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你想要的,我纔有(2更)
正在遲疑,耳邊忽然傳來清脆的“嘩啦”、“嘩啦”聲。
安澄回首向左,那聲音卻跑到了右耳邊;她再轉向右邊,結果那聲音又回到了左耳邊。
她惱了,抱着正正原地旋身,一百八十度跳到相反方向,這纔看見深濃的午後陽光裡,長身鶴立的傢伙正舉着一串鑰匙,仗着身高的優勢,換着邊兒在她耳邊搖晃!
“啊,我、我的鑰匙!”
她顧不得跟他計較,歡喜得趕緊原地起跳,想要將鑰匙夠回來。
他卻彷彿沒玩兒夠,繃着臉自顧將鑰匙從左晃到右,在她指尖都碰到了之後,馬上又換到另外一邊財。
安澄又羞又惱,索性凌空腳換了方向超前踢。
他這才哼了一聲,退後兩步避開她的腳,將鑰匙高高拋起,凌空劃了道銀色的拋物線,落回她手中。
“嗤……這世上怎麼有人這麼不知好歹?我替你找回了鑰匙,你還踢我,還凌空踢!”
安澄接住鑰匙,已是無暇搭理他,只垂首小心查看手裡的鑰匙串。翻過來調過去,看它是否完美無恙。
鑰匙串上除了有此時家裡、以及從前在中國的舊家裡的大大小小的鑰匙外,還有一枚卵形的人工水晶鑰匙扣,裡面——扣着她和爸媽一家的合影。那是她跟着媽正式決定回中國的時候,爸來機場送行,一家三口在機場照的。
藍天白雲下,爸和媽並肩而立,兩人的手繞在一起,共同託抱着小小的她。
她在爸媽的環抱下,笑得滿臉的無邪,兩隻手臂伸開,一手抱住爸的頸子,一手摟住媽的肩膀。
她以爲,那時候她抱住的就是她的全世界。
那時候還小的她,怎能想到這一走竟是永遠……
即便後來也每年暑假都跟着媽回來跟爸團聚,可是媽和爸的感情卻再也回不到了曾經。這枚鑰匙扣是那個時間點的見證,也漸漸成了她心上的一個執念。
這些年她都小心翼翼地保存着它,希望它總有一天能成爲一個時光寶盒,載着她回到過去那個時間點,找到爸和媽感情轉淡的真正肇因,然後三下五除二,掃除了它們……然後讓爸和媽,讓他們這個家,修好如初。
所以鑰匙丟了,真正要緊的不是鑰匙本身。鑰匙可以找到備用的,反倒是這枚鑰匙扣以及它所代表的心願,是這世上獨一無二,無可替代的。
可是她那天竟然那麼不小心就給丟了……更糟糕的是完全想不起來丟在哪裡。
她以爲再也找不着了,她爲此而好多天都無法原諒自己。她沒敢想還能找回來……
她捧着鑰匙,忍不住鼻子泛酸,視野一溼。
她擡起頭,認真迎上他的眼:“謝、謝謝你。”
以爲接下來還是一場鬥嘴,他早已好整以暇做好了迎戰的準備,卻——沒想到她仰頭向他看過來,卻是第一次正式向他道謝。
還有,她眼底有淚。
他蹙眉,有些猝不及防。
兩手急忙叉進褲袋,故作輕鬆地聳肩。
“嗤,算了。我不是幫你,你也不用覺得欠我人情。”
安澄心頭便又是習慣地一沉。
緊盯住他:“這麼說,你、你不是幫我找到鑰匙,更、更不是特地幫我送、送回來?”
“我會那麼做~麼?”他誇張地聳了聳肩。
只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說這句話時候的語氣,其實沒能做到他想要達到的誇張和反諷的效果。反倒有些平直,有些——缺少底氣。
安澄咬住脣,“那、那你從哪兒找到的?”
