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王妃的醫術已經是西北聞名,現在她居然說要來向丁郎中請教醫術,別說丁家人,就是跟着來的薄荷等人聽見這句話,都詫異地睜大了眼睛。
小丁郎中雖然年輕,卻極會看人眼色,一見薄荷的模樣就知道了,不由得露出一點慍色:“郡王妃請不要拿我爹尋開心了,我家——”
“住口!”丁郎中狠狠橫了兒子一眼,“王妃面前,你怎麼敢這樣說話!還不快給我跪下!”
小丁郎中顯然對父親極爲尊敬,雖然臉上有些不服氣的神色,卻仍舊低頭跪了下去。丁郎中踢了他一腳,站起身來對桃華躬身道:“王妃千萬別爲他這些蠢話動氣。王妃造福西北,草民只有敬服。但凡草民所知,不敢勞王妃說請教,草民必定知無不言。只是——草民實在不知道究竟有什麼還是王妃所需……”
桃華擺擺手:“讓令郎起來吧,地上冷,跪久了傷腿。丁郎中既然如此坦誠,我也不說虛話,我來請丁郎中,就是爲你那刀割針縫之術。”
小丁郎中猛地睜大了眼睛,目光中又是驚又是懼,卻還有點難以形容的期盼。丁郎中聲音也微微有些打顫:“刀割針縫之術?自從草民八年前誤治死人命之後,早已不行此術了。”
“誤治死人命?”桃華意味深長地重複了一遍,含笑反問,“真的是誤治死人命嗎?如果丁郎中當初不治,那幾個人就能活着嗎?”
丁郎中怔立當場,嘴脣不停地顫抖,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桃華看着他這樣子,心裡不由得有些同病相憐的感覺:“刀割針縫之術本不爲錯,只是缺少配套的藥物。切割之後傷口太大,創面感染,再次形成壞疽,人才保不住。”
丁郎中整個人都是僵直的,半晌才喃喃地道:“刀割針縫之術,本不爲錯嗎?果然是,並不爲錯嗎?”
“自然是不錯的。只是在這種時候,有些人救得,有些人救不得。”沒有輸血,沒有抗生素,太難了,“丁郎中曾經給一個農家婦人縫過手臂,不是很成功嗎?”
“成功……”丁郎中眼睛都紅了,“可那婦人傷口雖癒合了,卻不能再提起重物……”整個農家都嫌他根本沒治好,再進城裡去找別的郎中診治也無法復元,所以連那農婦都說是被他治壞了。
桃華點點頭:“那是傷到了手臂內的神經,是養不好的。”有些神經傷損後期通過治療和復健可以恢復,但傷得太嚴重就沒辦法了。
“神——經?”丁郎中重複着這個陌生的詞彙,雙眼發亮,“王妃可知道如何治療?”
桃華謹慎地回答:“要看情況。”她只能用鍼灸的辦法。
“那——那個什麼創面感染呢?”丁郎中兩眼亮得驚人,連連追問,“若是有了藥能不讓創面感染,那麼不僅是截去壞死的手腳,是否連五臟之傷也能治療?”
桃華有點震驚地看着他。想不到丁家不但有截肢縫合的技術,連開胸開腹都研究到了嗎?
“丁郎中,這開腹之術可不是輕易能用的。你——知曉五臟所在的位置嗎?”
