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零四、考慮一下
種漢民從當上這個新任的文化部副部長開始,就對張辰做過一些瞭解和研究,接到請張辰和唐韻在南海一號沉船的打撈工作中給予一定幫助的任務後,更是對張辰做了詳細的瞭解。
在種漢民看來,張辰基本上是屬於那種軟硬不吃的個性,而且在行事方面一向強勢,又能夠堅持自己的原則。
這樣的一個人如果是關係很好的,那將是一個不可多得的絕佳合作伙伴;可如果曾經有過隔閡的話,想要消除不良印象帶來的副作用也一樣有着相當的難度。
這一點從張辰對他們的態度上就能看出來,雖然在上次的事件中張奉棟和一干跟着他的官僚都已經罪有應得了,但是卻沒能完全讓張辰把心裡對文化部官員的漠視放下,見面之後即便是出於禮貌的應付,也是不鹹不淡,不痛不癢的對話,甚至都不會正式交流。
文化部的副部長那得是多大的官啊,軍機處下設二十七個部委,十七個直屬機構,三十多個省市自治區,以及幾十個相關的直屬、部署機構中,所有的副部級加起來,也只是很小的一撮人,了不得五百人左右,這些人在中國可都是真正的權力人物。
就這麼大的領導,走到哪裡不得是前呼後擁的,親自去見一個民營企業的老闆,那都屬於是做夢都求不着的好事。
即便是京中一些例如張沄、張淳這類大名鼎鼎的少爺們,其中不少做生意做的不錯的,但是也不會有這樣的待遇;有什麼要緊的事最多是讓下邊的秘書、助理出面,有時候打個電話就解決了。
真要是勞駕一位副部級的高官親自去,那就是對他們工作的肯定啊,象徵着在接下來的很長一段時間裡,他們又可以大賺特賺了,相信不論是誰都會在夢中笑醒的。
唯獨張辰是個異類,可以說在他的所有生意中,沒有哪一個項目是真正求人幫忙過的,也不會找人託關係照顧買賣。漢府酒店的民居收購許可,和唐韻文化中心的用地批覆,那都是因爲京城市政府和軍機處看到了裡邊蘊藏的好處而給予的支持。
沒有這些支持張辰照樣可以把買賣幹起來,酒店大不了就是投資更大一些,模式複雜一些;唐韻更簡單,國內不能幹他都可以直接開到國外去。真要是那樣做了,丟的可就是政府的臉面了,張辰不會有任何損失,還很可能會得到更多的幫助呢。
而且張辰的生意還有一個很重要的特點,沒有一分錢的投資需要政府出面幫着解決貸款,全都是實打實的真金白銀投進去。人家在經營中沒有絲毫違規違法的地方,也沒有逃避躲漏一分錢的稅賦,你就是去挑他的毛病都挑不出來。
經過這段時間對張辰的瞭解,很多事情種漢民都搞的很清楚。不但張辰不需要政府太多的大力支持,反而是政府反過來要求他幫忙。
唐韻本是一家專業研究和開發的機構,正是因爲有了軍機一號的面子,這纔對外人揭開了他們的面紗;天津和廈門的兩處遊艇會造船廠也是因爲當地政府需要有這樣的產業,張辰纔去投資的。
這會還不是一樣,爲了成功的、順利地打撈起八百年前的南宋沉船“南海一號”,政府又求到張辰頭上來了。但是這次的幫忙和以往不一樣,不是投資或者展覽什麼的,哪怕是借錢都要比這個簡單一些,這可是要人家在政府的面前拿出看家本事來,這個可不是誰都願意的。
正是因爲這個原因,軍機一號不好意思親自找張辰,纔派了文化部的副部長來和他做先期的交流,看看張辰是怎麼一個意思,如果張辰並不反對,或者反對並不強烈,再由軍機一號親自和他商量。
