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寅直接切入正題,李丹收起客套的笑容,面露正色,疑問道:“不知風王殿下所謂的合作是什麼意思?”
“很簡單,罷黜李弘的王位,恭迎聯軍進入西湯。”唐寅說得風清雲淡,一派輕鬆。
李丹臉色微變,凝聲說道:“在風王殿下眼中,這或許是一件簡單的事,但對於在下來說,卻是強人所難。”
稍微停頓了一下,他又繼續道:“先不說我有沒有能力廢黜父王的王位,單讓我這身爲人子的儲君做出如此大逆不道、有違人倫之事,就絕無可能。”
唐寅悠悠一笑,說道:“李弘倒行逆施,公然在上京稱帝,引得龍顏大怒,天下百姓唾棄。他若不退王位,聯軍不會撤出貞國,若想戰事結束,要麼貞國滅亡,要麼六國聯軍的將士統統死光。貞國雖是強國,可公子認爲貞國之強,能強過六國嗎?”
李丹表情陰沉下來,注視着唐寅,久久無語。
唐寅說道:“以貞國的國力,根本無法和六國長期消耗,戰事拖延下去,最終失敗的還是貞國。等到那時,你的父王會死,貞國的很多人都會死,難道,這是公子想看到的嗎?”
他說得這些,正是李丹所顧慮的。
貞國之所以能算是強國,並非國力有多強盛,而是因爲軍力的強大。一旦被六國聯軍長時間的壓制住,貞國恐怕就難以維持了,甚至會土崩瓦解,最後落得國破河山碎的絕境。
他深吸口氣,臉色漸漸緩和下來,意味深長地說道:“在下即是人子,也是人臣,欺君罔上、子奪父位之時,在下斷不會做。不過,迎聯軍入都之事,在下倒是可以考慮,也會去勸說父王,放棄爭戰,並向六國遞交降書……”
不等他說完,唐寅已連連搖頭,坦然說道:“以你父王的個性,恐怕不會聽你的這些勸說吧!他但凡有悔改之意,早就應該退下帝位,詔告天下自己的罪行,可直到現在,他仍在死守着那本就不屬於他的帝位,還在與前來討伐的聯軍做困獸之鬥。李弘早已無藥可救,想保住他的性命,辦法只有一個,就是你來取而代之,也只有你做了貞王,纔有能力保住他的命,不然的話,等到聯軍以武力攻破西湯的時候,恐怕連公子你都性命堪憂啊!”
李丹倒吸口涼氣,垂下頭,又陷入沉思。唐寅還真猜對了,李弘的性格即狂妄又好面子,以前李丹不是沒有勸過他,可李弘根本不聽,反而還責罵了他一頓。
靜下心來想想,勸父王放棄帝位,向天下頒佈罪己書,並迎接聯軍入都,那簡直比登天還難。難道就沒有其它的辦法了嗎?李丹皺着眉頭,心中苦澀。
李丹並不是個權利很強的人,對於貞國的王位他也不怎麼在乎,而且又極重孝道,現在讓人強行罷黜父親的王位,自己取而代之,他實在過不了自己這一關。
唐寅沒有忽視李丹神色的變化,見他表情陰晴不定,知道他此時正處於天人交戰的時刻。
他眨眨虎目,幽幽說道:“六國聯軍,兵力合計有二百萬之衆,就算貞國有能力打垮現在這二百萬的大軍,以六國的軍力,隨時都可以再從國內抽調二百萬兵馬,貞國想憑一己之力,與六國相抗衡,那根本不可能成功,西湯淪陷是早晚的事,戰事拖久,只會徒增貞國自己的傷亡罷了,改變不了結局。公子是聰明人,雙方實力的強與弱,應該再明白不過,負隅頑抗,最終只有死路一條,想救貞國,想救貞人,只有把你的父王拉下王位,不然,整個貞國都將會成爲他的殉葬品!”
李丹對貞國與六國聯軍對抗之事本就沒報任何希望,現在聽完唐寅的話,更是心涼半截。
是啊,川、風、安、桓、莫、玉六國,哪國的中央軍不都超過百萬之衆,六國若下狠心全力討伐貞國,就算貞國的軍力再強,也抵擋不住啊!
看他的臉色越來越凝重,唐寅明白自己的威脅起了作用。想迫對方妥協,只是一味的恐嚇是不夠的,還得拋出相當的甜頭。
唐寅又說道:“如果公子成爲貞王,那結果就不一樣了。以公子的才智,絕不會讓貞國和聯軍死戰到底,只要貞國投降,肯向天子認錯認罰,聯軍的指責也就算完成,自然不會再和貞國征戰下去,到時,聯軍撤離,貞國保住了,以天子寬仁的個性,想來也不會嚴懲李弘,你父王的性命也同樣能保住,這可是兩全其美的事啊!”
