不善又猶豫地看向商嫺，而商嫺淡定地望着指甲油的主人。
“我說的第二條，課堂上做什麼都可以，但在沒經過我允許的時候不準有聲音——現在懂了嗎？”
女生終於被叫回了神，表情都扭曲了，她幾乎擡手就要往上撲。
“你知道這些有多少錢嗎？你他媽一個月工資能不能賺得出來都——”
商嫺手一擡，泛着黝黑色澤和冷光的摺疊棍抵在了那個發瘋的女生鼻子前。
女生的動作戛然一停。
而商嫺嗤笑了聲，淡淡一掃地上那約莫四五瓶指甲油的殘骸。
“最多幾百一瓶的街邊貨，你是沒見過錢麼？”
商嫺垂手，摺疊棍甩下，“啪”地一聲敲在了女生的桌面上。
原本擱着指甲油的桌板上，立刻出現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圓頭凹陷。
看清了這一幕，周圍學生不知道誰咕咚嚥了口口水。
“臥槽……”
“人、人間兇器啊……”
“這他媽要是敲到腦袋上，是不是當場就可以叫小白車了？”
“嘶——感覺自己骨頭疼。”
指甲油的主人首當其衝，更是瞬間白了臉，眼神微慄地看向商嫺。
商嫺已經淡定轉身。
“指甲油、課桌之後都可以開清單來找我——我免你折舊，原價賠償。”
她站上講臺，居高臨下地掃視全班，那極富攻擊性的美終於在此時，帶着面無表情的冰冷神色震懾全班。
“放心。下一次，就算這棍子是敲到哪個不遵守紀律的學生身上、就算一不小心給它敲壞了哪個部件——我一樣原價賠償。”
“你們儘管來試試，看我的工資，夠不夠給你全身上下換一套‘部件’的。”
全班噤聲。
連後面幾個之前一直在開玩笑的男生，此時也看着商嫺手裡那根摺疊棍，頭皮發麻了。
看出下馬威效果不錯，商嫺面上終於恢復了一點笑模樣。
她垂眼掃了名單，淡聲問。
“班長是誰，我今天定下的紀律，由班長負責通知其他那些還在睡懶覺的。”
“……”
班裡久久靜默。
這次，商嫺是真的有點意外了。
她擡頭：“你們班沒班長啊？”
“……有。”
坐在第一排顯然還是有想學習的學生的，一個戴着黑框眼鏡的男生小心翼翼地舉起手。
商嫺一愣：“你是班長？”
看那個班主任雖然老眼昏花，但不像是傻的樣子，應該不會選這麼個一看就鎮不住場只有被欺負的份的學生來做班長吧？
果然下一秒，那學生就慌忙搖頭。
“我不是，我同桌是。”
商嫺：“……”
商嫺目光往側旁一落，服氣地笑了。
她輕眯起眼。
“可以啊，班長帶頭不來上課？”
全班：“……”
突然感覺教室裡溫度掉了十度是怎麼回事？
那個戴黑眼鏡的瘦小男生也被嚇得不輕。
他哆嗦了下，才小心翼翼地替同桌辯解了句：“不……不是……他平常都天天來按時上課的……”
商嫺斂眉垂眼。
她面無表情地拿起了成績單。班裡的學號就是按成績排的，商嫺眼也不擡地問了一句：“你們班長學號多少？”
男生小心地：“67？”
商嫺：“……”
商嫺挑眉，擡頭，“你們班一共多少人？”
男生：“67。”
商嫺：“……”
商嫺這次是真的氣笑了，“倒數第一做班長，你們老師很有想法啊？”
說着話，她的目光也已經落到最後一頁的最後一行上。
商嫺視線往左邊隨意一掃。
【薄屹】。
名字倒是挺……
商嫺的念頭戛然一滯。
這個名字，好像，有點耳熟？
正在商嫺心裡萬馬奔騰臉上面無表情的時候，教室前門突然被推開，氣喘吁吁的男生跑進來：
“……報告。”
聲音一如昨日的清冽，乾淨，動聽。
商嫺恍惚了下，擡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