就目前國內水考工作的現狀來看,顯然只有唐韻能夠在南海一號的打撈工作中給予幫助,雖然張辰的話語之間已經表示出了一點對自己的好感,種漢民一樣是不敢掉以輕心,他並不認爲只是這樣就能夠消除部裡和唐韻,或者說和張辰本人之間的隔閡,把矛盾轉化爲生產力。
從過往的種種事蹟中,可以很清晰地看到,以張辰的聰明,絕對不是一個能夠輕易誘惑的對象。但是還有一點,能夠作爲攻堅的途徑,張辰是一個很有民族榮辱感的人。
所以種漢民還是準備從大義上去觸動張辰,微微嘆了口氣,道:“中國是一個文明古國,從原始社會開始,直到封建社會的晚期,都有大量的偉大文明在中國人的手裡呈現出來,這其中有無數的歷史文化寶藏等待着我們去挖掘。
可無奈的是,我們的考古工作起步比較晚,水考工作就更是落後了很多年,與發達國家的差距很是不小啊。基本上可以肯定,在十六世紀之前,中國是當之無愧的海上霸主,卻不幸的因爲一些我們無可奈何的原因被人從霸主的位置上拉了下來。
中國人開創了海上絲路,把數以億計的中國商品販賣到世界各地去,這其中有多少的商船在海上失事而沉沒,那都是中華文明的證據啊。可惜我們的能力有限,只能眼睜睜看着這些寶貝深藏於海底,不能對他們加以研究和利用,複製出古代中國的偉大文明。
南海區域有大量的中國古代沉船,我們是一艘也沒撈起來過,而那麼大的海域又不能整個兒的二十四小時盯着防着,被其他國家的盜掘者偷偷地弄去了不知道多少。
像阿拉伯黑石號那樣的沉船,我們沒有主權,也沒辦法去管,但是在我們自己海域內的沉船也被盜掘,可就是在讓人難受了啊。
如果只是打撈起來用於考古和科研,我們的心裡或許還能好過一點,但是有很多人並不也是這樣的,他們甚至要比強盜還萬惡。
張總你是圈子裡的大名人了,在能力和知識方面功力深厚,應該也知道那艘被稱作‘中國泰坦尼克’的‘泰興號’吧,那可是所有中國文物界和收藏界人士的痛,這麼多年來一直沒能平緩下去。
還好有你們唐韻在,能夠爲國家的水考工作帶來一絲光明,起到很大的推動作用,也給了水考界一塊遮羞布,否則我們可真就要羞愧到無地自容了。”
作爲藏協的理事,國內收藏界舉足輕重的人物,“泰興號”的事張辰當然是知道的,哪一樣是他心中的一個痛處,每每想到就會很氣憤,就會有一種想要瘋狂扁人的衝動。
南中國海里的古代沉船多如星斗,一些國外的盜掘機構早就把目光放在了那裡,因爲國內對南海海域無法做到完全的監管,多少年以來都一直有人在南中國海瘋狂肆意地盜掘着珍貴的海底歷史文物。
這些人裡邊,又有一個最爲突出的,一個叫做“麥克.哈徹”的英國人,就是他把在南中國海尋寶的行爲推上了最巔峰,對全世界的文物界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行,也成爲了全球考古界最反感的一個人。
一九九九年的時候,麥克.哈徹帶領着他的盜寶團隊,在南中國海域打撈出一艘大型的清代沉船,就是那艘在全球考古界大名鼎鼎的,有着兩千多名乘客和大量外銷商品的“泰興號”,從船上搜刮出一百多萬件德化窯青花瓷和牙白瓷。
麥克.哈徹是一個爲了利益可以變得像瘋狗一樣的傢伙,爲了能夠擡高這批瓷器的價格,這個喪心病狂的傢伙把六十多萬件價值不太高的古瓷器敲碎扔進海里,只留下三十多萬件頗具價值的瓷器。
