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神通藏在話語之中,姜離語出即是招出,天威震盪空間,狂暴無儔的雷劫轉瞬即成,一道撕裂天地的雷霆洞穿了陰風黑霧,直轟天君之身。
“轟隆!”
雷霆炸裂,霹靂電光在天君身上急閃,卻有風勁陡生,以風激雷,兩兩消弭。
雷霆就如泥牛入海般,被化了個乾淨。
“退下。”
天君一聲輕喝,正欲出手的凌虛子當即又是退一步,而一道神鋒已至,都天神煞破滅萬象,所過之處混混沌沌,便是連九曲黃河陣內的濁氣都難擋毀滅之能。
然而——
“當!”
一聲碰撞,若洪鐘,似金鐵,天君一指穿過了都天神煞,彈在三尖兩刃刀的側面,破滅的威能爆發而出,竟是令得三尖兩刃刀反震開來。
“蚩尤之旗確實不愧兇名,但你的蚩尤之旗終究是未竟完整,哪怕你再怎麼彌補,缺失的那部分道果也不會補全。”
天君指尖爆發出相似而不同的氣機,卻是同樣歸屬都天神煞。
“擊其不全以破蚩尤之旗,文殊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
“都天神煞,你能學會,我也能學會。”
軍神五兵有三兵曾在天君手中,《蚩尤三盤經》雖是由歷代天璇長老負責開啓之法,但也不是當真不可能泄露。
天君存世兩百多年,更是成爲鼎湖派掌門數十年,姬氏和公孫家的秘密還真沒多少能瞞得住他。更何況,此前太平教展現出“九黎寰空界法”,就代表着天君早就暗中看過《蚩尤三盤經》,至少是看過部分。
還有神農之相,天君也通過從姜離這邊竊取,自行以《形墳》復現了出來。
如今,天君就展現出都天神煞,一指彈震三尖兩刃刀,罡煞激盪,竟是讓姜離察覺到蚩尤之旗所化的兵刃有所不穩。
大圜劍雖是被姜離重新祭練過,完全能夠擬化出滅元殳,但缺失的那部分道果卻是沒法擬化,它依舊還在真正的滅元殳之內。
天君便是以此察覺到蚩尤之旗中屬於大圜劍的那部分,神煞攻伐劍體,以破蚩尤之旗。
一招交接,蚩尤之旗還未展現其兇兵之威,就被激盪到形體不穩,天君化指爲掌,掌中勾勒出一道道玄妙的痕跡,天地日月,山川雲氣,風雷金木,俱在此中。
一掌之內,便是一方天地。
天地之重,俱在此中。
“太極。”
先天一炁和都天神煞交匯,演化黑白太極,以生滅演萬物,天地風雷水火山澤一一轉現,又是一一滅去,天地大勢,俱在生滅之中,無可阻擋。
大勢在我,傾軋向前,雖和天君之掌相似,卻不相同。
一者以掌化天地,一者將大勢納入掌,一爲有形,一爲無形。
天君在《形墳》上的造詣堪稱登峰造極,於掌中演天地,且姜離會的功法,有過半天君也會。但這自創的《皇極經世書》,姜離敢保證天君絕對不會。
太極撞天地,大勢向前,生生滅滅,天君掌中天地皆崩,不復那天地之重。
“大勢在你,師侄這一招倒是有些意思,恰好,我也參研了一道生滅之招。”
掌中異象皆崩,天君卻是不慌不忙,只將氣機一轉,殺機頓顯。
“天發殺機,移星易宿。”
萬象不復,殺滅顯現。
天君主動化招,進一步將掌中異象破滅,之前萬象紛呈有多瑰麗,現在破滅就有多恐怖。
都天神煞合入掌中,掌心一吐,便似蒼穹崩裂,前方空間之間的一切有形無形都被崩滅。
“地發殺機,龍蛇起陸。”
陰風黑霧忽聚,暗黃水光滔天,九曲黃河陣順勢而動,上有陰風黑霧化龍,下有濁浪排空,化作巨蛇。
殺機!殺機!
天地之殺機隨天君之意而動,周邊天地也隨他之手而起。
天君這是將九曲黃河陣盡數掌控,化自身爲此方天地,就如先前土伯化爲幽冥天一般。但是比起土伯來,天君之能強出豈止一籌。
殺機神煞轟在太極之上,圓滿無瑕,生滅週轉的太極竟是被轟出了個窟窿。
這破滅殺機雖是在太極之中,但以天地異象崩滅所形成的威能,卻已非是此時的太極所能消化。
與此同時,上下皆動,陰風濁浪所化之龍蛇同擊姜離,明侵血肉,暗蝕神元,九曲黃河陣如臂驅使,整個陣法就似天君自身的身軀一般。
“太素。”
姜離髮絲陡然轉爲素白,身色亦是有變,太素雲氣週轉,龍蛇同時崩潰,而三尖兩刃刀則是在手中一轉,化作赤旗卷至身前。
“嘭!”