別說李丹聽得一陣心動,就連他身邊的侍衛們都爲之動容,認爲這樣是挽救貞國的最佳辦法。如果不是事先了解了內情,可能上官元讓、江凡等人也會認爲唐寅說的是真的呢。
李丹握緊拳頭,喃喃說道:“風王殿下,此事……請容我再考慮考慮……”
“根本沒什麼好考慮的。”說着話,唐寅挺身站起,走到李丹近前,垂目看着他,含笑說道:“難道,公子不想迎回自己的未婚妻嗎?”
“什麼?”這話讓李丹身子猛然一震,他急忙擡起頭來,對上唐寅的目光,疑問道:“風王殿下這話是什麼意思?”
“當初,川貞二國打着清君側的旗號聯手攻入上京,嚇跑了天子,也把公主和公子這門大好的婚事攪黃,實在令人惋惜。”唐寅聳肩說道:“如果這次公子能助聯軍提前結束戰事,讓聯軍順利進入西湯,那無疑是在天子面前立下大功一件,公子可以以功勞作爲獻禮,再向天子下婚書,天子又豈會不允呢?”
哎呀,這一點倒是自己從沒想過。李丹心跳加速,臉色也因激動而泛起紅暈。
他對殷柔的感情極深,但因爲天子北逃,他對這門婚事已不抱任何的希望了,萬萬沒有想到竟還會有峰迴路轉的機會。
只要答應聯軍的條件,不僅能保存貞國,還能贏回自己心儀的公主,當真是有百利而無一害啊!
想到這裡,他狠狠咬了咬,把心一橫,騰的一下也挺身站了起來,對唐寅正色道:“風王殿下的肺腑之言,令在下茅塞頓開,不過,父王大權在握,又牢牢掌控的兵權,我雖爲太子,但多能調動的兵力十分有限,想罷黜父王的王位,恐怕難以成功啊!”
唐寅裝模做樣地擺出沉思的姿態,想了一會,說道:“這倒是個麻煩,不過,只要公子肯在暗中助聯軍一臂之力,功勞依舊是公子的,等到聯軍入都之時,貞國的王位,也同樣是公子的。”
前面的那些話,其實都是唐寅的鋪墊,直到這個時候,他才說到了真正的重點。
李丹早已被他繞了進去,順着他的話問道:“不知風王殿下想讓在下怎麼在暗中幫助聯軍?”
“很簡單!”唐寅靠近李丹,壓低聲音,說道:“想辦法讓你的父王調走華寧城的主將趙渙,換一位和通城主將關戰不合的將領即可,只要公子做到了這一點,就等於是幫了聯軍的大忙。”
“就這麼簡單?”李丹本以爲唐寅所說的暗中相助是多麼麻煩的事呢,沒想到只是個臨陣換將的‘小事’。
李丹好文不好武,他滿腹經綸,能出口成章,但對戰術戰略之事一竅不通。他認爲臨陣換將只是件小事,可實際上,那完全能改變雙方實力的對比,甚至從而能改變整個戰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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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反問讓唐寅也是一怔,簡單?這對於聯軍而言有多難啊,甚至要他這個一國之君親自涉險,深入西湯,結果到了李丹口中,卻變成了一件簡單的小事。
唐寅暗暗搖頭,看來貞國的國君是一代不如一代,李弘雖昏庸,但還算是個知兵又剛猛的君主,可到了李丹這一代,連知兵和剛猛都不具備了,就是個書呆子。
若是太平盛世,他或許還能成爲一個治國安邦的明主,而在亂世,李丹就是個禍國殃民的昏君,貞國就算不亡在李弘手上,早晚也得死在他手裡。
他心中冷笑,臉上還是一本正經表情,說道:“沒錯,就是這樣,不過,此事可未必會容易做到啊……”
他話音未落,李丹已咧嘴笑了,說道:“趙渙雖爲我貞國的中將軍,但在朝中政敵頗多,彈劾他並不難,至於另派一名和關戰不合的主將,這也簡單,關戰憑藉一身高腔的靈武,目空一切,向來不把旁人放在眼裡,縱觀軍中諸將,與關戰能合得來者,反倒是屈指可數。”
唐寅聞言,頓露喜色,再次問道:“如此來說,公子有信心能辦成此事?”
“這是自然。”
“果真如此的話,那公子可就立下大功了。”唐寅笑道:“這場本就不應該發生的荒謬之戰能否提前結束,就全都倚仗公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