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沈黛黛擡平妻、夜闌珊升嫡女的消息傳遍了全府。
不論衆人服與不服,這事都已經鐵板釘釘。
五日後,夜闌珊帶着解毒液和殺星羅、春天回到了夜府,與“家人”吃了一頓慶祝晚宴後回到夜家新給她準備的居住——薔薇院。
她剛推開門,身體就一震,雙目圓瞠,而後如置冰窟,再也無法動彈。
只能直勾勾的看着前方,就像被施了定身咒。
院子中央左側的梨花樹下,月清流仍舊包裹在青色的衣袍下,靜靜的站在那裡,就像已經站立千百年的雕像,只爲迎接她的歸來。
夜風吹得他寬大飄逸的衣袍微微拂動,宛如一圈圈的漣漪在他周身盪漾。
梨花落在他的身上,眷戀着不肯離開。
燈光投在他的身上,映不到他的眼裡,更映不到他的心裡。
夜闌珊看着這樣的月清流,恐懼得想逃,然而,她動不了。
忽然,月清流動了,慢慢的朝她走來,步伐還是優雅輕盈如漫步雲端。
不行!絕對不能再這樣傻站下去!夜闌珊心裡的聲音在大聲吶喊,她必須馬上逃走,離這個男人離得遠遠的。
然而她引以爲傲的反應能力和心理素質都無法讓她做出轉身邁步的動作。
直到一隻不知是什麼的東西從她腳邊飛快竄過,她嚇了一跳,這才從月清流鬼魅般出現在這裡造成的壓迫感裡驚醒過來,轉身就想跑。
然而,她的身體才動了一下,還沒有完成轉身的動作,就覺得一道疾風迎面射來,同時眼前一暗,她的咽喉已經被緊緊的扼住了。
她的眼睛瞬間睜到幾乎要爆掉的程度,震驚又驚恐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月清流竟然已經站在她的面前,戴着輕薄手套的右手已經緊緊的卡住她的喉嚨,他的臉近得她能清楚的看到他那精工細雕的眉與眼。
她還能清楚的看到他左眼下的那顆淚痣竟然還是淚滴狀的。
與這種極致美麗相反的是,他的眼裡只有黑暗,就像沒有半點星與月的寒冬的夜空,望進去,全是無邊無際的黑暗。
這樣的黑暗,連內心也是黑暗的夜闌珊都覺得驚懼。
她更驚懼的是,極端厭惡與人接觸的月清流竟然離她如此之近,還親自用手扼她的咽喉,這說明他是一定要她死了,纔會如此破例。
她,這次還能活下去嗎?
“我知道……二號……三號……四號的秘密,”她拼着最後一點力氣,一字字的道,“如果你殺了我,他們將會徹底暴露,再也無跡可掩,你的計劃將會受到重挫。”
說完的瞬間,夜闌珊就感到天地色變,宛如烈日灼心的盛夏正午,暴風雨說來就來頭。
這一切,都是月清流的眼神帶給她的感受。
他發怒了。雖然他無情無慾,但若是有人犯了他的禁忌,他還是會本能的厭惡或生氣,而後將對方徹底抹殺。
“我已經將你的秘密寫進幾十只信封裡,還刻在幾塊石板上,”夜闌珊覺得自己就是汪洋裡的一隻小船,冒着隨時都會被名爲“月清流
”的風暴擊得粉碎的危險靠岸,“只要我一死,這些秘密將會由不同的人,在同樣的時間、不同的地點公開,你絕對無法阻止!”
月清流眼裡的黑暗在翻涌,正在將她拉進無底的黑暗深處。
“不信的話,”夜闌珊沙啞着聲音,拼盡全力說出來,“我現在就一一說明,向你證明我所言不假!”
這世上,不會再有比月清流的眼神更黑暗、更冷酷的存在了。
“說。”月清流幾乎是擠着吐出這麼一個字。
夜闌珊知道,他的秘密也許就是他唯一的弱點,或許這個弱點也是微不足道,但可能足以救她一命。
她抓住機會,迅速報出她用以保命的機密:“你討厭女人,討厭與任何人有身體接觸,所以你根本不可能與女人同牀共枕。你的那些姬妾,全部都由你的替身,也就是二號代爲親熱。”
“二號的眼睛與你生得有六七分相似,左眼下方也有一顆紅色的淚痣,他從不公開現身,但有時會代你出席一些你不想出現的場合。”
“你的姬妾懷的也是二號的孩子,但二號和你一樣,對別人、對這個世界沒有任何感情與留戀,他根本不在乎別人或這個世界變成什麼樣子。”
“三號是你手下最出色的密探,目前正在朝國和鮮國收集情報,以便你將來在朝國與鮮國之間挑起戰爭。”
“四號是你手下最厲害的高手,也是最有名的、外號爲‘死期’的殺手,他總是在暗中行動,聽從你的命令殺掉任何目標。”
她邊說邊緊張的觀察月清流的眼神。
夠了嗎?這三條天大的秘密,夠她保全自己的小命了嗎?
