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2年捌月。
上海碼頭。
“聽說了嗎,今日陸司令長的獨子學成歸來,我剛路過陸家,那銅鑼敲得那叫一個喜慶,這大街小巷可熱鬧着呢。”
“陸家?哪個陸家?可是城北那大座府邸?”
“咱們上海能叫得上名兒的還有哪個陸家,這宅邸深厚,又三代從軍,都是響噹噹能叫上名號的啊,都是與官府打交道的,哪家哪戶見了陸家不得忌憚三分,聽聞這陸少爺更是長得一表人才,這軍閥世家,怕是這次想和陸家聯姻的家族得排到城西去咯。”
“趕你的船吧,這大戶人家的生活與我們這些百姓何干……”
同日下午,陸家獨子陸少卿,同攜帶軍友下屬,從廣州軍校學成而歸,一同抵達上海碼頭。
男人高挑出衆,一身清冷的氣質,鼻樑高挺,長眼薄脣,雖有幾分紈絝子弟的氣質,卻是一身軍裝端正,五官出衆周正,連身邊跟着的下屬也是端正清秀,雖不及他,也實屬好容貌。一身步子挺拔矯健,兩人端端正正走進陸家大門。門房兩側的奴僕見了紛紛鞠躬,恭恭敬敬地喊
“少爺。”
而陸家老爺,夫人,老夫人,已在門庭中恭候多時,見他進門,老夫人便第一個衝上去,抓着他的手臂,眼裡盡是眼淚。
“少卿啊,你可終於回家了,奶奶這四年未見,你又長高了不少。”
陸少卿伸手扶住了淚眼婆娑的祖母,
“你也不小了,像你這般大的男子,都該納妾了,你如今卻仍還未成親,這次回來,奶奶馬上幫你擇位適合你的女子成親,你這去念書逃得了一時,逃不了一世。咱們家這名門望族,可不能後繼無人啊。”
陸少卿頓時手上的動作一頓,回頭求助般的看着他的副將,葉遲聳了聳肩,表示對他的處境同情卻沒有辦法,陸少卿只得無奈應下。
轉眼已經是滿枝金黃的季節。
私塾學堂後的小路連着不大不小的花園,四季的景緻都不相同,到了秋季也是別緻,漫天的金黃染了一身秋意,倒是很適合互許情愫的年輕男女在此相會。
此刻便有一對佳人在此閒逛。
“小殃,我又和娘說了,可是她仍是不同意,我們的婚事,你怕是還要再等等我了,我再多說幾次,我想我娘一定會接納你的,只是委屈了你。”
紀殃瞧着眼前這個眉眼端正,她喜歡了很久,日日相見的男孩如今這般有些着急緊張的模樣,低頭笑了笑,攥緊了男孩拉着她的手,
“沒關係的,你娘不喜歡我也不是一日兩日了,兩年前你便和她提過我們的婚事,如今又哪是這麼輕易便同意的,我心屬你,和你成婚並不差這一天兩天,不必擔心了。”
聽罷,林漠硝眼中盡是動容,伸手摸了摸紀殃的腦袋。心中又在新一輪盤算如何說服母親同意他們兩人的婚事。
“小殃,你放心,我一定會說服我娘,讓你風風光光的嫁進我們家。“
只是這他娘不滿意紀殃的地方說來並不算什麼大事,只是難以去改變,說到底,無非是不滿意紀殃的出身,她只是一個上海一抓一把的普通家庭,父親是位普通的醫生,而母親雖是大家閨秀,但總歸是下嫁,林家是大戶人家,書香門第,林夫人更是家風嚴律,規矩嚴守,又怎會隨隨便便同意家中唯一的兒子迎娶一位家室普通,和林家門不當戶不對的女子爲少夫人。
只是林漠硝怕她傷心,一直沒有把林夫人不滿意的真正原因告訴她,他們在一起的這兩年來,林漠硝也想了無數種方法讓母親同意紀泱入門,只是這林夫人向來這說一不二的性子,任由他如何求情反駁,也未曾鬆口。
與林漠硝分別後,紀殃也同往日一樣,去和那些姐妹們閒聊聚會上一會,也當是她們平日裡消遣閒聊的茶話會罷了。雖說今日林漠消的回答與她想的無異,但她還是默默的嘆了口氣,雖說婚姻本該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是如今兩人已經相互愛慕有些時日,她自然是想着嫁給林漠硝,作爲妻子常伴他身旁。只是這林夫人這麼些年也不同意不鬆口,倒真是叫他們難辦得很。
雖說這姐妹之間的茶話會常常聚,可她倒是從未把這些人當作過真正的知心好友,家家戶戶,若非出身好,就是嫁的好,而她一個出身普通的女子,總歸是有些叫人瞧不起的。除了白家大小姐湉瑛,白家雖然是名門大家,在全上海的地位和聲望,是沒有幾家可以相比的,可白家大小姐卻全讓沒什麼大架子,未曾有過瞧不起紀泱的,人也恬靜,雖然不愛說話,但是待人倒是真誠,已是紀殃在那些人中,她心裡唯一有幾分認同的朋友了。
紀殃雖說是性格外向開朗,可說到底,除了從小和她一塊長大的丫鬟寒梅,身邊也沒有個十分信得過的朋友。到底也是上了學堂,雖說不是大家閨秀,但總歸是懂得些知識的,和林漠硝也是在這識得。
秋日很快便要接近尾聲了,天氣也日日轉涼起來。
這日是學堂的休息日,紀殃閒來無事在家裡繡着手帕。本是清閒愉快的氣氛,寒梅卻慌慌張張的跑進房門,一副風塵僕僕的樣子。正是上氣不接下氣地跑進來,又着急着說話,紀殃笑着遞了手邊的水,寒梅才緩過來些。
“小姐,林家剛剛宣佈了林少爺的婚事……”
紀殃心中一喜,想着難不成是林漠硝終於將林夫人勸說成功,林夫人同意了這門親事。
“該是漠硝勸說林夫人成功了吧……我們該要訂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