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衛們被盛怒之下的唐寅嚇得一縮脖,哪裡還敢多言多做停留,急忙退出寢賬。
一旁的蔡圭則是無力地垂下頭去,暗道一聲完了,自己的預感還真靈驗了。
這個時候,媚兒竟然爲越澤求情,現在還講什麼功勞不功勞啊,能不能保住她自己的性命都是兩說,蔡家會不會跟着一併受牽連都還不一定呢。
唐寅抿着脣,低頭凝視跪地不起的李媚兒,目光如刀,在她身上掃來掃去。
“你知不知道,就憑你剛纔的這番話,本王便有足夠的理由要你的腦袋!”唐寅冷聲說道。
“小女子明白……”
“你明白就好!越澤,本王絕不會放過他,你,也不要再爲他求情。”唐寅別過頭去,不再看她,揮手說道:“你去吧!”
聞言,蔡圭長長鬆了口氣,沒想到,正在氣頭上的大王竟然沒有怪罪媚兒。他向她連使眼色,示意她趕快退出去,別再說了。
但不知道李媚兒是真沒看到他的眼色還是假裝沒看到,跪在原地沒有動,顫聲問道:“小女子要如何做才能讓大王改變心意?”
唐寅難以置信地挑起眉毛,這丫頭簡直是沒完沒了了,真當自己不敢動她嗎?
“如果大王要用小女子的一條命來換安王的命,小女子也願意!”李媚兒的淚珠流了下來。
唐寅吸氣,下意識地看向蔡圭。蔡圭這時候已是汗如雨下,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他雙手扶地,跪在地上,腦門頂着地面,一動也不動。
如果不是太瞭解蔡圭,唐寅恐怕都要懷疑蔡家是不是揹着自己在和安國私通,要麼怎麼會培養出李媚兒這樣一心向着越澤的人?
他的目光掃過蔡圭,又落回到李媚兒身上,蹲下身形,直視着她精緻又美豔的嬌顏,一字一頓地問道:“越澤對你……真的已重要到可以連命都不要嗎?”
“是……是的……”李媚兒不敢再正視唐寅犀利的目光,頭也垂得更底。
“理由!你給本王一個理由!”唐寅伸出手來,托起她的下巴,讓她無法躲避自己的目光,然後凝聲問道:“可是你待在越澤的身邊時間太久,日久生情,對他動了心?”
李媚兒流下來的眼淚更多,如同斷線的珍珠,人見憂憐。她顫聲說道:“是的,大王!”
“爲什麼?”唐寅實在難以理解,越澤的爲人,即貪婪、好色又膽小、懦弱,除了有個君主的身份外,一無是處,以他的感覺,在這樣的人身邊,哪怕是待上一百年一千年一萬年也不可能生出情愫。他無法理解李媚兒心裡是怎麼想的,或者說,他根本就不瞭解女人。
李媚兒抹了抹臉上的淚痕,哽咽着說道說到最後,她已是泣不成聲,顫巍巍地抓住唐寅的衣襟,連連叩首。
寢賬裡鴉雀無聲,只剩下李媚兒嚶嚶的哭泣聲。
唐寅面無表情地沉默不語,蔡圭跪在下面一動不敢動,任笑安安靜靜地坐在一旁,看着哭成一團還在不停磕頭的李媚兒,眼中倒是流露出讚賞之色。
“你……還想再回到越澤的身邊?”不知過了多久,唐寅終於打破沉默,緩緩開口問道。
“是、是的,小女子不在乎榮華富貴,不在乎顯赫的身份,只要能和安王在一起,哪怕是歸隱山林,過着最平凡最困苦的日子,小女子也心甘情願……”
“那你就滾回御鎮陪着越澤一同去死吧!”
唐寅提起腿來,毫不留情地把李媚兒一腳踢開,接着,大步流星向寢賬外走去。到了門口處,他停下腳步,回頭又瞥了李媚兒一眼,然後重重哼了一聲,含憤走了出去。
李媚兒跪坐在地上,哭得近乎要昏厥過去,蔡圭的腦門還頂着地上,僵硬的身子已然麻木了。
任笑站起身形,走到李媚兒近前,拿出手帕,塞進她的手裡,輕聲嘆道:“真是一位奇女子啊!”說完話,也跟着走出寢賬。
看到不遠處唐寅的背影,任笑臉上的笑容更濃,快步追了上去,笑問道:“殿下是在生氣還是賭氣?”
唐寅沒有回頭看他,如果此時看到他的笑臉,他不敢保證能控制住自己的拳頭不打在上面。他沉聲說道:“如果我說兩者都有呢?”