渾暗的殺機神煞擊在蚩尤之旗上,只見旗面如浪一般起伏,神煞律動,破壞殺機和神煞之相合,層層化蕩成波流。
而這時,蚩尤之旗已是不再不穩。
“多謝師伯指點。”
姜離手中氣機浮動,屬於大圜劍的那部分也隨之變化,消除之前的薄弱點,不再被震盪。
“無需多謝,都是應該的。”
天君聲音和緩,當真如同長輩指點晚輩一般,同時又是化掌爲指,殺機凝聚,“天人合發,萬化定基。”
天動,地動,人動。
人應天地之變化,合天地之殺機,三才匯聚於一指,整個陣法空間都因此而動。
天人合發,萬般變化皆定基調。
而在此地,天君是天地,亦是人。
神煞、殺機,還有瀰漫天地的濁流濁氣,甚至將五濁惡氣都牽動而來,攻殺姜離。
太素雲氣層層爆開,卻是那自上下六合,四面八方而來的攻勢被太素破除其“體”,餘氣和太素之炁產生了碰撞。
一旦被打破其“體”,任何招法就只剩下了其最根本的質和量,失去了招法對力的加持,難以傷姜離之身。但此刻攻伐而來的質和量實在太強,亦是太多。
蚩尤之旗繞體捲動,破滅濁流,掃蕩殺機,但那攻勢卻似無窮無盡一般,不見終末。
同時,天君那一指點殺而至,指尖突現綠芒,緊接着一條條樹枝突然長了出來,從指尖那小小的一點空間,卻如龍如蛇,佔據百丈空間,如劍似刀,似有靈性般,轟刺在蚩尤之旗上。
大圜劍雖經變化,但只要軍神五兵之內的道果不歸完整,就終有薄弱之處,姜離再怎麼變化也只能進行挪移,不能完全抹除。
更何況,這樹枝也同樣是二品道器——
人蔘果樹!
殺機之後便是生機,生殺轉變自如,更重要的是這道器恍如和天君乃是一體,隨他之意驅使。
強盛的生機貫發而出,和神煞碰撞,蚩尤之旗再遭震盪,陡然解體,化作五兵。
天君指御寶樹,無數的枝丫像是有自己的意識一般,刺出凌厲氣勁,覆蓋空間,封鎖退路。
“這是······靈性自生!”
劍氣有靈,乃是文殊以《氣墳》所開創的獨門之法,卻被天君在此以另一種形勢使出,就好似這《氣墳》和《形墳》相關的功法就沒有他不會的一樣。
甚至於······
“想要偷學我的《皇極經世書》嗎?”
姜離一語道破天君之想法,伸手抓住瞭解體後顯現出的大圜劍,素白之色覆蓋了劍身,化作太素之劍,劍光分化,重重劍影形成劍輪,斬向無數似劍枝丫。
但在同時,殺機之潮亦是轟蕩姜離之身,令他身形一震。
雖是以太素之身承受住,但那殺機和惡濁卻是直接衝擊元神,幸虧姜離永遠處於全盛時期,反倒不會因此而影響戰力。
至於傷勢,很快便恢復了。
“確實有些好奇師侄的功法,不過從師侄的屍體上探究法門,也不是不行。師侄,你確實天賦異稟,但境界還是差了那麼一點。”
這一點,便是層次上的差距。
天君說話之時,身後已經浮現了天境之影,重重金闕正在顯化,空間將要重迭。
這一位的二品道器可是相當之多,除了人蔘果樹以外還有承載者玉皇大帝的道器,就是不知具體是什麼器物。
而當天君展現天境之時,他便是要展現底牌,全力斬殺姜離了。
也在這時,三道光芒在九曲黃河陣飛遁,後方的金光凶神惡煞的,一副誓殺前面兩道光芒的樣子。
姜離的天眼洞察到這三道光芒,當即叫道:“弼馬溫,還不快來幫忙!”
“弼馬溫”三個字就像是有魔力一樣,一下子就吸引住了那道金光。
隨即,金光破空,風馳電掣而來,一隻金毛猴子在半空一個筋斗,一棒傾天。
“小輩,吃俺老孫一棒。”
金箍棒如天柱倒折一般打下,粉碎陰風黑霧,濃濃的煞氣附着在金箍棒上,像是火焰一般在燃燒。
這猴子的金箍棒本是天河鎮底的神珍鐵,又被大禹借過去治水,本也就是鎮壓之物,但在他手上卻成了一大凶兵。
曾經打殺過不知多少的天兵天將,後來又在西行路上一路殺妖。雖然有背景的放過了性命,但沒背景的可是一個都沒留,積蓄了極強的兵煞。
至於西行之後又是否開了殺戒,那就不知道了。
反正此時金箍棒打下,便是天塌般的兇威。
就是不知道他這一棒打的是天君,還是姜離,亦或者兩者皆有。
反正姜離也在一棒的範圍中。
面對這一棒的兇威,天君已是面色凝重,但他依舊不見慌忙,甚至沒讓凌虛子出手相助,也沒轉身應對。
因爲在此時,孫悟空赫然發現本是背對着自己的天君變成了正面應對,可在另一面,又對姜離殺勢不減。
並且,姜離所面對的也是天君的正面。
《形墳》功法,天君就算不是大成,也離大成不遠了,甚至可以說是隻有一步之遙。
《形墳》大成之後,便是黃帝四面之相,亦是最完美的形體。無論是在何方向看來,所能看到的都是正面,無論從何方攻來,所迎接的都是全力。
只要功力跟得上,那麼便是千人萬人的圍攻,都不用懼怕,數量對黃帝四面之相來說毫無意義。
就見天君一面對姜離,一面對孫悟空,天境重迭了空間,金闕顯化,迎接滔天兇威,一座座宮殿被打碎,一層層空間被打裂。
然而空間之後還有空間,不斷生成,這一棒明明一直在打落,卻在第三者的視角上始終沒能打下。
濁浪排空,蝕形,蝕神,蝕魂,蝕魄,九曲黃河陣正在侵蝕孫悟空的形體魂魄,欲要將他境界打落,功力打散,使其墮入凡塵,五蘊迷心。
對付不了那個永遠處於巔峰的姜離,難道還對付不了你這隻猴子?