在泰興號船載瓷器打撈完成的一個月之後,麥克.哈徹很巧妙地利用了相關法律和法規的漏洞,在幾家很小的報紙上刊登了他在公海打撈出一艘中國古沉船的消息,對打撈起來的文物做了簡單的介紹。
發佈了這條新聞,麥克.哈徹就帶着這批文物玩了一把人間蒸發,消失的無影無蹤。在經過了國際公約規定的一年期限之後,麥克.哈徹帶着已經被稱作是打撈於公海,長期無人認領的文物再次出現。
麥克.哈徹隨之對這批文物大肆宣傳,炒到一定的熱度後,交付於德國斯圖加特一間叫做“內戈爾”的拍賣行進行公開拍賣。這件事在當時造成了很大的轟動,震驚了全球的考古界,所有考古界的人士都極其的憎惡這個喪心病狂的人。
雖然《中華人民共和國水下文物保護條例》已經正式頒佈了十年,但也只是中國國內的法律,《水下文化遺產保護公約》還沒有正式通過並實行,在國內衆多相關領域專家的嚴正抗議下,這批寶貴的文物還是沒能逃脫悲慘的結局。
那時候張辰還在上大學,名聲和地位都不允許他有資格對這件事指手畫腳,也只能是一個人在心裡對這些強盜發狠,盼着總有一天他們也會遭到報應。
張辰對這件事可是記憶猶新的,上次去歐洲淘寶,他就曾看到了那間內戈爾拍賣行的拍賣公告,但是出於對過往事件的憎恨,和出於民族自尊心的堅持,張辰很果斷地把這間拍賣行從目標中剔除了。
說到“泰興號”事件,讓張辰生氣的可就不止是盜撈寶藏的強盜們了,有些國人的態度也很冷淡,甚至很是不以爲然,只是從市場價值出發去考慮。
張辰記得他就曾經在古玩市場遇到過這麼一位,跟別人聊到泰興號上瓷器價值的時候,這位沒有絲毫的扼腕痛惜,反而是一副對那些瓷器很不屑的表情。
“你們說‘泰興號’啊,我知道那事,就是讓砸了六十多萬件瓷器的那艘船嘛,不是還留下三十多萬件嗎。要說也不算可惜,不過就是點清代德化窯的普通青花瓷而已,老外傻乎乎的都去搶,要放國內來肯定沒市場的。
不信我和你們打賭,就那些普通的外銷瓷,在國內絕對不可能出現歐洲那種場面,至少我就不可能去買,萬一砸手裡那可就麻煩了。
真不知道你們有什麼好可惜的,又不是康雍乾官窯的青花,更不可能是永宣青花和元青花,砸就砸了,看你們那表情,就跟搶了你們一百萬似的。
要我說啊……”
他話沒說完,就被張辰從後邊上去左右給了兩個大耳刮子,頓時也說不出話了,愣在當地莫名其妙地看着張辰,有些想要發怒,卻看見張辰身後跟着的六大金剛,那一點剛剛升起來的怒氣也就化於無形了。
張辰看着他憤恨道:“你在這兒胡說什麼,你知道那是什麼嗎,那些瓷器的確沒有什麼價值連城的,但也都是中華文化的歷史遺物,是屬於中華民族的瑰寶。我們對這件事反抗和抵制,是因爲我們要保護我們民族的文明不被侵犯,保證我們的民族尊嚴不被踐踏。
你只知道從經濟上去衡量,不知道每一件玩意兒背後的文化和歷史,也不知道一件事關係到的民族尊嚴,你還配在古玩行裡混嗎。
‘不以惡小而爲之,不以善小而不爲’,這句話用到這裡也是一樣的,清代的德化窯的確不是那麼值錢,但是也不能因爲這個就去漠視這件事,每一個華人都應該站出來去反對,去抵制,去抨擊,可你呢,只知道在這裡說風涼話。
說句很難聽的,你這樣的人存在就是一種浪費,活着浪費糧食死了浪費墳,你老孃就不該把你生下來。”
“泰興號”事件在考古界和收藏界掀起了軒然大波,同時也激起了國內水考工作的熱度和政府要大力支持發展水考的決心,南海一號沉船的打撈工作,也作爲一項歷史性的大事件開始進入議程。