“其實,”任笑聳聳肩,說道:“安王或許是有可惡之處,甚至可恨之處,但是,不等於他身上就沒有長處。在我看來,媚兒小姐是位心地善良的姑娘,殿下也實在不應過多責備於她。”
“難道就眼睜睜看着她去陪着越澤一塊死嗎?”
“對媚兒小姐而言,這也未嘗不是一種解脫。”
“我理解不能。”唐寅搖頭說道:“本來我是打算帶她回鎮江,還可以爲她和蔡圭主持婚禮,如果她願意,我甚至都可以收留她,讓她做我的夫人……”
“我想,媚兒小姐想要的不是別人的憐憫和施捨,而是要一個真正能疼愛她的男人。”任笑含笑說道。
唐寅連連搖頭,仍無法理解,仰天而嘆,幽幽說道:“女人啊……”
他是不能理解李媚兒,不過,和任笑的一番交談,倒是讓他心頭的火氣平息不少。
接下來,他沒有再見李媚兒,而是令人找來唐寅能對媚兒如此開恩,讓蔡圭也頗感意外,從中也能看得出來,就算大王不是喜愛她,也是打心眼裡欣賞她。蔡圭跪地叩恩,同時也生出如釋重負之感。
和李媚兒自己說的一樣,她沒有選擇留在風營,而是選擇回到御鎮,陪在越澤的身邊。此行,她未能說服唐寅,保下越澤的性命,但就算要死,她也願和越澤死在一起。
越澤身上是有這樣那樣的缺點,在旁人眼中可能是個荒*無道的昏君,但對她而言,他就是個疼她愛她珍惜她的男人,這就已經足夠了。
來時,她的身邊有惠紅和翠綠兩名丫鬟,走的時候,她則是孑然一身,沒有再帶任何的隨從。這次重回御鎮,她已抱定一死的決心,不想再連累身邊的姐妹們。
在任笑眼中,李媚兒是個典型的外柔內剛的女子,看似嬌弱、狐媚,實則堅強又善良,只可惜生錯的年代,也生錯了出身。從內心來講,他還挺羨慕越澤的,身邊能有如此紅顏,即便做個亡國之君又有何憾!
來時所乘的馬車已經報廢,李媚兒在返回御鎮時乘的是一輛風軍的小馬車,趕車的則是一名風軍老兵。
當御鎮的北城守將程懷鬆聽聞李媚兒回城的消息後,心中先是一驚,接着是一陣狂喜。
夫人能去而復返,最起碼可以說明夫人不是風國的奸細,不然在這種情況之下,夫人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再回來,也不應再回來,那麼,自己做出放夫人出城的決定也沒有錯。
李媚兒的返回可以說讓程懷鬆如釋重負,所有的壓力一下子全部消失。
他親自帶領一干部將迎出城門,以洞察之術探出車伕沒有修過靈武后,衆將一同走到馬車近前,必恭必敬地躬身施禮,齊聲說道:“末將恭迎夫人!”
這時候,就連那位執意要致李媚兒於死地的副將都感到一陣陣的臉紅和汗顏,好在將軍當初沒有聽自己的話,不然錯殺了夫人,自己就算被碎屍萬段也無法抵償罪過啊!
李媚兒走下馬車,衝着衆人微微一笑,柔聲說道:“列位將軍不必多禮。”說着話,她又客氣地向趕車的風兵福了一禮,表示感謝。
安將們也沒有爲難趕車的風兵,甚至都沒人理他,人們如衆星捧月一般把李媚兒迎入城中。
回城之後,程懷鬆關心地問道:“夫人此行,可有見到風王?”
“見到了。”李媚兒神色黯然。
“風王可同意退兵?”
李媚兒搖了搖頭,說道:“風王心意已決,我……無力改變。”
聽聞夫人是回來了,但風軍還是要攻城啊,安國依舊命懸一線。程懷鬆正色說道:“夫人放心,末將就算粉身碎骨,也誓保北城不失!”
李媚兒衝着程懷鬆笑了笑,沒有多言什麼。她雖不懂爭戰,但也明白一個道理,軍力和戰力上的差距,有時候不是靠意志所能彌補的,只不過這話她不能說出口罷了。
隨後,程懷鬆令手下人去準備一輛馬車,他自己點兵兩千精銳,親自統帥,護送李媚兒回往王宮。
他無法確定夫人回來後,左相和右相那些大臣們還會不會繼續派出刺客行刺夫人,但是現在如果還有刺客的話,要殺夫人,就得先踩過他的屍體。(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