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自己好心辦錯了事,唐浩叫來了飼料廠的貨車,由貨車送大哥大嫂回孃家,這是比自行車更威風的回孃家方式,這個年代只有家庭條件特別好的人家纔會用拖拉機。
張軍那頭,開開心心的和姐姐要着賬,他尋思着用不了幾天,這些賬就能要回來百分之七八十,至於這一年的工資,應該也能結算了。
殊不知,張軍要着賬,王招弟坐在自家的門口曬太陽,手裡抓着過年預備的瓜子,看着一輛貨車風風火火的從他家門口路過。
這裡還就有那好事的婦女,唯恐天下不亂一樣,明明知道王招弟是什麼樣的人,還故意在王招弟面前湊事。
“張軍他媳婦兒,別看了,那是老唐家大兒子唐建國跟他媳婦回孃家了,瞧瞧人家多威風,再瞧瞧我們,只能坐在自行車屁股後頭,瞅着人家威風。”張軍的隔壁鄰居說道。
王招弟斜了一眼貨車消失的路口,沒好氣的說道:“那還不是指望唐建國他弟弟,這個唐建國能有什麼出息。”
其他婦女明顯的在逗王招弟,互相使個顏色,暗自偷笑,王招弟當初倒貼唐浩的事,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只是他們不當面說而已,而王招弟真以爲別人不知道了。
“張軍他媳婦兒,你回孃家了沒有?你這回回孃家帶點啥去啊?你可是厲害了,管的張軍服服帖帖的,哪像我們呀。”
說到管男人,王招弟擡起頭:“我回孃家就拿點普普通通的東西,咱村今年不流行送肉嗎?我也拿個十幾斤肉回去。”
那些湊事的婆娘登大了雙眼:“拿十幾斤,你孃家多少人?我們家5口人,也就留了6斤肉。”
王招弟嗑着瓜子說道:“不是我願意拿,是張軍非要拿的,我說少送點兒,張軍就是不聽我的,我也沒辦法。”
王招弟做出一副我很幸福的模樣。
在王招弟炫耀的時候,同村的姐姐也正張羅着回孃家的事兒。
王招弟的姐夫預備了三四斤的豬肉,一箱子從唐浩那買回來的方便麪,幾斤掛麪,幾斤雞蛋,往年也是用不了這些的,可今年與往年不同,今年出了一個王招弟這樣的唐家灣媳婦兒,他們家要是拿的少了,媳婦兒在孃家肯定沒面子,他們家裡也不富裕,若不是老唐家的豬肉今年便宜,他們並不會拿這些肉去孃家的。
王招弟的姐姐擺弄着回孃家的東西,嘴裡唸叨着:“咱家自己還吃不飽呢,非要拿這些東西回去,我媽家都知道咱家啥條件,咱不能跟張軍他家比,張軍他老子以前是開小賣部的,張軍他姐夫又是開建築隊的,咱家就是一個地地道道在土裡刨食的,要我說意思意思就行了,有個城裡的詞兒咋講的,雪中送炭,咱雪中送炭就行,就別跟人家學錦上添花了。”
人就是這麼奇妙,你想要的時候,你想要的東西偏偏不回來,你不想要的時候,他偏偏送上門來。
王招弟的姐夫一樣一樣的數着禮品:“應該差不多了,這些也應該夠了。”
王招弟的姐姐沒有說話,望着那個相貌平平的男人,他已經知足了,女人嫁人不求大富大貴,只求他心中有自己就行了,這樣所有的苦都不是苦,所有的甜都會是甜。
飼料廠的工期進度已經趕上了,養豬場的豬又剩下了一些小豬仔,這樣忙碌的李桂蘭突然清閒下來了,似乎是忙慣了的人,一清閒下來反倒不知道做什麼了,李桂蘭開始挨家挨戶的蒐集一年級的課本,他不想再讓唐老闆爲他多花一分錢了,雖然唐老闆很好,但他要學會感恩。
即便李桂蘭蒐集完了一年級的課本,但她畢竟沒上過一天學,只知道加減,不知道乘除,很多字連李大旺都不認得,好在唐浩與村長打好了招呼,讓村長的兒子李桂蘭一對一的教學,又因爲這個年代家家戶戶屋裡的條件都很冷,唐浩特意在養豬場旁邊的小棚子裡,隔開一間,當做李桂蘭的教室。
對於村長的兒子來說,是犧牲了自己的學習時間,雖然對方沒有提什麼要求,但唐浩這人最不喜歡欠着人情,補一個月的課,給一百塊錢,下週的時候又送了幾斤豬肉,算是報答了村長這些日子的幫忙,也感謝村長兒子的教學。
自打小工們陸陸續續開始放假後,這些小工們的老媽開始按捺不住了,在農村十六七歲的男娃,已然到了該結婚的年歲。
村長兒子是個例外,上學的人結婚晚,不會被村裡人議論,上學是最風光的事情,但是對於不上學的人來講,過了20歲你還沒有結婚,要麼說明你這人不行,沒有姑娘看得上,要麼就是家裡窮,誰也不會把自家的姑娘往火堆裡推,在任何一個年代,都有一句應景的話,笑貧不笑娼。
整個村裡誰家的姑娘好,村外哪個姑娘在待嫁,這些有兒子的父母,早就打聽清楚了,什麼人品心眼兒這人勤不勤勞,這人會不會做這個?會不會做那個?打聽的門兒清。
以前的李桂蘭一定不是這些嬸子們眼中滿意的兒媳婦兒,可如今,李桂蘭拿着工資的女娃,還沒有孃家拖累,就這一點,李桂蘭已經成了這些嬸子們眼中的大鑽石,閃閃發光,李桂蘭是他們從小看到大的,地裡的活計,竈臺上的傢伙事兒,人家樣樣都會,如今又要上學了,又多了一層金,誰家要是娶上這樣的兒媳婦兒,那可是祖墳上冒青煙了。
在李桂蘭上課期間,李大旺還時不時的看一眼上課的屋子,幸虧這村長兒子,典型的書呆子,眼睛裡只有書本,這一點讓李大旺放心許多,不過話又說回來,要是李桂蘭和村長兒子能在一起,也算是李桂蘭攀了高枝。即便是李桂蘭和村長兒子兩個人沒什麼,可是李大旺就是很糾結,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在糾結幹啥。
李大旺剛喂完豬,養豬場的門外就來了一名婦女,上身穿着花襖子,脖子上圍着一個綠色的頭巾,下身蹬着黑棉褲,一雙笨重的大棉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