“我——”丁郎中說了一個字,就頹然閉上了嘴。
小丁郎中已經從地上站了起來,卻沒敢亂動,就站在原處。現在聽見桃華這句話,才小聲道:“爹在鄉下爲人家治牛羊之類,就,就剖腹開膛看過五臟。還常去屠宰豬羊之處……”
薄荷噗地笑了出來:“豬羊跟人怎麼一樣……”
桃華卻搖了搖頭:“豬羊跟人固然不同,但也有相似之處。”至少可以拿來練習解剖,熟悉一下五臟。否則貿貿然就在人身上動刀,那就是拿人命開玩笑了。
丁郎中兩手緊緊地握着,激動得不知該說什麼。丁家的家傳醫術之中,曾說有祖上給人做過剖腹取子之術,之後母子皆活。可是這醫術傳到而今,已經根本沒有人敢這麼做,甚至有人都懷疑這純粹是自吹而已,壓根沒這麼回事。
在西北這邊,做郎中說容易也容易,說難也難。說容易,是因爲西北人受傷的機會更多,說難,是因爲西北人脾性悍野,受了小傷根本不尋郎中,若是尋了郎中卻治不好,那也是要鬧一場的。
丁家祖上原本行醫的人不少,但到了丁郎中這一代,就已經只有他還在行醫了。可是八年之前,他也因爲行險爲人割腿治病未成,而被人砸了招牌,變成了獸醫,就連他的兒子也懷疑起家傳醫術來。
然而現在,以醫術聞名西北,製出聞所未聞的青黴飲和天花痘苗的郡王妃,竟然肯定了丁家的醫術,這讓他如何能不激動?
“王妃今日——”丁郎中覺得自己已經語無倫次了,“王妃有何差遣,草民定然盡力,可否請王妃指點一二……”王妃剛纔說的什麼神經就是他從未聽過的,又問他是滯知曉五臟所在的位置,聽那口氣,王妃莫非知道?而且王妃還肯定了他將豬羊剖腹的法子,這,這是否意味着王妃也曾經用過這種法子?
不,這不可能啊。丁郎中忽然想到一件事,熱得快燒起來的腦子頓時冷靜下來。王妃的出身,現在西北也無人不知了——年幼之時生在江南,家中不是大富大貴,卻也是殷實之家。這樣的人家,會讓女兒去殺豬宰羊?
不過,蔣家是行醫世家,或許是蔣家的醫書中所載?
丁郎中的腦袋被自己攪得跟漿糊一樣,直到聽見王妃問道:“我想知道,丁郎中爲人刀割縫合之時,用的麻醉之藥是何配方?”
小丁郎中立刻打了個機靈。那個可是丁家的不傳之秘,是數代人在自己身上刀割針扎才試驗出來的,王妃開口就要這個,這簡直是——他還沒有想完,就聽見自己的父親毫不猶豫地道:“草民立刻就將方子寫出來。”
“爹!”小丁郎中下意識地叫了一聲。靠着這個方子他們在鄉下給人家的牲畜治傷才能又快又好,若是方子都沒了,父子兩個還怎麼餬口?
桃華笑了:“丁郎中不必着急。”這麼一張珍貴的方子,怎麼能無償就要了人家的呢,“我還想請丁郎中去定北侯府,我們研討一下這刀割縫合之術,將來軍營裡用得着。”
丁郎中怔了一下,神色有一點黯淡:“王妃,草民……”他當時治死的就是軍中之人,被他的同袍砸了招牌,連家裡的竈都被扒了,以至於在原處存身不住,才搬到這巷子裡來的。雖然他不記恨那些人,但——心裡確實是仍有餘悸的。
“那時候是他們錯了。”桃華堅決地道,“他們不瞭解丁郎中的醫術和用意,纔會鬧出那樣的事來。我現在來請丁郎中,就是想讓大家都知道,當初的事,並不是庸醫,更不是誤診,而是病勢太過危重,又爲條件所限,即使華佗扁鵲再世也難以救活。丁郎中已經盡了全力,這不是你的錯。”
“王妃——”丁郎中只覺得喉嚨口彷彿被什麼堵住了,半天竟然都說不出一個字來。連小丁郎中都激動起來,忍不住道:“王妃說的是真的?”
丁郎中反手給了他一巴掌。這問的是什麼蠢話!王妃是何等身份,跟王爺一起到他們這個破爛的家裡來登門拜訪,就爲了來騙他們的嗎?
