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這麼不小心呀。”她蹲下身去,擡手揉了揉白如墨的狐狸臉。“你要是被人逮下山去,就會被扒皮做成襖子了!”
小狐狸嗚嗚地叫,一臉委委屈屈的模樣,還伸出粉色的舌頭舔了舔她的掌心。六歲的祁玉貞心裡一個激動,只覺得“哇這小狐狸好可愛!”,毫無戒備地就伸出了雙臂,把毛絨絨的狐狸一把摟在了懷裡。
小道姑身上香甜的氣息撲鼻而來,頸間細白幼嫩的皮膚就在眼前晃動,白如墨微微眯起了眼睛,皺了皺鼻子。
“我把你抱回道觀養着吧!”白如墨還沒反應過來,身子一輕,就被人抱了起來。祁玉貞興高采烈地站起來,小小的身子一歪,差點摔了個趔趄。“唔…小狐狸你好像…有點沉……”她愁眉苦臉地嘀咕,但還是努力地抱緊了狐狸,一步一步地挪。
白如墨被她勒得慌,撲騰着爪子,嗷嗚嗷嗚地直叫喚。祁玉貞只當它是開心壞了,把懷裡的狐狸又摟緊了些。白如墨索性不動彈了,泄氣地趴在她肩上,尾巴一甩一甩地晃悠。
“師父!我撿了一條小狐狸!”祁玉貞把狐狸舉得老高,獻寶一樣遞到她師父面前。
蕪虛真人把手背在身後,略略掃了那條白色的小東西一眼,視線重新回到興奮的小玉貞臉上。“貞兒,我讓你上山採靈藥,不是讓你山上採狐狸!”蕪虛真人一臉的恨鐵不成鋼。
祁玉貞把手縮了回來,將小狐狸緊緊抱在懷裡,“師父,我下山的時候恰好碰見它被獵人捉了起來,所以就把它救下了。師父師父,我能養着它嗎?”巴掌大的小臉昂得高高的,一雙似琉璃般的大眼睛撲閃着,讓人怎麼也說不出拒絕。蕪虛真人盯了狐狸半天,揮了揮手,“看着沒幾年道行,沒有傷人的劣跡,養吧養吧。”他無奈地看了小丫頭一眼,又道,“不準讓它跑到爲師房裡來。”
小姑娘高興地歡呼了一聲,抱着小狐狸原地轉圈。
可白如墨卻被方纔那句話惹得炸毛,心裡惡狠狠地磨牙:什麼叫沒幾年道行?什麼叫沒有傷人的劣跡?他可是堂堂的……等等!白如墨彷彿遭雷劈了一樣,傻傻愣住。他的腦海裡一片空白,不記得自己是何身份,一共修煉了多少年,又爲何會出現在翠靄山。他的記憶彷彿是被人刻意抹去一般,回想不起任何關於過去的事情。他所記得的一切,不過是知道自己是隻九尾狐,名喚白如墨。
“小狐狸…小狐狸…小狐狸……”
他回過神來,是那個小道姑在嘀嘀咕咕地叫他,蕪虛真人早就離開了,房內只有他們一人一狐。
“小狐狸,以後咱們就是朋友了。我叫祁玉貞。”她圓嘟嘟的小臉在他面前放大,“你叫…你就叫阿白吧!”
白如墨眼角一抽,嫌棄極了這個名字。“我叫白如墨。”
那是一個成年男子的聲音。
祁玉貞奇怪地“咦”了一聲,“你會說話呀?”
小狐狸掙脫了她的懷抱,跳到地上,那雙藍眸子多了一絲狡黠。幽藍色的狐火平地而起,容貌俊美的白袍男子懸於半空,手裡搖着把摺扇,十足的風流倜儻。
小道姑望着他,小嘴張圓,呆在原地。
白如墨皺了皺眉,“你看得見我?”他剛纔分明捏了一個隱身訣。
小道姑誠實地點了點頭。“看得見,還看見你有九條毛茸茸的大尾巴!”
白如墨毛骨悚然地轉過身去,身後空空如也——憑他的法力,要化作人身不露破綻絕對不在話下。
“貞兒!爲師叫你去廚房煎藥,怎麼還在這傻愣着。”門口站着吹鬍子瞪眼的蕪虛真人。白如墨瞧他的樣子,不像是看見了自己,暗自鬆了一口氣。他還以爲自己出了什麼毛病,連隱身訣都用不好了。
白如墨看看蕪虛真人,又看看小道姑,越發覺得匪夷所思,似乎只有小道姑能看得見他的身影。他把手指放在脣上,眼神示意那呆呆的小傢伙不要出聲。
小道姑會意,應了她師父一聲,邁着小短腿匆匆離開。
廚房裡,刺鼻的草藥味漸漸濃重起來。白如墨飄在煎藥的小道姑身後,瞅過來,瞅過去,最後嫌棄地搖了搖頭。“你多大年紀了?”白如墨忽然問她。
“六歲。”小道姑仰起頭,笑出兩個小梨渦,聲音甜甜糯糯。有那麼一瞬間,白如墨竟覺得她有些可愛。六歲啊,正是凡人最可口的年紀,他一路被她勒着回來,不就爲了這嗎。可當他看着她水汪兒亮的眸子,又着實下不去手。
不如,就先養着吧。白如墨細長蒼白的手指摩挲着下巴,這樣暗暗地想。
小玉貞呼啦呼啦搖着煎藥的小扇子,心裡也樂開了花——她的小狐狸居然會變人!會說話!她一定要好好地養着他!
白如墨管她叫小糧。祁玉貞很納悶,爲什麼她的小狐狸要叫她這麼個奇怪的名字;但只要她的小狐狸高興,叫什麼都好。
白如墨怎麼可能告訴她,她是他養的小口糧呢?
“阿墨阿墨!”小道姑興奮地扯着他的袖子,晃得他腦袋疼。
“怎麼了?”
“師父讓我去山下買藥,我們又可以一起進城玩了。”
聽到“進城”兩個字,白如墨頭都大了。這些日子相處下來,他發現小口糧不但眼神好,而且憨,並且憨得還有些傻,見着什麼都敢說,沒半點遮攔。上回和她進城的時候,她說要吃包子;白如墨牽着她到了包子攤前,她卻死死盯着旁邊的客人,非說人家是隻八角蟲。
白如墨一巴掌拍在她的後腦勺,教育她“小孩子別亂說話”。他早就看出旁邊的不是凡人;可他們九尾狐是多尊榮高貴的身份,平日裡哪犯得着和這些低微的小妖精打交道,況且偷的銀票又不是他的,何必多管閒事。
可小口糧執拗得很,硬要人家把偷的銀票交出來,否則就要揍得他屁股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