哪怕孫悟空自有佛法神通能抗侵蝕,也不可能保證無損。當年的十二金仙都在九曲黃河陣中團滅了,現在的陣法雖不及全盛時的當初,但孫悟空也不是全盛啊。
孫悟空的參戰似乎並不能改變戰局。
這些至強者能夠成爲天下大勢的關鍵點,就是因爲他們近乎達到了三品的極限,在三品之中難尋敵手。無論是單對單,還是單對多,他們都能從容應對,可說是幾乎沒有弱點。
便如此時的天君。
但是······
‘便是修成了黃帝四面,也有一點無法改變,那就是心力。’
應對一人所耗費的心力,和應對多人是不同的。
應對一人的心神專注和應對多人也是不同的。
多一個,就要多分心。
天君要應對孫悟空的攻勢,就不能像先前那般全神貫注地對付姜離。
這一點,就是破綻。
素白色的長髮如同龍蛇般亂舞,刺入了虛空之中,彷彿連接到另一方天地。
在姜離的身後,大周的版圖浮現,山川大地之形,日月星辰之景,九州萬民之影,皆是呈現出來。
明明是在異國他鄉,但姜離卻是喚起了國朝國勢之力,【朕即國家】的神通將一股無儔大勢,將一股沛莫能御的力量加持在姜離身上。
“我等這一刻,也是等了很久了。”
“天子之劍。”
得自莊周道果的天下三劍最後一劍,終於完整使出,且此時的道果神通和彼時又有不同,莊周道果隨着姜離的晉升亦是拔升到了該有的高度。
雖然帶給姜離的三元增益沒有變大,但道果神通的層次卻是也達到了三品。
天子之劍,於此刻出。
劍以九州爲體,包以四夷,裹以四時,繞以渤海,帶以常山,制以五行,論以刑德,開以陰陽,持以春夏,行以秋冬。
大圜劍上一面顯現江山社稷,一面化出浮黎蒼生,九州萬方俱在一劍之中。
“此劍既出,天下拜服。”
姜離運用【帝出乎震】,亦可說是【口含天憲】之神通,爲天子之劍加持,劍光沖霄,劃破九曲黃河陣之空間,劍氣威凌,天下拜服。
啊!
那一道道靈性自身的氣勁同時發出了波動,如同尖嘯一般。微薄的靈性讓它們發出了臨死前的“慘叫”,然後紛紛泯滅。
陰風黑霧在劍光下消散,滔天濁浪沉落,人蔘果樹的生機回縮入樹枝,天君的形體猛地一沉,似要墜落。
若說【道蒞天下,其鬼不神】是對道果神通的降伏,那這天子之劍便是對元氣,對神元的降伏。
一劍之下,氣消神散,無所不伏。
應對孫悟空襲擊的天君也許能猜到姜離還有底牌暗藏,但他絕對沒能料到姜離藏着的底牌可一點都不小,他更沒料到姜離早就能夠動用【朕即國家】的神通,使大周之力加持己身。
因爲天機被打亂了,由衆強出手打亂的,保證沒一個能夠佔算天機,感知禍福。
和周邊空間重迭的天境被強行擠壓出來,一層又一層的空間被劍光壓碎,江山社稷和浮黎蒼生之圖同時映入天君眼中,威凌天下的劍勢降臨。
天君的身形有剎那的虛化,但又被定格住,隨着一劍斬身而過,天現金血。
天君的身形消散在劍下,但那道劍痕卻是始終留在半空,天空在波動,像是某個活物在蠕動,那道染血的劍痕也因此而扭曲,流淌出更多的血液,就像是一場雨般落入下方的濁浪。
“師伯,這一劍如何?”
姜離哈哈一笑,周身雲氣沸騰,沖霄而起,退入了那道斬破九曲黃河陣的劍痕中,強行衝破了陣法空間,退出了此陣。
孫悟空一個筋斗後翻,見到這一幕,眼睛眨了眨,當即就把筋斗雲向上一擡,也是衝上了陰風黑霧散去的天穹,飛入了劍痕之中。
而在他們離去之後,九曲黃河陣之內洪流再起,一道虛幻的輪廓勾勒出來,似是看了一眼此處,又一閃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