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其興致勃勃去球聯體“潛伏”, 報道後才知道上了賊船!
球聯體忙得不亦樂乎,每天都有加不完的班,有時連回家睡覺都成了奢望, 再想入禁林也只能在夢中了。
禁林失去了莫其這個勞動力, 尋找聖樹的活又壓到陸英一個人的肩上。
好在她對禁林越來越熟悉, 獨立工作的第五天就找到了一片聖樹林。
其實用“林”來稱呼這片地方的確有些小題大做, 只是這十幾棵聖樹的發現, 對處於瓶頸期的研究工作助力不可忽視。
經過一段時間的觀察,他們首先排除了八棵已經死亡的枯木。餘下的八棵聖樹中,兩棵呈紫甘藍狀態, 其餘則是無葉狀態。
根據陸英的親身經歷,兩棵紫甘藍顯然處於“飽腹”狀態, 攻擊性爲零。另六棵無葉枯樹相對危險, 必須高度重視。
他們用繩索圈出每棵無葉樹的攻擊範圍, 併爲每棵樹建立單獨檔案,記錄它們的生長週期。
檔案還沒有徹底建成, 一棵無葉樹突然“甦醒”了!
那晚林青、陸英照例去巡查,還沒有走到聖樹林,遠遠就看到一片紫色的光暈。
再次看到這絢麗的光芒,陸英心頭一緊,腳步也不由頓了頓。
林青卻驚呼一聲, 快步跑了過去。
陸英見他這麼衝動, 不由想到第一次見到怪物時的自己, 急忙追了過去。
不想林青卻已然停在繩索邊沿, 滿臉陶醉地望着, 口中喃喃。
那清俊寡淡的臉孔,此刻被紫紅色的光映得有了幾許鮮活。細長的鳳目中更是神采奕奕, 燦若星辰。
陸英從沒見過這樣的他,揪着袖子提醒道:
“世間越美的東西越毒,你可不要真把他當什麼聖樹,它是吃人不吐骨頭的魔鬼!”
林青的臉上綻開一個璀璨的笑容,目光癡癡地盯着聖樹小聲說:
“你聽說過豬籠草嗎,一級保護植物。它會分泌含有麻醉劑的蜜腺引誘昆蟲,待其掉入捕蟲籠後慢慢消化。對蚊蠅來說,它是魔鬼;可對古代人,卻是實用的室內植物。然而豬籠草就是豬籠草!眼前的樹也一樣,不管是聖樹,還是魔鬼,它就是它。它和我們一樣,都是大自然孕育出來的神奇生命!”
陸英半張着嘴,用古怪地眼神死死盯着林青,完全不管他說得是什麼,腦子裡只有一個想法——
他的結巴,不治而愈了?!
她困惑地看了眼聖樹,難道這玩意兒如此神奇,連結巴都能治?
“嗯?”
直到林青突然側頭望過來,陸英才尷尬地扭過頭,點點對面的人,又虛虛指了下聖樹的方向,詫異地問:
“所以你的結巴,那個,治好了?被它……”
林青微微一怔,避開眼小聲說:“太專專專專注了。”
在陸英的纏磨之下,他不得不交出實底。
原來林青小時候極爲調皮搗蛋,小學時專門愛學同桌的口吃。也許是他學得太傳神、太習慣,結果落下口吃這個毛病。
他嘗試過半年的糾正治療,可收效甚微。考慮到糾正過於浪費時間,便徹底放棄了。
不過在專注於某件事物時,由於突然轉移說話的注意力,他的口吃會暫時消失。
陸英對這個結果完全無法接受,眼前這酷酷的冰美人,小時候居然是那種人嫌狗不待見的小禍害!
太幻滅了!
內心一片哀嚎之中,另一個疑問閃了出來,陸英冷不丁問:
“不是先天的,所以你的確是基因優化兒?”
林青微微點頭,半眯着眼睛望着妖豔的聖樹,悠悠嘆道:
“我不不不不喜歡,單眼眼眼皮。”
“哈哈哈哈……”
陸英自從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後果,再聽他說話結巴,就沒了半點往日的同情心。
呵呵,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
二人站在繩索的外沿,享受着聖樹帶來的光明與溫暖,滿眼紫色升騰,一時有些恍神。
好像這裡不是綠星,也不再是煉獄。
好像聖樹不再是魔鬼,不會再晃着恐怖葉片把人捲入腹中。
一行清淚無聲地滾了下來。
聖樹說到底是植物,發起威來雖然很可怕,但它沒有腳,不能動。只要躲在它的攻擊範圍之外,全然沒有任何危險。
當初要不是她發瘋,非要接近聖樹,母親根本不會出事,那父親更加不會遇害。
如果那樣的話,說不定他們一家如今還在拼命摘臘瓜,賺綠星的第一桶金。
一隻略略有些冰的大手,緊緊握住了她的手。
最初的一點冰冷漸漸消失後,隨之而來的是一種溫暖、安定的感覺。
林青低沉的聲音飄過來,一如既往的結巴,聽在心中卻很是熨貼。
他說,星球交換是綠星的陰謀,人類乖乖待在製衣廠,仍是綠星人案板上的魚肉。只待時機一到,便任人宰割。
他說,人類之所以能憑藉不發達的四肢統治地球,正是蓬勃的慾望推動着人類不斷探索、不懈追求,從而掌握自己的命運。
他說,不要爲曾經的過失懊悔,人類的眼睛生在前方,就是爲了更方便地眺望未來。逝者已矣,生者如斯,Tomorrow is another day.