他哼了聲:“鳥窩裡。”
安澄張了張嘴,腦筋飛速轉動。
丟鑰匙那天,是她發現了他忽然不見了的那天。她上天台找他,他不在,然後她沒能袖手旁觀,就跟羣鳥鏖戰了一個小時……
她一拍腦袋:“你的鳥巢?我跟鳥搏鬥的時候,把鑰匙給掉、掉到鳥巢裡了?”
他忍不住輕嗤:“什麼我的鳥巢?是烏鴉的。”
“烏鴉巢?”安澄有些沒回過味兒來。
他哼:“烏鴉喜歡亮晶晶的玩意兒。你那鑰匙拴在身上,你跳來蹦去,鑰匙就反射了陽光,烏鴉就看見了。”
安澄捂住嘴。對呀,小時候聽童話故事,就該知道烏鴉是喜歡亮晶晶的東西,爲了得到甚至不惜偷取。
“呀,你養了一羣小偷!”她的一腔怒火,呼啦都朝着他去;“它們是小小偷,你就是小偷頭兒!”
他惱得咬牙,可是卻也沒法否認,兩手撐在褲袋裡朝她呲出犬齒:“你再這麼說,我就不還給你了!”
他向她欺得太近,近到讓安澄的注意力都被他靠近的臉給奪走。其餘部分一時失守,一不小心竟然手裡的鑰匙串又被他劈手奪走了!
“喂!”安澄懊惱地蹦起來夠鑰匙,一邊恨恨地瞪他:“你還給我!”
“那還怨我麼?”他不慌不忙地將鑰匙舉在半空,悠閒地左右轉着圈子。
安澄緊咬牙關:“你還給我,我就不怨你了!”
“是~麼?”他長眸輕輕一轉:“那……寄宿的事?”
想到寄宿的事,他也沒能控制住自己,念頭奇異地拐了個彎兒,不知怎麼朝某個他不想回想起的方向直奔而去……
這不過眨眼之間的分神,安澄卻已一把奪回了鑰匙,喘着氣紅了臉頰氣鼓鼓瞪他:“寄你個頭!湯燕犀,你少給我得寸進尺!”
湯燕犀掀了掀脣,沒有回嘴。只是哼了聲從安澄懷裡奪回了正正,b嘰扔在地上。他自己則仗着腿長,三步兩步就躍上臺階,走到了門口。
正正無辜地看看他,又回頭看看安澄,最後才小心翼翼地跩着小短腿去爬臺階。
小傢伙其實也挺委屈,開始不知道雙親怎麼了在大吵,然後澄媽就抱着它一頓上躥下跳,把它晃得三葷六素,險些就拉出來了;還沒穩當下來,結果又被犀爸給扔地上了?
它……做錯什麼了嗎?
安澄一看就急了:“餵你幹什麼啊?你有氣衝我來,你怎麼能虐待它呢?”
他在廊檐暗影裡聳肩:“你抱着它那麼半天,還不叫它自己走?它有腿有腳,不用抱。讓它多走走,瞧,都肥了。”
安澄雖然心有不忍,可是細想想,他的話也沒錯。其實不是她嬌慣正正,是之前光顧着跟他鬥嘴,都忘了正正一直在懷裡呢。
她小心看着正正一級一級爬上臺階,然後一起走到他面前去。她繃起臉問:“那你自己,這、這又是什麼意思?”
他並不意外地挑了挑眉:“你的意思是,不準備請我進去?”
“可是我爲什麼要請你進去?”安澄只覺自己一張臉都快燒着了。
他點點頭:“也就是說,如果我還站在這裡,你就不開門?”
安澄便也順着他的話使勁點頭。
他竟然“嗤”地笑了:“我就知道你會這樣。不過真可惜,你一向難不倒我。”
安澄都不知道他在說什麼,就見他一轉身,淡定地才從口袋裡掏出串鑰匙,輕鬆自在就把她家的門給打開了!
安澄覺得頭皮都要炸了,上前一把扯住他:“你,你哪兒來的我家鑰匙?”
他一副“你問了奇怪問題”的模樣,伸手指了指她手裡的鑰匙。
安澄登時懂了,“啊你偷配我的鑰匙?!”
