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大石擡眼瞧了他一眼,眼神閃爍,不知在想些什麼。
呂二石隔的遠,沒瞧清呂大石的眼神,以爲他還在爲白天的事生氣,聲音軟了軟,道:“那個,今兒的事不要再想了,我小心我謹慎都是爲了誰?即然她是個安全的,以後再好好相處便是了。”說着,退出去將門關了上來。
呂大石像是出神一般,直愣愣望着木門,一動不動。
“爹?”櫻桃輕輕的喚一聲,道:“咱們趕緊睡吧,呆會兒要替班了。”呂大石值下半夜,她也得跟着去。堅決不能再跟呂二石單獨呆在一處了。他簡直是個定時炸彈,她可不想拿小命開玩笑。
“睡,你先睡。”呂大石有些心事重重的起身吹了燈,卻不躺下,在黑影裡直挺挺的坐着。直到櫻桃忍不住睡了過去,他也還一動不動的坐着。
第二日,櫻桃是被呂家兄弟忙亂的腳步聲吵醒的。
天還未亮,外面黑濛濛的,屋裡亮着燈。她起身走到外面,前甲後甲都亮着燈,前甲上掛了兩盞,其中一盞掛在屋外,一盞掛在船舷。櫻桃定眼細看,那船舷上還掛了一面小旗,上面不知畫了些什麼,放燈在那兒就是爲了照亮小旗,方便叫遠處的人能看得清楚。
行事果然還是很周密的,幸虧冷月這一趟沒有跟來,若不然,他船上沒燈又沒旗,恐怕一靠近就被人包圍了。
“老二,帆降一半,速度慢些!!”呂大石在後頭悶聲喊話。
呂二石正在船前頭測風,聽呂大石這麼一喊,轉過身來去扯帆。剛一轉身,就瞧見了櫻桃,不禁皺眉:“你在這幹什麼?”
“要到了?”櫻桃早把視線收回,規規距距的望着呂二石。
呂二石不耐煩的點點頭:“要到了。這邊接頭的人可都是些收羅來的兇人犯,你最好老實呆在船屋裡面。若不然,叫人一個看不順眼再殺了,我可不會講情。”
殺人犯!!櫻桃眉頭微跳,眨了眨眼:“怎麼會是這樣?這樣大的事,如國怎麼用些殺人犯來做?”
“要不怎樣?這也是幾國公約裡頭所不允許的,如國又一向以制度嚴謹爲名,怎麼會明目張膽的做這事?”呂大石從後甲走過來,道:“再說,這本來就是項犯險的營生,要弄些正正經經的生意人來做,恐怕還做不了呢。”
“即然公約不允許,那如國還收購這麼多鐵料做什麼?”櫻桃故意裝作不知的問道:“他們該不是有什麼密謀吧?”在古代,鐵料就跟現在的炸藥和槍炮差不多,是那時候用途最廣的兵器原材料,每國的鐵料持有基本都是均橫的,一旦出現偏差,就很可能會引發戰事。何況如國這根本就是有心在操作。
“他們密謀不密謀的,跟咱們這些小民沒有干係。咱們只消賺咱們的錢就行了。如國要是老老實實的沒有這心思,咱們還賺不到這份子錢呢。”呂大石事不關己的上前輕輕推了推櫻桃:“聽你二叔的,趕緊進木屋裡頭呆着,馬上就要到地方了,這可不是處什麼福地,兇險的很。等咱們做完了生意,從這兒出來了,你再到甲上來吹風也不遲。”
“哦……”櫻桃聽話,乖乖的進了船屋。心裡悄悄盤算着,她得趁着這兩兄弟什麼時候不注意,偷來那小旗好好的瞧瞧。若不然,冷月他們進都進不去,又怎麼‘釣大魚’?又想,聽兩兄弟的說法,那處交易地點似乎是個私人碼頭,而且還是個很隱蔽的地方,又有國家撐腰,想來那幾個兇徒也是借勢氣高,殺個把人的事也不會放在心上。自己還是老實呆在船屋裡,趴在窗子上觀察外面就好了。
這一趟可不是旅行,呂家兄弟的腦袋別在褲腰帶上,她的又何償不是?這條小命是她好不容易得來的,雖報着赴死之心而來,但能保住小命,還是先保住的好。
茫茫的海面,隨風漾着一波一波的浪,藉着微微的晨光,可看見遠處的海平面漸漸出現了一座島嶼。島嶼不大,上面青樹環繞,老遠看去,只瞧見綠綠蔥蔥的一小座。確切些來講,,這是處小孤島,在茫茫大海上顯得孤助無依,像是隨時都會被大海吞沒掉一般。
怪不得沒人找得到他們的交易地點,原來根本就不在如國的大碼頭,而是直接在海上交易的。這樣茫茫沒有參照物的大海,這樣的小孤島,誰能找的到?