溫暖的夜晚令人迷醉,紫紅色的光暈將周遭映得如夢似幻,結結巴巴的低語聲輕輕柔柔地飄過來,神奇地撫平了她心中的鬱結。
陸英半垂着頭靜靜聽着,凝視着覆在手背上的大掌。
他的手略略有些溼冷,卻意外地不令人生厭。
長長的手指內側生着薄薄的膙子,不知這種四體不勤的學霸,怎麼也有這個?
她的手指才輕輕碰了一下,就被狠狠裹緊,死死被箍在大掌中,被攥得有些疼。
陸英不悅地蹙了下眉心,擡頭正撞上對方炙熱的眼神,慌忙別了開去。
林青漲紅着臉說:“我,我,我……”
陸英用另一隻手死死捂住他的嘴,對上他詫異地表情,給了個狠噠噠的眼神。
她反手抱住他的肩膀,向一旁的大樹骨碌了幾下中,將二人的身形都藏在盤結的樹根後面,這才慢慢探出半個腦袋,微微擡起下巴望出去。
林青被她壓在身下好一會兒,才輕輕戳了戳她的腰,示意起身。
陸英這才往一旁略蹭了蹭,給他留出一小塊地方,兩隻眼睛卻始終盯着那個方向。
林青像她一樣匍匐在地,微微揚起下巴,纔看了一眼就輕輕抽了一口氣。
距他們三四十米處,一隻類似羔羊的動物正慢悠悠走向紫光處。
林青緊張地攥緊拳頭,輕咬着下脣看那東西往前走,三步、兩步、一步……
那羔羊似的動物無視繩索,仍繼續向前走着。
緊繃的繩子悄然斷裂,輕輕飛起,軟塌塌地粘在羔羊的皮毛上,隨着一同往線圈內行進。
突然地面一顫,整個地面轟然飛起,瞬時間分作六個圓形葉片。
羔羊被一片極爲寬厚的葉子打到半空中,隨即又被另一片葉子逮住,三裹兩裹,好似雞蛋卷一樣被捲了個密實,慢慢向紫水晶樹幹拖去。
陸英沒有旁觀過聖樹獵食的全過程,渾身止不住地微微打顫,眼淚也不要錢似的往下掉。
林青攬住她的肩膀,將她半擁到懷裡,湊在她的耳邊輕輕低語,卻被陸英用眼神止住了。
陸英輕輕吸了吸鼻子,用眼神示意他看向斜前方的暗處。
林青眯眼看了半天,也不明所以。
此時,聖樹的獵物已經拖拽到了紫水晶樹幹處,空中亂舞的葉子也一片片掉落下去,一點點向軸心回縮。
不多時,好幾片葉子已經將羔羊密密裹住,而後一層層圓葉覆了上去,眼見越來越趨向於紫甘藍的造型。
陸英突然掐了林青一下,他順着她的眼神望過去,暗處似有人影晃了幾晃。
禁林裡還有別的人?
二人相視一眼,都不由半眯着眼望過去,卻還是無法看清楚。
然而可以肯定的是,對方的人並沒有散。
直到聖樹終於變成紫甘藍,紫色的光和溫度也一點點消失殆盡,世界重又迴歸到冷冰冰的黑暗之中。
林青半擁着陸英,兩人擠在一起取暖。
十分鐘過去了,二十分鐘過去了,半個小時過去了……
陸英趴在地上越等越冷,卻不敢有半點動靜。
就在她覺得體溫一點點被抽走,快要堅持不下去的時候,對面的人影終於慢慢晃了出來。
陸英他們的燈早滅了,只能從那行人手持的光源上看到模模糊糊的樣子。
冷不丁一聲巨響,紫甘藍突然爆炸,晃得他們身下的土地都搖了幾搖。
瞬間,腥臭的漿液四處噴射,空氣中到處都瀰漫着揮之不去的臭氣。
陸英的棉服也沒能躲過,背上濺了好大一灘溫熱。
這時一陣歡呼聲響起,影影綽綽的光亮中,三個人影手舞足蹈,興奮地大叫。
光亮一閃,陸英心如擂鼓,差點叫出聲來。
她突然一把抓起林青的手,低吼:“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