只是這些話在他心裡翻騰不止,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桃華看着小丁郎中被打得直揉腦袋,忍不住笑了:“只是八年來丁郎中不曾再行醫,這手醫術可曾放下?”
丁郎中立刻挺直了身體,沙啞着嗓子大聲道:“沒有!草民八年來雖然不曾再給人行醫,但在鄉下給牛馬豬羊治病,從來不曾將手藝丟下!”
初一站在屋門處,聽見丁郎中的回答,忍不住眼角抽了一下。這話聽起來實在是有些荒唐:不曾給人行醫,給豬馬牛羊治病卻一日未停,這要是說出去,難道是把人比牲畜了不成?
桃華卻點點頭:“如此,我就放心了。”切割、縫合,這些技術都是需要練習的。所謂拳不離手曲不離口,醫者的手藝也是一樣,三日不練則手生,幾年不練人都要廢了。丁郎中這可是整整八年不能行醫,他竟然能想到去鄉下治那些牛馬豬羊,用牲畜來練手,這毅力和心思都是可敬可嘉。單憑這一點,他就是個合格的醫者。
如今在西北,郡王妃的行動可謂萬衆矚目,簡直就是西北的風向標了,所以沈數和桃華才把丁家父子帶回定北侯府,消息就傳開了。
“怎麼回事?丁家那個庸醫被請到侯府裡去了?”一處院子裡,幾個下級軍士聚在一起,雖然有意壓低了聲音,宏亮的嗓門仍舊能響到鄰家去。
雖然已出正月,但西北這裡仍舊是極冷,但這幾個軍士露天圍坐,身上裹件破皮襖,手裡端杯燒刀子,就彷彿完全不覺得迎面吹來的寒風,就着一碟花生米喝得津津有味。
給他們端菜倒酒的是個半大孩子,小臉瘦得只有巴掌大,一雙眼睛便顯得既大且黑,骨碌碌地轉着十分機靈的樣子。聽了這話便揚起小臉道:“我娘聽春生他娘說的。”
其中一個軍士疼愛地摸了摸他的小腦袋:“就是得了炭疽死了的那家?”
孩子點了點頭:“春生娘說,春生就是吃了郡王妃的那個藥才死的。”
“咳——”軍士乾咳了一聲,有點尷尬,“小猴兒,這話可不能亂說……”郡王妃現在是整個西北的恩人,多少人說她是轉世的菩薩,誰要是現在說郡王妃的藥吃死人,那些吃了藥活的人說不定就要揍你!
“可那是真的。”一個婦人端着一碗兔子肉從屋裡出來。她其實只得三十來歲,但眉眼之中總帶着愁容,看起來要比實際年齡老得許多,只是生了一雙微微上挑的眼睛,即使愁苦之中那麼一轉,眼波里也能帶出幾分嫵媚,且肌膚是西北這邊女子少見的白皙,風吹日曬也不見黑,跟幾個黝黑的軍士站在一起更顯得白淨如玉:“春生娘就春生這麼一個兒子,男人死了,兒子又死了,還不讓說麼?我瞧她這些日子都快瘋了,好生可憐。”
她說着眼圈就紅了,將肉放在桌上,撩起衣襟來擦淚:“這裡頭的苦,我知道。”
幾個軍士都不說話了,其中一個年紀略大點的挾起一塊好肉填到孩子嘴裡,將他打發進了屋子,才嘆了口氣道:“棗花妹子,這事都過去八年了,你也不要總是在孩子面前哭……依我說,有合適的人也該找一個。”
西北這地方,寡婦再嫁簡直是天經地義的,棗花喪夫的時候才二十五,雖說有個兒子,但若想再嫁人也容易得很——軍營裡多少打着光棍的,當時就有幾個人流露出想娶她的意思,可都被她拒絕了。
“我,我忘不了猴兒他爹——”棗花眼圈更紅了,“他是生生被丁家治死的,如今卻又成了侯府的座上客,我,我想不通!”
