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
庭院深冷,王春花命丫鬟小紅點亮了屋內所有的燈盞。
看着桌面擺好的美味佳餚,她卻只覺得索然無味。
周齊已幾日沒來過她這兒了。
只有婆婆周夫人,有時會過來,卻也是來給她肚裡的孩子噓寒問暖的。
“我去請少爺過來!”
小紅說着,轉身便要出門。
王春花低低笑了一聲,阻止道:“他這會兒還在欣兒那裡,我們吃我們的吧。”
說罷,便拉着小紅落了座。
小紅忙與她推辭:“這不合禮數,且讓奴婢先伺候少夫人吃完再——”
“不要說了,就當是我命令你坐下的。”王春花卻執着拉她入座。
主僕二人,吃了一小會兒。
小紅坐立難安。
王春花張了張嘴,正想與她說話,卻聽院外傳來一陣陣腳步聲。
“是少爺,一定是他。”小紅慌忙起身。
王春花眼中出現喜色,也打理着頭上的髮飾。
一步步的,那人出現了。卻不是周齊,而是丫鬟欣兒。
春花整理着髮釵的手頓時僵住。
“喲!少夫人這是在盼着誰來呀?該不會是少爺吧?”
欣兒怪叫一聲,又得意的摸了摸髮鬢上新買的簪子。
這是少爺今天買給她的。
自翠兒那三個賤蹄子死了以後,周齊幾乎獨寵她一個。
現在的周家,其他下人都得喊她聲‘翠兒姑娘’,儼然是一副少夫人的氣派,比王春花還像是周齊的正室。
“你給我出去,我不想看見你。”
深吸了一口氣,王春花冷冷道。
“咯咯!脾氣還挺大,別以爲就你有孩子。實話告訴你,我已經懷了少爺的骨肉,比你還大就幾個月哦,夫人已經發過話,等我生下孩子就是少爺的平妻。”
欣兒不無得意的摸了摸肚皮,又刻意挺着肚子。
王春花擡眼瞧了下,發現她肚子確實是有點大,應當有了月份。
“到時候我兒子纔是少爺的長子,你肚裡那個只不過是次子,能分到的家產就那麼一丁點兒——”
欣兒用拇指掐着小指比劃了一下,而後繼續刺激着她。
王春花氣紅了臉,再也沉不住氣。猛的起身,用力推了她一把。
欣兒踉蹌着往後倒,周齊這時候卻出現了,恰好看見王春花推了欣兒的舉動。
他黑着臉,斥責道:“王氏!原本母親替你說情,念在你已有身孕的份上,我已打算既往不咎,可你竟然一而再的欺負欣兒她們……”
幾日不見,一見面就是這樣不分是非的一頓斥責,王春花只聽得耳朵發燙,眼睛裡不時冒出火花。
“我就是要打她——一個奴婢而已,有什麼打不得的?”
王春花冷笑着,又伸出手,想要掌摑欣兒。
“啊!少爺救我!”
欣兒忙往周齊懷裡躲。
“欣兒別怕,有我在,這潑婦定不敢將你如何!”周齊往前一站,擋在欣兒前面。
王春花卻收不住手,一巴掌打在周齊的臉上。
周齊捱了個耳光,愣愣的,未料到王春花敢打自己,他一時沒過神來。
“放肆!”周夫人卻也來了。
原本要過來與他們勸和的周夫人大喝一聲。
看見王春花掌摑周齊而愣得出神的衆人,因爲她這喝聲,突然驚醒。
“少夫人!你怎麼敢打少爺?”欣兒驚呼道。
“娘!”
回過神的周齊,也是捂着被打的地方,滿臉委屈的來到母親面前,由得周夫人給他揉了揉。
“這天底下就沒有妻子打丈夫的事!豈不是翻了天?”
周夫人陰着臉,只覺得看着王春花哪兒都不對頭。
“我……我是無意的,是他自己擋過來。”
王春花滿臉無措道。
“誰會故意用臉去接你的耳光?”周夫人瞪她。
“夫人,是欣兒先對少夫人不敬,少夫人才出手打她的。您和少爺都誤會少夫人了。”
小紅連忙站出來,替王春花辯解道。
“閉嘴!這裡哪有你一個身份卑賤的丫鬟說話的份!”欣兒訓斥道。
“好了!”周夫人高聲說道:“既然王氏犯錯,那就罰她在院子裡跪一個時辰好了。”
她這會兒是存了心要磋磨王春花的性子,便也不顧着小紅的求饒,就命了幾個壯婦將王春花押到漆黑的庭院中。
王春花沒再出聲,任由下人將自己擺佈。
待跪了半個時辰,只覺得腹中火熱,像是有什麼從兩腿間流了出來。
“啊!!!”
一直在一旁看着的小紅點了燈,仔細一看卻頓時尖叫出來。
“少夫人出事了。”
……次日。
王家三房。
寶柱掀開棉被打了個盹,看着陽光從屋頂的縫隙照射進來,只覺得耀眼。
“睡夠了,該吃飯了。”
說着,伸了個懶腰便起身穿上外袍。
繫腰帶的時候,他目光隨意打量着屋內,卻見另一角的被窩裡有東西在緩緩挪動。
他好奇心起來,伸手掀開那被褥。
卻見往日勤快的二柱哥還沒去進學,捲縮着身子躲在被窩,睡夢中已是面色通紅,仔細一看臉上還有幾個小紅點。
“娘!二柱哥生病了。”
他一邊喊着,一邊又跑出去。
待喊來李氏,她一看之下,便如臨大敵,拉着寶柱直往後退。
“二柱那娃子怕不是害了天花哩。”她臉上一片恐懼,說話的時候,又突然想起,寶柱與他睡一個房間。
“你有沒有碰他?”
趕忙將兒子的衣服拔開,沒見着紅點,她面上的緊張才稍鬆了些。
“快去告訴你阿爺,二柱害天花了。”
她目光閃爍,似是想到了什麼,拉着兒子就直往王家的老屋那邊奔去。
待他二人走了,二柱才緩緩睜眼,有些吃力的挪了挪身子,隨後,又昏然睡去。
不多時,王老漢就隨着寶柱他們過來,停留在門外,起了爭執。
“爹!二柱他害了天花,趕快燒死啊,別叫他出來傳到我們身上去哩。”
李氏眼珠子轉悠個不停,又唆使王老漢道:“把這他住過的屋子也給燒了。”
王老漢皺眉道:“怎就害了天花——李氏你真的看清楚了嗎?”
“錯不了,他小子臉上長滿了紅豆,一看就是天花。”
李氏說着,又拉着寶柱左看右看的,愁中帶着慶幸道:“寶柱與他同住一個屋,得虧福氣好沒染上。”
“他住過的屋子也不能用了,爹,俺和寶柱可要住你那邊的老屋去哩。”
她眼睛亂轉,尋思這也是個好事。
三房的屋子這樣破了,王老漢又不給她銀子,也不能像老四夫妻二人一樣進城裡享福,那最好的辦法就是搬到老屋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