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軒看見來人之後,目光明顯沉了一下,把藥碗拿給旁邊的婢女。
他對着汐瑤柔聲說:“別怕。”
這句極致溫柔的‘別怕’,在汐瑤心尖的位置像是淌過一陣陣暖流,瞬間盈滿了柔軟的情愫。
她真的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從刺殺齊軒下手時刀卻下意識的偏離了半寸開始,她被恨意扭曲又控制不了自己的心。
齊軒擋在汐瑤前面,恭敬地說了聲:“母后,有什麼出去說吧。”
太后冷眼瞥了汐瑤,想了想李佑一直爲皇后跪在外面,是無論如何要給個交代的,轉身走到安和宮外。
“來人,把李將軍扶起來,賜坐。”李佑站在青臺階之上,垂眸看着跪在地上的人。
兩三個小太監急忙過來,把李佑扶了起來。
由於跪了太久,李佑站起來的時候身形不穩,一下子坐在小太監搬來的椅子上。
這一幕汐瑤盡收眼底,她偷偷跟出來躲在假山後。
李佑如今已經年過五十,李清鳶是她最小的一個女兒,若她的父皇還在,她若出了什麼事,父皇肯定也會這樣執着要一個交代的。
她雖同情李佑,年歲已高卻仍爲了兒女費勁了心力。但這不代表她同情李清鳶,她從來不是個肯吃虧的主。
李佑歇了半晌,纔開口說:“我以爲皇上不會見老臣了。”
“怎麼會呢?李將軍乃是國之棟樑,李家軍也是北齊的支柱,孤感念將軍輔佐之恩。”
這話齊軒已經把他的皇帝之位放得很低了,可偏李佑不是個會審時度勢的,一聽齊軒這話,他更覺得北齊離不開他。
李佑眉目一橫,怒聲而斥,“陛下這話句句都是將軍府,卻半個字沒提過鳶兒,她是我李家嫡女,受如此大辱,老臣斗膽問問陛下,李家爲北齊開國立下這麼多戰功都換不來鳶兒在宮中平安順遂嗎?”
這李佑還真不是個聰明的,就連汐瑤都聽出來這話裡擁兵自重的意思,如此齊軒會更顧忌李家。
“當初得李將軍擁護,是因爲雲楚王朝軟弱衰落,你與孤君臣目標一致,要推翻虐政建立光明的北齊王朝。可你拿李家軍作爲籌碼,立李清鳶爲後,如今你應該感謝孤她還是皇后,而不是拿着李家軍幾次三番相逼。”齊軒這話讓人不寒而慄,如同一把利刃懸在李佑的頭上。
太后見局面緊張,出言緩和,“陛下!鳶兒作爲皇后私自處死罪犯固然衝動了些,可一個犯了如此大錯的婢女,陛下不該如此苛責皇后。”
這話聽着像是在責怪齊軒,實則把剜去雙眼用‘苛責’二字輕輕帶過,還點出了皇后犯得錯處。
那日皇后去天牢,明明手裡拿着太后的懿旨,可好像皇后並未和齊軒還有李佑提過。
“既然此事是因一個宮婢而起,那就把此人處死,寬慰將軍府和皇后。皇后那邊哀家會親自勸說的......”
太后的話音未落,就被齊軒打斷了,“不可。此事孤已經查明,與那婢女無關,她已無辜入獄,受盡折磨,斷然孤不會去傷害她性命。”
“哼,那看來我李家軍在陛下眼裡還沒有一個婢女重要了?原來戰功再多都不如美色誘人!”
“將軍慎言!”齊沐之依然帶着和煦溫和的笑意,讓人看了如沐春風般溫暖,“將軍,陛下不願意去殺一個婢女平息此事,是因爲陛下事明君,不願把君臣關係架在無辜之人的性命之上。”
李佑一時氣結,怒氣堵在心頭說不出話,漲紅了臉,只能重重的‘哼’了一聲,拂袖而去。
齊沐之本來就是來看汐瑤的,卻看見他們在商量她的事,忍不住插手本就是於理不合了,見李佑已走,他此也俯身行禮,“臣也先告退了。”
安和宮的宮婢和太監早就已經屏退左右了,李佑和齊沐之也已經離開,院子裡只剩下太后和齊軒母子二人。
“母后......”
‘啪——’一個清脆的響聲,太后一巴掌打在齊軒的側臉。
齊軒背脊僵直,臉上沒什麼表情,彷彿早已習慣了這樣的掌摑,周身都散發着寒意,彷彿空氣中凝結着冰晶。
“你就是這樣做皇帝的嗎?爲了一個女人,你可知得罪李家是什麼後果?”
“李家擁兵自重,李清鳶也......”
“啪——”又一個耳光結實的挨在側臉。
“你這樣寒得不是李家得心,是滿朝文武的心!李將軍再多的錯處,在北齊的戰功卻是實打實用人命堆出來的!你今日如此對待他的嫡女,以後誰還敢爲了你,爲了北齊去賣命?”
汐瑤看着眼前發生的一幕,覺得一切都不真實,那樣高傲尊貴的齊軒,竟然會被這樣對待?
突然想到以前她拉着齊軒到處去闖禍,每次父皇只會說她兩句,罰她抄抄宮規什麼的,卻不會多說齊軒什麼,她每次都很不服氣。
可之後再見到齊軒的身上總會有大大小小的瘀痕,每次問他,他都會用練功含糊過去,而她那時還小,練功也確實會留下些傷痕,所以也沒再追問過,竟是如此嗎?
齊軒沒有再說話,反手揉了揉自己的臉。
“哀家要帶走汐瑤。”
帶走她?這讓太后帶走還不是要扒了一層皮都是輕的,恐怕小命要折了。
不能再坐以待斃了,不行就快逃吧。打定這個注意,汐瑤悄悄從假山後溜回房間。
齊軒既然已經知道她就是趙汐瑤,斷然不會再把她推到危險之地,“不可。”
太后擡手一個巴掌又要落下,齊軒去抓住太后擡起的手臂,僵持一會,輕輕甩開她的胳膊。
“母后,從小到大,我從沒違背過您,但唯獨汐瑤這件事,我不會讓步。”
齊軒從小到大都沒有這樣跟他說過話,他是她唯一的兒子,而丞相府裡今天這個姨娘明天那個外室,她身爲主母身份,要做好大方得體的丞相夫人。
她不能去爭寵,只能更加嚴格要求齊軒,把希望都放在他的身上。
無論她多麼過分的要求,齊軒都只是悶聲去努力做好,從沒有反駁過,這是第二次。
第一次是爲了趙汐瑤,第二次是爲了那個很像趙汐瑤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