這年長的軍士姓徐,是棗花娘家鄰居,也算是看着她長大的,跟兄妹差不多。當初棗花喪夫,他是主張她再嫁的。後來棗花說不願再嫁,只要守着兒子過,他便也是多方接濟。可是這八年下來,棗花的日子過得始終這麼悽悽慘慘的,只要有人來她就哭自己的亡夫,哭小猴兒多麼苦命,一年三百六十日,沒幾日是眉眼展開帶點笑容的。
徐軍士實在覺得這不大成個樣子。西北婦人性情多是潑辣能幹的,爲了兒子守節的也有,但大都能靠着自己把日子過得起來。可棗花這裡,時常有軍中的人湊點錢或米糧送來,若有獵物也總不缺她一份,就這樣家裡仍舊破破爛爛,孩子也瘦得三根筋挑着一個頭,就連身上的衣裳也總有破洞。
西北窮人多,衣裳舊沒什麼,可因爲天冷,大部分當孃的都不會讓孩子穿着破衣裳出去,哪怕那補丁跟衣裳顏色不同,哪怕縫得歪歪扭扭的,也總得補齊了才行。哪像棗花家這樣,不是袖口有磨破的地方,就是褲腳上扯開了一小塊,再不然腳上的鞋子綻點線,總之小猴兒全身上下,總沒個完全整齊的時候。
徐軍士自己還是個光棍,但同僚裡總有娶妻的,看看人家的孩子就知道:哪怕衣裳舊,有時候孩子頑皮滾得又是泥又是灰,當孃的捉回去打罵一頓,回頭再穿出來又是乾淨整齊的了。相比之下,棗花雖說是公認的對亡夫情深意重,可在這過日子上就實在有所欠缺了。
“妹子,郡王妃定然自有考量。”徐軍士嘆了口氣,“你管這些做什麼,小猴兒那衣裳上我瞧着又磨破了一塊,你也該給他補補。”
棗花的眼淚更多了:“徐大哥,你也知道我一個婦道人家帶着個孩子不易,每日裡多少事……”
“那就再嫁一個。”徐軍士頭痛地道,“這也八年了,你也該想想以後的事。”棗花的父母前幾年也去了,她現在確實是再沒有一個親人可依靠。
一羣軍士裡頭,就有一個年輕一點的,眼巴巴地擡頭來看棗花。他姓陳,早幾年就託人來向棗花提過親,雖然棗花不肯答應,但心裡卻一直沒放下她。這會兒徐軍士以老大哥的身份舊事重提,他便又生起些希望來。
棗花低着頭只管抹淚,半晌才哽咽道:“猴兒他爹死得慘,那姓丁的卻還好好活着,如今又進了侯府,我只怕他在地下都合不了眼……”
陳軍士被她的眼淚激得心裡一熱,脫口而出:“李大哥不能就這麼死了,王妃一定是不知道姓丁的乾的那些事!等姓丁的來了營裡,我一定當場揭破他。”
郡王妃是不會有錯的,她來西北幹了多少事啊,連隔離區那樣人人聞之色變的地方都親自去過,別人誰做得到啊?所以現在事情變成這樣,一定不是郡王妃的錯,肯定是姓丁的刁鑽,哄騙了郡王妃!
徐軍士皺了皺眉。陳軍士別的都好,就是腦袋容易發熱。姓丁的好多年都不行醫了,怎麼哄騙郡王妃?定然是郡王妃知道了從前的事去把姓丁的找出來的,這種情況要說郡王妃不知道他治死人的事那是不可能的,所以這裡頭一定另有蹊蹺。
“小陳,你別胡鬧。”徐軍士還是咳嗽一聲,開口阻攔,“郡王妃做的事自有道理,哪是我們能隨意評論的。”
棗花猛地擡起頭來:“徐大哥,這事再怎麼說,猴兒他爹也是姓丁的治死的,怎麼現在他就有道理了?”
