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季月瞧着他漆黑的瞳孔, 幽深卻又泛出淡淡的無望。她頓時忘了她比竇娥還冤的本質，當下就開始自我檢討。“不是！我是真的很喜歡你，只是太快了而已。”
好在林季月本質是極爲聰穎的, 檢討完就反應過來了。隨即咕噥着嘴, “你以前是不是就這麼勾小姑娘的, 太勾人了, 你能不能不勾人？”
“我……”宋遇陡地啞然無語。轉而又是寵溺的笑起, “好好好！我以後就只勾你一個人，好不好？”
林季月徹底淪陷，“嗯嗯嗯！”當下便滿臉花癡的重重點頭。
林季月終究沒能如願多呆上一整天的時間, 奪命連環扣的來源若是向北，不！向北知道內情, 根本不會催促她。
手機上不止一次顯示的名字, 是厲長瑞。
林季月第十次看到他的名字的時候, 第十次摁下靜音。
她並沒有經歷過戀愛，但似乎就是清楚, 無人接聽比被人掛掉電話更讓人抓耳撓腮。
宋遇的手指扣在劇本上，形成鮮明的摺痕。末了，到底是沉聲問他，“什麼人打來的？怎麼不接？”
“沒什麼！”林季月嘿嘿笑着，“就是一路人甲, 追我來着, 煩死了。”
厲長瑞嗎？
宋遇嘴脣微張, 頓了頓, 又是緊緊閉上。
第十通來電停止, 不足半分鐘，手機再次頑固的震動起來。林季月看都沒看就要劃了靜音, 然後瞧到名字時，還是無奈地接通了電話。
“黃導，您找我有事嗎？”林季月瞬間換成笑臉，禮貌得體。
另一端卻是輕咳一聲才又緩緩道，“是這樣的小林，你那個角色還得再加拍兩場戲，你看你能不能儘快趕回來？”
“嗯……”林季月遲疑着看了眼宋遇，他專注於劇本，並無任何反應。“那好吧，我這就買機票回去。”
一直到臨行前，宋遇方纔開口問她，“黃導找你有事？是不是厲長瑞通過導演找得你？”他說這話時微微垂着頭，看不出情緒。
林季月卻是陡然興奮起來，一股子被人關心被人看中的愉悅。“可不是嘛！這擺明了就是他找導演，利用無法拒絕的理由迫使我回去。等等！”她倏然緊緊地盯着他，“厲長瑞？你怎麼知道他的？
“無法拒絕的理由？”宋遇看向她。
“不就是先前他通過導演給我安排了一個角色嗎？現在說是要加兩場戲，我怎麼好拒絕呀！”說着，又是一屁股做到他對面的茶几上，妥妥的表態，“你放心，我和他絕對是清白的，這都是他一廂情願的做法。我是無辜的！”
“那就儘量少和他來往，儘量不要見他。”宋遇凝着她，忍不住叮囑。
“好啊。”林季月重重點頭，幸福感爆棚。轉而又是巴巴的看着他，“你還沒告訴我，你是怎麼知道厲長瑞的呢？”似乎下一秒，就有一朵花在他臉上綻放似的。
宋遇悶了悶，只道，“他是我的情敵，我當然得知道。”
林季月一聽這話，立馬就被收服了，恨不得撲到他懷裡像個小動物一樣亂拱。可她還得忍住。末了，只是揪住他的手臂，“你說不讓我走，我就不走了。天大地大，都沒你大。”
宋遇凝着林季月天真無憂的樣子，倏然就笑了。“我說不讓你走，你能一輩子都待在我身邊不走嗎？”
林季月啞然，答案在口中不如想象般輕巧。
很明顯，她不能。
喜歡是喜歡，但承諾是太久遠的事。她想不到那麼遠，也不願意想。
宋遇輕易看出她的爲難，寵溺的撫上她的臉頰，在她額上落下輕吻。“導演讓你演的是個什麼角色？難度大嗎？”
林季月凝着太過靠近的臉頰，暈暈的搖搖頭，“不難。躺着不動就好了。”
“嗯？”宋遇的聲音猛地一墜，瞳孔緊縮，看得林季月都嚇了一跳，趕緊解釋，“不是你想的那樣，黃導讓我扮演一個冰封了千萬年的美人。”說着，又是頗有些嬌羞的看着他，“重點是美人哦！”
宋遇緊蹙的眉目這才緩緩鬆開，“我等你回來。”
林季月回到劇組時，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她還沒見着向北，就被路邊的車燈晃了眼。
厲長瑞還是那一身黑色西裝，深藍色領帶，皮鞋釦在地上，步履沉穩有力。唯有一張臉陰沉的可怕，他走來時還隱忍着一身的怒氣，“我請你吃飯，或者，你請我！”
林季月冷冷一笑，拎了行李就往裡走，“小禾！”他大聲叫她。“如果你願意我們就在這裡把一切都說清楚，我沒意見。”
林季月陡然轉過臉，目光尖銳如利刃劃過他的臉。末了，卻又悠悠揚揚的笑起，“好啊！你想吃什麼？山珍海味？還是煙火炮仗？”
氤氳燈光下，是曖昧不明的燭光晚餐。燭火恣意的搖曳，不懂相視的兩人眼眸深有幾重。
“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厲長瑞凝着她，沉重的嘆息。做足了一個情深者應有的姿態。
可是，搞笑得很！
林季月拎起紅酒杯，悠哉悠哉的看他自說自演。
“小禾，我知道你恨我。當年是我不對，我不該丟下你一個人。所以這些天，我陪着你玩，陪着你鬧，陪着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你要我分手，好！我當着你的面就分了。玫瑰，寶馬，還有寵愛，我當年不能給你的現在都可以給你，你還要我怎麼樣？”