月清流的眼底,沒有了暴風驟雨和暗流洶涌,只有什麼都不存在的純粹的黑暗。
“你還知道什麼?”他問。
“我還知道你爲什麼要把自己的容貌包起來……”夜闌珊說。
“哦,爲什麼?”月清流問。
“我、我不想說,也不敢說。”夜闌珊說,“如果我死了,這個秘密纔會泄露,而我希望這個秘密永遠不會泄露。”
“還有呢?”月清流又問。
他是在笑嗎?夜闌珊把不准他眼神裡的意味,在心裡斟酌了一下,道:“你最大的,不,唯一的目標其實是毀滅這個世界。”
忽然,一切都變得安靜下來,就像這世間所有的一切都睡着了。
就像暴風雨徹底停歇,烏雲慢慢散去,雖然天地之間還是昏暗的,但已經有清風徐徐吹起。
“呵呵,”月清流微微眯起眼睛,面紗下的臉龐發出微微的低笑。
他真的是在笑嗎?夜闌珊又在評判他的眼神,終於確定,他是真的在笑。
他爲什麼要笑?她說的很好笑嗎?
雖然他的眼睛微微彎成兩道非常美妙的弧度的模樣很好看,但夜闌珊卻不敢被這樣的美色所吸引,心懸在了空中。
“你如何知道這些?”他問。
“這是我的秘密。”夜闌珊很鄭重,又很小心翼翼的,“如果你想知道,將來我一定會告訴你。”
“將來”的前提是他現在不殺她。
“我不想知道。”月清流口氣淡淡的,而後問了一個奇怪的問題,“你真的想嫁我?”
夜闌珊愣了一下後,很堅定的道:“是,非常想嫁,非你不嫁。”
“你所知道的秘密,只能救你這一次,如果你不打消這個念頭,下次,我還會殺你。”這就是月清流給她的最後通牒。
“娶我有什麼不好?”夜闌珊又愣了一下後,趕緊道,“你想從夜家嫡女那裡得到的東西,我也能給你。”
“哦,你又知道我想要什麼?”月清流淡然。
“你想控制夜家。”夜闌珊試探的道,“如果我能成爲夜家的女主人,夜家人全聽我的,那同樣能達到你的目的吧?”
月清流的眼裡有一閃而過的意外,而後他的雙眼又彎成非常美妙的弧度,顯然是在微笑:“你覺得你能做得到?”
“當然。”夜闌珊知道自己拿到了緩期執行死刑的判決,也擠出一個笑臉,“我剛纔的表現還不足以說服你麼?”
“很好。”月清流盯着她一會後,淡淡道,“我給你半年時間。半年之內,你若能成爲統治夜家的主人,我便娶你,否則,你必死無疑。”
夜闌珊握緊了早就全是汗水的拳頭:“一言爲定。”
不在乎整個世界被摧毀的月清流,怎麼會真的接受她的“威脅”?
他會選擇放過她,大概只是因爲不殺她比殺她更有好處而已,或者只是因爲他可能覺得放過她會讓事情稍微變得有點意思而已。
誰叫他真的是一個覺得活着沒有任何意義、沒有任何意思的人呢?
所以,她若是能讓他覺得有那麼一點點“意思”的話,他應該不會介意看着她如何徒勞無功的“蹦噠”,就像無聊的人看着耍猴一樣。
她的話音剛落,喉嚨猛然就是一鬆,她捂着疼痛的脖子,痛苦的、用力的咳嗽起來。
收回手的月清流將手套剝下來,丟掉,慢慢的往門外走去,沒有再看夜闌珊一眼。
夜闌珊迅速退到一邊,看着他飄然而去的身影,沒敢多說一個字。
月清流很快就消失了,就像融進了黑暗之中,哪裡都沒有半點蹤跡。
“咳,咳咳咳……”夜闌珊一邊咳嗽一邊衝進屋裡,抓起桌上的水壺,就着壺嘴拼命灌水,而後被嗆到了,又是一番痛苦的咳嗽。
“你竟然能讓那個人放過你。”殺星羅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用非常複雜的目光看着她,“我以爲你死定了。”
夜闌珊一手理着受傷的脖子,一手勾起食指,隔空點他,一副“你吖的竟然在邊上看好戲,見死不救”的表情。
“我倒是想救你。”殺星羅嘆氣,“但就像你說的一樣,十個現在的我都不是他的對手,若是出現,只是純粹的送死罷了。”
這話,連夜闌珊都沒得說了,只得道:“既然這樣,你就幫我在半年之內搞定夜家,待我嫁給月清流後,你便能獲得自由了。”
殺星羅嘆氣:“看來也只有這樣了。”
這夜,夜闌珊一直在思考,她要如何在半年之內征服夜家?
一夜未眠後,她終於有了計策,出門找老鬼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