“我說的是郡王妃自有道理。”徐軍士又頭痛地皺起眉,“現在郡王爺管着軍中,郡王妃還在訓練什麼救護隊,預備着打起仗來要搶救傷兵的,你去對付姓丁的不要緊,可這等於是掃了郡王妃的臉面。到時候,就不說郡王爺會不會發火,那些被郡王妃救下來的人呢?家裡孩子要種痘的百姓呢?你想想清楚!”
“陳大哥是要揭穿姓丁的真面目,不讓他欺騙郡王妃,這是好事!”棗花昂着頭,“怎麼就不成了?郡王妃要是明白道理,纔不該生氣呢。”
“那你自己去跟郡王妃說。”徐軍士忍不住跳出一句話來,“你帶着孩子,去跟郡王妃說比什麼都管用。”郡王妃對孩子是很好的,當初把隔離區裡那些未患病的孩子帶出來,還特地開了個臨時善堂來照顧他們。
棗花頓時怯了,攥緊了手低下頭去:“我,我一個婦道人家,怎麼敢去跟郡王妃說話……”
“你別怕,有我呢!”陳軍士看她怯生生低頭的樣子就頭腦發熱,一拍胸膛,“我去說!徐大哥,你別管,我就不信郡王妃不講道理!”
徐軍士快被他氣死了:“你快閉嘴!你是什麼人,敢說郡王妃不講道理!”虧得這一帶住的都是同僚,就算聽見一句半句也不會有人去告密,“就你這張嘴,已經得罪多少人了?”否則他現在也不至於還是個小兵,至少該做個小旗了。
棗花低着頭只管抹淚,徐軍士看不下去,正好碗裡的酒也喝完了,便摸出一小串錢來拍在桌子上:“這個你拿着,我走了。”
其餘幾個軍士本來也是義憤填膺的,似乎馬上就要衝去定北侯府把丁郎中揪出來,但被徐軍士這番話一說,也都不大吭聲了,紛紛從身上摸出幾個錢來放在桌上,先後告辭。
棗花看着桌子上那一小堆銅錢,眼淚唰唰地往下掉。陳軍士看着不忍,伸手想拉她的手又縮了回來,小聲道:“你別傷心,徐大哥也是爲了穩妥起見——總之我絕不會叫姓丁的好過了,你放心!”說罷從衣兜裡摳出一小塊碎銀子放在桌上,紅着臉道,“你這過個年,頭上也沒件首飾,拿這個買朵花戴吧。這都八年了,李大哥地下有知,也明白你的心。”說罷,彷彿站不住腳一般,拔腿紅着臉走了。
棗花抹着淚將錢都收起來,端起那碗涼了的兔肉,轉頭見小猴兒站在門口眼巴巴地看着,便將碗遞給兒子道:“咱們留一半,撥一半給春生娘送去。她這會兒得吃點好的,不然人就熬不住了。”
小猴兒看着那肉直咽口水,但還是懂事地點了點頭:“我去拿碗。”
“哎,好孩子。”棗花摸着兒子的頭,絮絮叨叨地道,“你爹就總愛幫了這個幫那個,若不是這樣,當初他被姓丁的治死了,咱們孤兒寡母的,哪裡能討回公道?如今咱們過日子,也得這樣,將來若是有什麼事,纔有人相幫。”
她說着,又將衆人給的錢數出幾個,拿在手裡嘆道:“該給你爹去上幾炷香,捐個香油錢,也教他在那邊過得寬裕些,將來投個好胎。”
小猴兒聽得半懂不懂,只跑去廚房拿了碗撥了一半肉往鄰家去。待到了春生家裡,見院門仍舊沒精打彩地半掩着,就輕車熟路地走了進去。他小孩子身體輕腳步也輕,一路走到春生家窗下,正要隔着窗子喚一聲,忽聽屋裡頭有個陌生的女子聲音道:“我們王爺知道你如今不易,特地讓我送些東西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