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湘荷原名叫柳香河,七歲那年就被人販子拐賣到了當時的金陵。那個年代,由於家庭的貧困,在她的記憶裡,爹被人習慣地稱作柳老大,至於母親姓什麼叫什麼根本就沒有那個概念,她唯一能夠知道名字的就是她的弟弟喜河。
按照她的記憶,長沙被天軍收復後,內務部曾經調查過她的家鄉,可是,她的家人因爲生活所迫,也已經早遷離了原地,暫時查無下落。爲此,柳湘荷傷心了好一陣子。
真是無巧不成書。在上午的閱兵式上,前一軍調來參加受閱的部隊,剛巧爲首的師帥也叫柳喜河。檢閱臺上的柳湘荷在聽到身邊兒人的介紹後,不禁心裡一動。
受閱部隊通過檢閱臺的時間很短,又離的遠,她根本無法看真切這個柳喜河的面目。於是檢閱結束後,她先是向翼王府的官員詳細打聽了有關這個柳喜河的情況,結果是越打聽,她的心裡越感到激動。這個柳喜河只有十八,剛好比自己小一歲,年歲和弟弟恰恰相仿,而且更巧的,他也是長沙人。
柳湘荷迫不及待地跑到柳喜河師在城外的駐地,第一次卻空手而歸。柳喜河有軍務,不在營地。
當按着營內值班軍官的提示,掐着晚飯的點兒,再次來到軍營,並和柳喜河攀談之後,柳湘荷終於如願以嘗。這個年輕的英雄師帥,果然就是自己的親弟弟。柳喜河更沒有想到,這個被父母和他魂牽夢繞,早已經被他們認爲也許不會活在人世上的姐姐,不僅還好好地活着,而且也成了天軍的一員,還是安王殿下府裡的尚書。姐弟倆真是悲喜交加。
巧遇了弟弟,得知了爹孃不僅健在,還都有了田地,欣喜、激動之餘,柳湘荷感到的就是遺憾。才見到日思夜想的親人,卻又要分別。她惦記着自己還應有的責任,不得不依依不捨地告別弟弟。
柳喜河把姐姐送到城門口,看着姐姐進了城。滿腦子裡都是父母和弟弟的柳湘荷,放馬小跑着,跑着跑着就跑岔了路,這纔有了個馬失前蹄……
“不錯,不錯,真是不錯。”聽完柳湘荷的敘述,林海豐連聲讚歎。
“殿下,什麼啊,難道那破老馬還把人家摔對了不成?”柳湘荷哭喪着臉哼到。
“哈哈,不是,不是啊。”林海豐笑了,“我是說你弟弟不錯啊。我聽翼王介紹過,這個柳喜河可是了不得,人小鬼大,當初第一個衝上嶽州城,又是孤軍奔襲,抄了曾國藩在衡州的老窩,可是個西征軍裡出名的人物哩。”
弟弟還有這麼厲害的戰功呢?這個臭傢伙,可是沒和自己講起過呢。柳湘荷笑了,聽到安王誇獎弟弟,她比吃了蜜還甜,也一時忘記了身上的痛楚。
她站了起來,看看一邊兒傻笑着的韓慕嶽,“別都站着不動了,趕緊開始收拾啊。”
“這個書、信函,還有文件都要分開放,牀上的那幾本書先不要動,晚上睡覺前殿下要看的,等早上起來臨走前再放進箱子裡不遲。文件就都收起來,明天要走了,不叫殿下再做事了,早點兒休息。廢紙什麼的不要亂丟,蒐集到一起,最後燒掉……哎呀,我說殿下您能不能老實的呆會兒啊,您可別動啊,衣服什麼的都放那,一會兒我自己整。我是最怕殿下動東西了,您一動就準亂……”柳湘荷那永遠不厭其煩的磨叨又開始了。
林海豐笑了笑,只好坐在一邊兒,靜靜地看着手和嘴一起忙着的柳湘荷。這個年代的人,似乎要比自己以前所處時代的人要早熟的多。
“好了,”柳湘荷收拾利落,邊拍着手邊四下尋摸了一會兒,滿意地笑了笑,“殿下,趕緊洗洗休息吧,天色可是不晚了。”