自島出現,呂家兄弟就緊張起來。
兩人船前船後的腳動,又是調向,又是降帆,還要舉起燈和小旗不停的搖晃。櫻桃暗暗記下兩兄弟的所有動作,這可是再次靠近這處小島的暗號,回頭她還得原原本本複述給冷月。雖說料鐵販賣,確是不關她們這種小民的事,但事關國家戰事,她們小村子又是臨海的,一旦打起來,頭一個遭災的就是她們,不關心實則不行。何況這件事也牽扯到她和幾個姐妹的安危。
船漸漸靠近了小島,櫻桃躲在小屋裡瞧的清楚,島上僅有一處碼頭,很大,而且人很多。雖是早晨清涼的天氣,但碼頭上的漢子大多都是露着膀子,卷着褲腿的,甚至還有隻穿個褲叉在那走來走去的。
櫻桃心下暗歎,幸虧這是她,在現代見多了這樣的場景。若是別人,羞也羞死了。
大碼頭又分三處卸貨點,每處卸貨點相距甚遠,船伕們互相間就算是遇到了,也瞧不清對方的模樣。
入碼頭之前,約摸幾百米的地方有處小哨崗,那人朝呂大石吼了一聲:“三號!!”
呂家兄弟就調整降了大一半的帆,微微的轉了個向,繼續往前行去。
想來這是分號入港,爲了不叫船伕們互相看見,省得以後捉出一個來,再牽連了一大片。櫻桃不禁暗贊,這整個的過程,周密而細緻,沒有絲毫漏縫,想出這些來的人,端的是厲害。只是再厲害,他也不會想到,運鐵料的船上,還運了一個‘奸細’。
船慢慢的靠近了碼頭。呂家兄弟把帆徹底降下來,又拋了錨,雙雙跳下船去。
呂大石手裡拿了一張估計是通行證一類的東西遞過去,對方仔細的看過了,又仔細的觀察呂大石,確定他是本人並沒有易容之後,才領着四五個漢子,上了船來。
近了瞧,纔看清這幾個漢子,一個個兒滿臉的橫肉,大多身上都有傷,或者臉上直接橫臥一條長疤,看着猙獰恐怖。
眼看着他們大步的朝木屋走來,櫻桃莫名的有些害怕。這兒算是最後一關,能不能取得這幾個人的信任是最後的關鍵了。若他們不信,便是呂家兄弟再阻攔,他們要殺她,也是輕而易舉。
櫻桃縮到角落裡,故意一副害怕的樣子,縮着身子,垂着睫,將她那雙晶亮的眼睛藏起來。
“這是誰?!!”果然,門一開,就有人翁聲翁氣的問道。聽聲音,似乎是對於兩兄弟私自帶人進來有些不悅。
櫻桃隨聲又縮了縮身子,豎着耳朵。
“嗨,她是我的閨女,妮子年紀也不算小了,跟着我出來歷練歷練,等將來也好接我這份營生,是不是?”呂大石趕緊解釋,又喚道:“妮兒,趕緊跟大爺問個好兒,以後你做這一行,還要跟大爺打交道呢。”
櫻桃稍稍的擡了臉,還是垂着睫,並未擡眼去看,小心翼翼的:“大爺”
“嗯……”那人似乎是在申量自己,櫻桃的頭垂的更低。
“你這個閨女,恐怕做不了咱這一行啊。我看你還是早些叫她回家學學女紅,學學怎麼伺候男人的好。哈哈哈哈~~~~”那人這麼一說,幾個大漢都跟着笑起來。
櫻桃當作沒聽見,縮身在那兒一動不動。
“大爺說笑,我這妮兒可是個能耐的。只是幾位身上的貴氣沖天,嚇的她不敢瞧,不敢說罷了。”呂大石忙說着好話:“爺,咱們別耽誤了事情纔是正理呀。”
“是!!”那人揚聲吼了一句:“兄弟們,搬貨!!”就聽見腳步聲順着門口的木梯往下去了。櫻桃輕輕鬆一口氣。這其中並沒有聽見呂二石的聲音,估計他巴不得自己死了了事。
等所有的腳步聲都下到了倉裡,櫻桃才小心翼翼的擡起眼來瞧。
只見有兩個大漢正守在木梯口,見櫻桃擡眼,都不懷好意的朝她咧咧嘴:“小妮子,模樣兒不錯啊。可惜臉上有疤。”
櫻桃趕緊裝作害怕的低迴頭去,老老實實盯着自己的腳尖兒。
只聽那兩個大漢又笑,其中一個道:“是個怕事的。恐怕做不了呂大的營生。想不到呂大這麼粗的膽子,竟養了這樣的閨女。”
另一個大漢笑道:“我看這閨女長的蠻好,臉上有疤正合我口味。要是再好好養一養,倒可以跟呂大商量商量此事。”
櫻桃埋頭在兩膝間,聽着兩人的話不作聲。心道,果真是些殺人越貨,奸\淫擄掠無惡不作的兇徒,身在這樣的地方,真真是危險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