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章 男人的承諾

雨點不會一直下,但頭卻會。

這是安蘇領悟出來的唯一真理。

他老爹前腳還在隔着熱血沸騰說些社會大道理,又是啥‘晨星家族的含義’,又是啥‘晨星永不墜落’,結果後腳就命令安蘇立馬在這兒給他傳宗接代,還說這就是‘晨星家族的含義’。

晨星家族的含義就是做x嗎?

那時的安蘇反駁卡洛伯爵。

——廢話,不做x的家族怎麼可能傳承下去!

卡洛伯爵據理力爭,語氣不容質疑,說着世間的真理。

那族語‘晨星永不墜落’是怎麼回事?

安蘇滿臉黑線。

——這是後來有錢了請先生改過了,以前的族語要將星換做勃,有着勃勃生機,萬物競發之意。

伯爵義正言辭地講解着家族的光輝過去。

什麼下頭家族。

安蘇只覺得自己好不容易生出來的文化認同感,瞬間掉落了一地。

怪不得要被人家指着鼻子罵暴發戶!

換我我也罵!你擱這忽悠人呢!

“你小子必須給我做,不然就和我回邊境。“卡洛伯爵吹鬍子瞪眼,“你要栽在這裡了,至少晨星家的傳承不能斷。”

現在都什麼時候了。

安蘇沒時間跟着玩鬧,如今事態如此緊急,他玩遊戲速通時都是直接跳過對話的。

這種下頭家族的傳承,早該在第一代就滅絕。

他撇向身旁的恩雅,衝着她使了使眼色,示意女僕小姐將老爹糊弄過去。

恩雅回以心領神會的眼神。

“卡洛冕下。”恩雅小姐認真地道,選擇落井下石,背叛少爺的意願,“我非常贊同晨星家族的做x傳承理念,這事情拖不得,我們應該發揚傳統文化精神。“

她眼神裡流露出委屈的情緒來,“儘管恩雅並不是很願意,只是有一點點好奇。但爲了家族理念的延續和晨星精神的發言,就犧牲恩雅來承擔這份責任吧,只求主人能溫柔一些。”

下頭家族搭配下頭女僕,這一家子也是神人了。

“老爹,你不瞭解現狀。”安蘇冷笑一聲,他對背叛者毫不留情,“恩雅小姐剛纔已經宣誓過了,要與我一同生死,所以若是我出事了,恩雅小姐也離不開法洛爾,家族亦是無從繼承。”

“哎。”恩雅瞪大了眸子,她又歪了歪頭,認真地道,“其實,我發現做未亡人也挺好的,我會帶着孩子守寡一百年的。”

她眼神裡再次流露出委屈的情緒來,“儘管恩雅並不是很願意。但爲了”

你還未亡人上了!

安蘇輕嘆了一口氣,嘴角狠狠抽搐着,怎麼會有下頭女僕在一天內連續背叛主人兩次。

“嗯,這的確是個問題。”

反倒是卡洛伯爵躊躇起來了,他知道恩雅的性子,如今說得自是玩笑話,若安蘇這小子真出事了這女孩也不會獨活,那麼晨星家族的繼承便又會斷絕。

他思索一會後,突然靈光一動眼前一亮,“不是有珞珈嗎?”

“剛好恩雅不願意。”卡洛伯爵一拍大腿。

哎?

哎哎哎。

“卡洛冕下。”

恩雅小姐更認真地道,果斷選擇雪中送炭,忠誠於少爺的意願,“我覺得通過做x才能傳承的家族理念太封建了,我們應該廢除落後的糟粕思想。”

不靠這個傳承,難道靠意念嗎?

卡洛伯爵面色一黑,你前腳還在讚揚我晨星家的理念!

眼瞅着兩方爭論不下,安蘇又嘆了一口氣,他看着卡洛伯爵,他能感受到這個中年男人的焦急,搖了搖頭,“我不會出事的,老爹。現在不是做那種事的時候。”

“我會活下來的。”

銀白色的星光順着天空輪廓流轉而下,少年回頭看向那積目盡頭的星辰,藏青色的眼眸倒映着整片星海,他試探性地向那片星光探出手去,

“哪怕整個天空的星星都掉下來了,我也會活下去的,俗話說的好,禍害活千年。”

“在第一個混亂時代‘自由光輝之城’裡,珞珈自一本啓示錄裡解讀出了混亂時代的代碼,而在這些日子裡它不斷地逼近,已經可以進入了。”

“現在還剩餘些時間,我們還能做充足的準備。”

“只要在這個世界墜落在現實之前,我將其徹底掌控就好了。”

安蘇認真地道,“到時候,我會帶着星星一起歸來。”

“這是男人之間的承諾。”

卡洛伯爵也看着自己的兒子,他能夠感受到安蘇的認真,仔細一看,安蘇已經長得比他還要高了,眼瞳裡所擁有着是他所沒有的少年意氣,就好像整個世界都在這些少年人手中的,簌簌的冷風穿身而過,兩人灰白色的長髮一同揚在空中,直到此時此刻,卡洛伯爵早真真切切地感受到,那少年早就已經長大了。

安蘇承諾過要安全歸來的,這是男人間最神聖的承諾。

他張了張嘴,喉嚨動了動,卻也半晌發不出聲音,卡洛伯爵沉默了許久,這纔看着安蘇,神情認真地道,

“回來後就做x嗎?”