林季月耐着性子聽他說完，方纔冷聲笑起。“玫瑰？我接了，轉手就送了人。寶馬？”她從包包裡拿出鑰匙串扔給他，“現在還在酒店的地下停車場，我一次也沒有開過。至於寵愛，哼！”
林季月站起身就往外走，厲長瑞扯住她的手腕，男女力量的懸殊頃刻了然。
林季月沒有撒潑打架的打算，只好轉過臉看着他，“小禾，我們重新開始好嗎？”
林季月凝着他，突然不由自主的笑起，笑聲緩緩放大，透着無盡的淒涼。
“她怎麼那麼倒黴，居然碰上你？渣男千萬個，倒還沒有隔了六年還來刨祖墳的！”林季月白他一眼，盡興的哼哼。
六年，六年！小禾認識這麼個渣男，居然已經有十二年了。
厲長瑞遲疑的放開她，“你真的不是小禾？”
她有七八分像小禾。可是說話的姿態，面上的神情，似乎又只剩了五六分相像。再加上時隔六年，厲長瑞印象中的那個人模樣早已不再清晰，這時想起，竟然只剩了兩三分的輪廓相似。
林季月不可自已的冷笑，“不是！”
“你知道……”厲長瑞小心翼翼的問她，“她現在在哪嗎？我想見她，去向她道歉，這麼多年，我一直沒有忘記她。”
林季月笑得愈發難以自持，末了，卻是站起身，一眨不眨的盯着他，“你不配知道！”
“林季月！”厲長瑞叫住她。
林季月頓住，忽略掉所有不解的目光，緩慢地轉過身來，“如果你真的愛過她，那就別再惦記着她。被渣男惦記，你以爲是什麼好事嗎？”
“可你至少讓我見見她！”他大步走來，不由分說便緊緊地握住她的手腕，“至於我和她還能不能重新開始，請讓她自己做決定，Okay？”
氣氛在厲長瑞等待結果的那一刻，變得沉重而又壓抑。悠揚的音樂聲中，人們的視線來得直接而又□□。
厲長瑞被人注視的時候不少，卻從不曾像這一刻這樣……難堪。被一個女人吼，他卻還得小心翼翼的候着，不敢惱了，罵了。
他緊握着她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腦海中所閃過的人影不斷更迭，他幾乎不確定眼前的這個人到底是誰。在他心底，到底應該是誰。
可他知道，這一刻，不能讓她走。
然而，同一時刻的片場，氣氛卻是輕鬆地多。
天氣漸漸轉冷，厚重的戲服不再完全是累贅。向北剛剛結束一場戲，坐下來喝茶，把玩手機，倒也是難得的清閒。
手機鈴聲響起之前，向北就看到了屏幕上的名字。眸子下一刻就黯淡下來。
“有事？”向北開口，聲音一如既往的平和。
“我打季月的電話，她關機了。你能讓她接一下電話嗎？”
季月？向北額頭輕蹙，發展的真快！
“我還沒見着她呢，怎麼了？”
“她沒回去？”
“回來了。就是……”向北略遲疑了一下，“還沒進組，就被人接走了。”
“厲長瑞！”宋遇陡地放大了聲音，震得向北一個激靈，趕緊把手機拿的稍稍偏了些。
“向哥……”宋遇沉沉的嘆一口氣，“我能拜託你一件事嗎？”
“你說。”
“我這就把新助理給你送過去，林季月的話，你看你能不能當即放人？”
“就這麼點事？”向北無謂的笑道，“沒問題，你什麼時候來，什麼時候帶她走就行。只要她願意！”
“謝謝你了向哥，我這就過去。”
“……好！”
向北握着手機，話語在喉間吞吐，終於還是開口，“宋遇，我問你個問題。”
“你是喜歡她，還是愛她？”
宋遇原本招呼了Dylan和那個新助理急急地往外走，乍然聽到這樣的話，只好讓他們兩個先上車，他退後一步，沉聲道，“我愛她。”
他不需要說謊，也沒必要說謊。
向北頓時覺得，他這話問得突兀的緊，一時間竟不知道該怎麼接下一句。好在，門外傳來叫聲，“向哥，該換衣服了。”向北這才趕緊衝宋遇道，“我這邊有事，回頭再聊！”
“拜！”
宋遇坐上車，沉重的闔上眼的時候。另一邊的林季月正不耐煩地同厲長瑞甩出答案，“厲長瑞，厲總！好話賴話您一個人全說了，可真動聽！”
“當年，你說出國就出國了，整整六年，音訊全無。這會兒你見着個和她長得像的，巴巴的又念起人家的好來了。你早幹嘛去了？皮球啊！你想丟就丟，想撿就撿。”
“噢，對了，你當年說沒說讓她巴巴的等着你功成名就啊？沒有吧！”
“我記得沒錯的話，好像是有人說，讓你和她分手，就送你出國留學。嘖嘖！當初你那麼現實，現在怎麼不切實際了？”
厲長瑞被她說得只差找個洞鑽進去了，尤其她這一聲聲全入了旁人的耳。偏巧他與林季月相約的地方，又是頗爲高檔的地方，出入的人士也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他這張臉丟盡了，以後談生意都會有所影響。
可丟臉，也不能丟了姿態。
“林小姐，話不能這麼說，當年的事，你並不是知情人，況且……”
“還有一件事你不知道吧！”林季月冷冷的打斷他，卻又突然笑道，“小禾當年被一隻貓抓傷臉，毀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