他又冷笑着挑眉:“如果沒有半點好處,我爲什麼要‘拖着病體’到鳥窩裡去給你找鑰匙?”
“啊我懂了!”安澄咬牙切齒:“所以你特地給我送回來。你其實不是要給我送還鑰匙,你是想正好在我家門前顯擺你有了翻版!”
他竟然點頭認了:“你纔想到麼?笨~蛋。”
“誰讓你這樣的?你、你給我還回來!”安澄真要被他氣瘋了,上去就搶。
他仗着身高,輕鬆就能化解她那些抓撓:“配鑰匙是我花的錢,又不是你的,憑什麼還給你?你自己的在你手裡。”
這個——混蛋!他到現在還在跟她玩兒文字遊戲!
安澄深深吸氣,讓自己冷靜下來,兩手掐腰:“玩兒文字遊戲?好……這是私人物業,你未經業主允許就私配鑰匙,這就是違法,我可以告你!”
他端着下頜,彷彿認真地想了想:“未經業主允許麼?”他隨即歪頭壞笑:“那我現在就打給杜伯伯,問他是否同意。”
“你混蛋!”安澄頭都大了。
天殺的,還用問麼,爸一定會同意!
他收起笑意,清冷盯着她:“……反倒是你,好像還不是業主哦。”
安澄閉上眼,努力平復住呼吸,推開他搶先進門。
算了,想進來就進來吧,她大不了躲回自己房間去,眼不見心不煩。就不信他還能厚着臉皮闖進她房間來!
腦筋動得太快,就會忘了留意腳下。安澄與湯燕犀擦身而過的瞬間,湯燕犀不慌不忙勾起腳尖——
安澄一個絆子摔出去,手臂卻恰到好處被他拎住,然後失去重心的她整個人,就——直摔進了他懷裡。
不知爲什麼,她的身子挨住他的剎那,他閉上眼,悄然地嘆了口氣。
彷彿有莫名的滿足,彷彿有——陌生的歡喜。
安澄卻惱得趕緊撐開手臂,狠狠瞪住他下巴:“你又要怎麼樣?”
心裡暗暗發誓,將來一定要使勁吃飯,努力長高,一定要扯平身高的劣勢!
就算萬一長不高,她寧肯踩着高蹺,也再不能被他這樣壓制!
他靠着門框,居高臨下凝住她的眼睛。
“好像……也沒有你說的那麼不歡迎我嘛。既然歡迎,那我就不客氣了。”
伸手將她從懷裡拎出來,擺在一邊,他自己則仗着腿長,先走了進去。
一切都已成了她無法改變的事實,安澄忍不住掐腰問他:“犀倌兒,你們湯家人都知不知道你這麼厚臉皮?”
他坐在沙發上,疊着長腿,挑眸望來:“厚?你摸過?”
“你!”安澄徹底瘋了,就知道跟他鬥嘴,根本討不到便宜去。
跺腳擰身,她直接衝上樓梯。
混蛋,惹不起我躲了,你自己在樓下愛呆着就呆着去好了!
安澄衝進房間,將房門鎖緊。還嫌不夠,索性衝進被窩,用被子和枕頭一起堵住頭,只暗暗祈禱爸趕緊回來。
不過不知是不是家裡太靜了,所以即便是隔了這麼多層阻隔,她還是彷彿隱約能聽見樓下傳來的咳嗽聲。很剋制,卻一聲一聲十分清晰。
她攥着被角天人交戰。不想管,不想妥協,可是……他在咳。
將自己又埋在被子裡掙扎了一分鐘,她還是認命地掀開被子爬出來。簡單耙了耙亂蓬蓬的頭髮,深吸一口氣拉開門走下樓去。
她走下樓梯,那咳就停了。
她故作漫不經心地轉頭向客廳看過去,他則坐直了,掌心平貼着腿,漆黑的眼珠兒靜靜擡起,迎向她來。
---題外話---【下一更: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