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流月昨天因爲好奇,向薛靈宛打聽了一下外頭是怎麼傳那兩次走水的,這個羅郎君的說法是最多人傳的一種。
畢竟這幾次死去的士子,太相似了,都是鄉試成績名列前茅、許多人眼中定然能考中的大熱門的郎君。
科舉就像萬人爭走獨木橋,就算到了會試這一關,很多人已是被淘汰了,也是幾千個人爭搶幾百個位置,能淘汰一個,就多一個有可能考上的人。
也不能怪他們有這樣的想法。
周雲克看了看他,淡聲道:“目前一切還不清楚,我們京兆府過來便是爲了查清事情的真相。
這兩具屍體,是誰擡出來的?起火的原因可弄清楚了?”
另外兩個男人中身材較爲健壯的那個走了出來,道:“這兩具屍體,是後來過來幫忙滅火的武侯和小人一起擡出來的。”
這個時代,負責巡邏街道的武侯也兼具消防員的功能,一旦有百姓發現哪裡起火了,都會立刻去最近的武侯鋪叫人過來幫忙救火。
那個男人繼續道:“魏郎君被燒死的時候,應該在睡午覺,他的屍體是在牀邊發現的。
而另一具屍體,也倒在了牀邊,那裡還有一張椅子,我們就猜,那個小廝在起火前應該就坐在牀邊,幫着魏五郎守牀搖扇子什麼的,守着守着可能也睡覺了,這纔沒發現起火了……
起火的原因暫時還沒找到……但最先開始着火的應該是魏五郎寢室房間外的那顆杏樹,我們過來的時候,那棵樹是燒得最烈的。”
杏樹?
蘇流月立刻轉頭,看向緊挨在屋子旁邊被燒焦的一截木樁子,如果這就是那棵杏樹,當時那火得燒得多猛啊!
蘇流月突然冷聲道:“又是緊挨着死者的寢室,第二個士子孔德明死的時候,也是緊挨着他寢室的後廚先着了火。”
路由自然也想到了這點,他臉色微白,看向蘇流月道:“所以,這幾次走水,確實是有人故意的?”
“多半是。”
蘇流月看向路由,道:“而且,這幾個案子裡還有個共同點,所有死去的人在火燒起來的時候,都睡死了。
孔德明夫婦睡死了很正常,因爲那時候,他們已是上牀睡覺了。
但方文主僕在火燒起來時,一個還坐在書桌邊溫書,他是主子,他還沒睡,他的小廝也不可能自顧自去睡,但就是這麼巧,他溫着溫着書趴在桌子上睡覺了,本應在一旁伺候他的小廝,也睡覺了,這纔沒有立刻發現火燒起來了。”
但凡他們中有一個一直清醒着,都不可能演化成兩個都被活活燒死的局面。
這一次,魏明輝主僕,又是一樣的情況!
路由輕吸一口氣,立刻道:“他們不是無緣無故睡覺的,有人進來,把他們迷昏了,再放火把他們燒死了!”
聽到他們的對話,京兆府的人還好,羅郎君已是被嚇得臉色青白一片了。
“而且,兇犯十分謹慎。”
蘇流月繼續道:“這三次走水案件中,孔德明夫婦和魏明輝主僕基本都沒有離開自己原本的位置,他們可能在後面短暫地清醒了一下,但已是沒有能力逃離了,頂多就是掙扎着摔下牀。
但第一個走水案件中死去的方文主僕,是唯一的例外。”馮大力立刻道:“方文主僕被發現的時候都是躺在地上的,離大門的方向很近,他們明顯是想逃出去呼救的!”
“沒錯。”
蘇流月頓了頓,道:“方文主僕的案子,很可能是兇犯第一次行兇,因此他沒有經驗,很可能給他們下的迷藥不夠,導致他們中途醒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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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的方文主僕還有力氣,他們掙扎着想離開着火的房子,最後卻倒在了離大門不遠的地方。
但他們即便成功跑到了門邊,也不可能逃得出去,因爲……兇手不會允許。”
甚至很有可能,他們曾經逃到了門口邊,卻發現無論如何也開不了門,這才絕望地在房間裡被燒死了。
路由一臉不可思議地看着蘇流月,“蘇小郎君的意思是,兇手那時候……就在方文他們房子外面?”
這個猜測也太嚇人了。
這個兇手放了火還不跑,這膽子也太大了罷!
蘇流月卻輕笑一聲,道:“這有什麼驚奇的?大部分有縱火癖的兇手,都喜歡留在火災現場附近觀賞自己放的火,甚至有些兇手會參與到救火或火災的善後工作中,這種參與感會讓他們產生一種滿足和愉悅的感覺。
何況,這個兇手行事十分謹慎,他在第一次發現給方文主僕下的迷藥不夠多後,第二次和第三次就改善了這個問題。
而且他每次選擇放火的時間,都不是會讓人立刻察覺到這裡發生了火災的時間點,在別人趕過來救火前,足夠他慢慢觀賞自己的傑作了。”
衆人都有些震驚地看着她,一時有些無法消化這件事。
這天底下……還真是什麼人都有啊!
只有周雲克依然眸色平靜地看着她,問:“你這是確定,這些案子都是人爲了?”
蘇流月點了點頭,“除非是人爲,否則這種種巧合,完全無法解釋。”
馮大力眉頭緊皺,忍不住道:“這個兇犯有那個閒工夫跑去放火殺人,還不如多看看書呢!這天底下有才的人那麼多,他殺得完嗎?這個魏五郎好像考了……考了第三名是吧?這前頭還有第一名和第二名呢!
更別說每個州都有自己的前三名,他便是一天殺一個,在會考前也只能再殺十幾個啊!”
是這個道理。
這裡所有人中,屬同爲考生的羅郎君最理解考生的心情了,他吶吶地道:“也許,兇手的成績並不是很差?屬於中上水平,所以纔想着多殺幾個成績比他好的考生,他就更有考上的可能?
或者,就是尋求一個心理安慰?”
便是他,也時常會產生類似的陰暗想法,爲什麼考試的人那麼多?爲什麼朝廷錄取的名額那麼少?是不是考試的人少一些,他就有可能考上了?
蘇流月看了他一眼,淡聲道:“以目前掌握的情況,我無法分析兇手作案的動機,但他盯着要參加會考的、且成績不錯的士子作案這一點,應是沒錯的……”
話音未落,院子外突然傳來一個熟悉的男子聲音,“流月,這……這是怎麼回事?魏兄發生什麼了?你怎會在這裡?”
蘇流月一怔,有些訝異地擡頭看向站在門口的薛文津和她昨天才見過的白和,快步走了上去道:“三表哥,你怎麼會來這裡?!”
他方纔的魏兄叫的是魏明輝?三表哥竟是認識魏明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