“好,我一會兒就休息。叫慕嶽他們也去你屋裡幫着收拾收拾。”林海豐乖乖地答應着。
“不用,我的東西我自己來,纔不叫他們摻和呢。”柳湘荷看看韓慕嶽,一撇嘴兒。
“你呀,以前可以這樣,現在你身上不是有傷嘛,累不得的。”林海豐嘆口氣,“別看現在還感覺事情不大,等一覺醒來,你就知道厲害了。”
“哪有殿下說的那麼嚴重,”柳湘荷嘿嘿地笑着,“人家又不是泥做的身子。”
哪能那麼嚴重,不嚴重才叫怪。
在送行的官員中,林海豐見到了正和姐姐難分難捨的柳喜河。
“原來喜河是柳尚書的弟弟啊,我說嘛,怎麼看着好象有些什麼地方象一個人,可就是沒想起來。”石達開看着有些羞澀的柳喜河,笑着。
“是天朝給了大家相見的機遇,”林海豐拍拍柳喜河的肩膀,“好好幹,多殺幾個敵人,叫全天下還不能團聚的親人們都能團團圓圓的在一起。”
“喜河是好樣的。”石達開一挑拇指,“你們的爹也是好樣的,我在荊州和宜昌城外見到過,是個支援前線作戰的老英雄,從長沙一直跟着天軍打到了宜昌。了不起!”
“呵呵,算得上是一門得英雄了。”林海豐笑着看看眼圈兒還紅紅的柳湘荷,“怎麼樣,是不是捨不得離開了?要不你就先留下來,正好養下傷,等身體好了再回去也不遲。”
柳湘荷看看兩位王爺,扭頭替弟弟理了理鬢髮,又整了整衣裳,“天冷,又要打仗,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有時間就多認識些字,給爹孃寫寫信,報個平安。方便的話,也給姐姐帶信來。”
“恩,姐姐放心去吧,我會照顧好自己的。姐姐也要自己多保重啊!”柳喜河咧嘴笑着。
柳湘荷緊閉着嘴,點了點頭,轉身走了,再沒有回頭。
“呵呵,也是一個倔強的姑娘。”石達開笑着看看上馬離去的柳湘荷,拉着林海豐走了幾步,“兄弟要好生保重自己啊,凡事不能操之過急,對我們來講,時間有的是。”
林海豐笑了笑,沒有說話。
石達開取出一個小紅布包,塞到林海豐的手裡,“這是一個金釵,送給未來弟妹做禮物的。本來是想多準備些的,怕你不要。”
林海豐咂巴咂巴嘴,嘿嘿一笑,“這次回到上海,本王要娶王娘,養王子王女,好好輕鬆輕鬆了。”
“去你的吧,別在我眼前裝相。”石達開狠狠地擂了他一拳,“你要能老實下來,除非是日頭能打西邊兒出來。”
柳湘荷現在可是最老實了。一早起來果然就是感到渾身沒有一個不疼的地方,勉強裝的沒事兒人似的告別了弟弟,一開始上路,就越來越難受。中午在臨時營地照顧殿下吃過飯,她就幾乎一口都難以下嚥。再堅持到下午,已經開始身上燒了起來,腦子也昏昏沉沉,又一次差點從馬背上栽下去。
“你看看,你看看,哪如當時先留在寧都了呢。”林海豐摸摸她那發燙的額頭,數叨着。
“沒事的,我剛纔就是一時打了個盹兒,不信我現在上馬殿下看看。”柳湘荷咬牙硬撐着。
“還嘴硬,你還是老老實實躺到擔架上去吧。”林海豐叫來剛剛紮好的擔架,“一會兒先吃幾片退燒的藥,晚上到了營地再叫大夫煎上幾付湯藥。堅持到龍巖就好了,那裡有天京送的新藥。”
“這上面……”柳湘荷瞅瞅擔架,猶豫着,躺這上面叫別人擡着,也太那個了。
林海豐愣了下,忽然哈哈地笑了起來,“你呀,這上面怎麼不好了?你就閉上眼睛,當是在坐花轎了,舒服的很呢。”
“殿下,您又嘲弄人了。”柳湘荷的臉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