說到這裡,張辰大概能夠猜到種漢民爲什麼來找他了,只是這樣的事他很不願意去參與,處理不一定能討得到好,最後還很可能憋了一肚子氣。
國內的官老爺們實在不好打交道,他又不願意總拿着家世去壓人,那樣不但會讓人看低了龍城張家,也可能會給龍城帶來不必要的麻煩,出於那種考慮,張辰都不喜歡做那樣的事。
可這件事到底能不能如願的不參與進去,說不定現在已經不由自己說了算了,種漢民找上唐韻,也不全是他自己的意思吧。後邊說不來就站着軍機處,甚至是軍機一號,到時候自己要是不同意,他們肯定還會找老爺子張問海出面說項,不答應怕是不行了。
只是應承歸應承,但卻不能太痛快的答應下來,那樣既不會讓他們感覺到這件事的難度,也不會對唐韻有感激之心。而且這國內的打撈工作可不是之文化部一家參加,還會有其他不誒的下屬單位參與,說不定到時候還會有人覺得唐韻給抓了壯丁好欺負呢。
南海一號的打撈是一件考古界的盛事不假,但也是一部分人撈政績、充腰包的大好機會,唐韻的參與肯定會給這些人在類似的事情上提供便利。
如果只是給國家幹活倒也沒什麼好說的,畢竟這也是文物、收藏界的事,而且會大大提升國內水考工作的水平,爲未來保護和發展古文化大有益處,身爲業內的一份子,張辰是義不容辭的。
可是既然有這麼多人會在這件事上獲利,那唐韻當然也就不可能白乾,尤其是那些撿便宜撈現成的,要是不放點血出來,張辰是不會滿意的。
不過這事也不能由自己主動說出來,還是先裝裝糊塗,讓他們主動提出來比較好,那樣也好談條件啊。
笑着道:“種副部長,關於唐韻這次的打撈過程,我們可以等回到京城後再談。這麼大老遠的從京城趕過來,放下了手上的工作,不可能就是爲了和我說這些,我看你們好像還有別的意思吧。
你也知道我們唐韻的規矩,所有的館藏品一律不會和在我們合作名單之外的單位與個人合作,想要借用或者甚至是索要,那是絕對不可能的。花錢買都不成,唐韻最不缺的兩樣東西中,有一樣就是錢。”
種漢民完全沒有意識到,張辰正在給他挖坑,在他看來只要張辰沒有對他表示出強烈的不滿和冷淡態度,這事就有繼續談下去的可能。
毫不猶豫地跳了進去,“我承認有些領導幹部的確會爲了一己之私利去做一些不該做的事,對於自己職權管轄範圍內的企業和單位,也是常常吃拿卡要。不過你可以放心,我個人並沒有這方面的興趣,而且有了前車之鑑,現在整個文化部誰還敢對唐韻有想法。
我們這次來見你,一是想要看看唐韻的打撈成果,對你們的生理凱旋表示一下祝賀;在一個就是想要更唐韻這邊取取經,有可能的話看唐韻是不是可以參與一下國內的水考工作。”
種漢民覺得,能直說的就最好和張辰直接說,拐彎抹角的可能會讓張辰更反感。
可張辰沒這麼想,真是沒想到這位種副部長這麼好騙,輕輕鬆鬆就上鉤了,真不知道他這個副部長的位置是怎麼混來的,也許就因爲他是一個實幹派吧。
“感謝部裡領導對唐韻工作的關心。種副部長,你的意思我也明白了,可這樣的事我們作爲民營企業去參與,說實話我真的沒什麼信心,想讓我考慮一下吧,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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