您離了這個就不會說話嗎!

安蘇扶額,他嘆了口氣,末了,認真道,“回來後就做x。”

“男人之間的承諾?”卡洛問,‘你立字據。’

“男人之間的承諾。”

白安蘇點了點頭,他無奈地道,

“現在的我不喜歡撒謊。”

整個丘陵終於安靜了下來,安蘇看着晨星家的車隊終於向着地平線駛去,直至消失在積目盡頭。

他和女僕小姐一前一後地從墨綠色的山丘下來,交代完了晨星家的家事,與老爹告別會別,現在要和山腳下的珞珈他們匯合,再一起離開聖彼得街區,前往星體教廷的第一教堂。

想要進入到奈落世界中,就必須使用星體教堂的終端。

山嶺邊緣是被霞光鍍得粉黛的刺玫林,明明太陽已經出來了,但對面的那方天空依舊覆蓋着銀白夜幕的顏色,如同裹着一層銀霜,星體便從太陽與雪白雲靄中穿行而過,它的光線在高層被折射四散開來,便拖曳出了類似‘極光’般的璀璨尾影。

星體自天空墜落前的那段時間裡,的確是最美的。

但這一切都和安蘇無關。

因爲一直走在他面前的恩雅小姐停了下來。

“和誰?”恩雅小姐道,“回來後。”

簡單直接。

那女孩揹着雙手,深色長髮輕輕搖晃着,她轉過身來,淺棕色的小皮鞋碾在小道上的梧桐枯葉上,發出清脆的嘎吱聲,夜色覆蓋下,看不清恩雅的具體表情,也許她本來沒有太多的表情,她注視着安蘇,琥珀色的眸子倒映着少年的眼眸。

“.能回來再說。”

安蘇嘆了口氣,他擡頭望着那極光色塊的天空,其實他並不像表現出來的那般有信心。

這個世界的難度,是絕對遠遠碾壓以往每一次的,安蘇必須要做好充足的準備。

按照安蘇的三個夢境推斷,奈落墜落,便是神明對人類時代的一次次清零重啓,是世界的自動修復,是貨真價實的神罰。而這次帝都的陷落,便是神罰的開端。混亂邊境歷史上的毀滅,便是紅月墜落,而混亂邊境的滅亡,則是整個混亂時代滅亡的開端。

自邊境毀滅後,越來越多的星辰墜落於混亂帝國,最終導致整個時代覆滅。

這纔是安蘇沒有離開法洛爾的最終原因。

若是第一個星星墜落了,星空的大規模坍塌將會提前開啓,光輝時代的奈落便會到來,到時候安蘇逃到任何地方都沒用了。原世界線裡是由艾爾芙開啓的,儘管並非自願,但這次卻是安蘇的混亂所吸引來的墜落,即使是他所製造的混亂,那便應該由他來處理、解決,掌控。

“那我要先收取一些利息。”恩雅小姐自然而然地道。

“什麼?”安蘇有些不解。

他看着那琥珀色的剔透眼瞳向着自己接近,素白細膩的柔荑沿着少年的後背向上移動,指尖輕點,最後環繞在脖頸處十指相扣,安蘇還看到那櫻般薄脣吐露出些許溼潤霧氣,打在他的耳垂髮癢;棕色小皮鞋微微墊起,可以看見精緻的腳弓以及深色短襪,女僕小姐擡起光潔的脖頸——

“感謝款待。您真是最好吃的點心。”

那柔夷鎖在少年的後頸,於是極光在他們之間流轉,安蘇感受到那綿軟的清甜在脣邊擴散——

末了。

“安蘇少爺。”

她在他耳畔輕聲道,這亦不是請求,而是命令,從來都是少爺命令女僕,

但唯獨這一次,輪到女僕命令少爺了。

“回來後。”

“我該是第一個。”

這便是星與夜的全部故事了。

“安蘇兄,邊境的那些老爺子都來過了吧?”

亞瑟看見安蘇和恩雅總算是下來了,想來便是邊境那邊談得差不多了,他湊上前去,燦金色的眼眸裡滿是神聖而正義,簌簌然的東風吹拂着他那如同雕塑般的硬漢面龐,他孤高而霸氣地道,

“你也按照我交代的那樣,替我拒絕掉我家那老頭了。”

他只覺得自己帥氣得就猶如傳說中的勇者,那般的偉大、熱血以及捨生取義,至於拜託安蘇幫忙回絕,則是亞瑟擔心自己被安南太公當場打死,“哪怕死在帝都,我也是不會和老爹回去的。”

太陽軍神也撤離帝都,返回邊境了。

帝都大亂,阿瓦德帝國趁機進犯,邊境必須要他這位最強軍神以及太陽軍隊鎮守。

“我不會拋棄兄弟。”騰騰的太陽火焰自亞瑟眼眸中升騰而起,他朗聲道,“太陽騎士從來就沒有逃跑的道理,男人就應該死在戰場上,叫老爹不用擔心!”

“鄙人亦是如此。”李斯特冷靜地一推眼鏡,一舉一動都盡顯月亮貴族的優雅,“帝都的貴族都已經逃走了,這些欺世盜名之輩,而唯有真正的貴族纔會留下來,真正矜持、尊貴之人,纔會選擇與平民站在一起。”

“告訴父親大人。”李斯特的眼神素白如月,純潔如月,貴族的精神魂魄正在他的靈魂裡閃耀,“不必再等鄙人了。”

“.可是。”

安蘇注視着熱血沸騰的騎士和貴族,猶豫了好久,這才緩緩地道,

“你倆老爹根本就沒來接你們,“

“他們早就走了。“

肉眼可見的,兩人的眼神灰白了,騎士大人眼眸中的火焰熄滅了,貴族大人眼神裡的月亮凍結了。

“胡說八道,父親大人不會拋棄家人的!”李斯特搖了搖頭,堅決地表示,“這便是月亮家的貴族精神。”

“的確,你老爹不會拋棄家人。”

安蘇看着李斯特,“所以你老爹將在帝都裡的所有家人,包括他包養的十三房歌姬、四個伯爵夫人,五個子爵夫人,十二個男爵夫人,以及她們的家人、私生子,包括丈夫都給接走了。你老爹人還怪好哩。”

“月亮家第一批次的車隊不夠裝人了。”安蘇回憶着卡洛伯爵幫忙轉遞的話,認真地道,“你老爹讓你坐下一班。”

李斯特眼中的月亮凋零了。

就連私生子都有座位,就連她們丈夫都有座位,憑啥鄙人就要坐下一班啊!

“那我呢,那我呢。”亞瑟急不可耐地指向自己,他老爹連太陽和大日都分不清,應該沒女人眼瞎跟着他。

“你”安蘇回憶着卡洛伯爵的話,“哦,你老爹當時接到戰報就大笑道‘嘻嘻嘻戰戰戰,戰戰戰哈哈哈,又有不長眼的狗種來找日了!食老子大日斷神劍!’,接着就便化作一輪太陽沖天而起,向着邊境飛去了。”

“簡而言之。”安蘇沉默了一會,緩緩地對亞瑟道,“你老爹把你忘了。”

亞瑟眼中的火焰也化作了灰燼。

李斯特好歹有下一班車坐,他老爹好歹記得有他這個人,我直接成忘崽了

他們兩人都陷入了深深的自閉。

“珞珈呢?”望着自閉的兩人,安蘇詢問道,“既然你們自願留下來,那我們便該去星體教堂了。”

恩雅小姐隱匿於陰影中,那柔夷依舊環繞在安蘇的脖頸,貼的很近,她一直保持着這個姿勢不下來,讓安蘇說話都有些費力。

“珞珈小姐.”亞瑟和李斯特對視了一眼,“帝都要毀滅了,買東西不用付錢了,於是她帶着珞小白去魔法公會三樓偷吃蛋糕了。”

要不是爲了在這裡凹造型耍酷,他們也跟着去零元購了!

“嗯。多謝款待。”

此時珞珈小姐靠在會客廳的壁爐邊,被顛倒前小聖女做不出這般趁人之危的壞事,可她現在是小魔女珞珈。早就知道魔法公會的糕點很好吃了,都是用高階的動物奶油以及德魯伊專門育種的藍莓爲原料,在外界都買不到。

感受着那綿軟的甜味在脣中擴散——

她託着腮,眼眸舒服得如貓咪般眯起,薄脣輕啓着咀嚼這口中的青澀甜意,她看着櫥窗裡還剩下的兩三塊蛋糕,糾結了一會,想了想,最終還是沒繼續品嚐了,而是取了一個盒子包裝了起來,眼神裡依舊有些許不捨。

等會拿給安蘇嚐嚐。

一想到這兒,珞珈小姐叉了叉腰,露出了得意洋洋的表情。

把這麼好吃的點心都留給安蘇了,本聖女怎麼會輸?

在壁爐溫暖的爐火照耀下,珞珈小姐的側臉煦暖如畫,她輕輕地託着腮,嘴角噙着如藍莓般微微清甜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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