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不待李慎之回答,便如同一道白虹一般,瞬間一閃而過,消失在了後山。
倏爾,有點點殘月傾瀉而下,落在他的側臉上,面如冠玉,幽冷孤獨......
李慎之看着歐陽雪莉離去的方向,靜靜佇立着,沒有說話。
微風浮動,寒風乍暖。
不多時,有幾縷寒風掠動着他的髮梢,他靜靜的掃向遠處,氣息平穩,含笑溫潤。轉瞬間,同樣消失在原地。
在他離去不過半刻鐘,後山的密林中再度有霹靂聲響起,接連三聲,振聾發聵,林木晃動。
而在密林的深處,有一團黑色濃霧繚繞,拖着尾影,迅捷的攛掇在林中。
不多時,那團黑霧來到了一片破敗損毀的坑窪之地,圍繞着地面的血跡盤旋幾圈,彷彿是在確認什麼一般。
忽然,那團黑霧張開一個口子,徑直把地上血肉模糊的頭顱吞了進去。
然後筆直的飛到密林上空,懸停了一會,這才悠悠的回到密林深處。
......
翌日。
閒魚峰,一處安然的大殿內。
此時,李慎之正悠然的躺在牀上睡懶覺,嘴裡時不時的傻笑着。
忽然眉心一皺,像似感覺到了什麼,眼皮微顫緩緩地睜開眼睛。
砰!砰!
“李慎之!”
殿外一陣轟鳴聲襲來,敲門聲此起彼伏,越來越大。
李慎之眼神一跳,立馬爬了起來向着殿前走去,邊走邊嘀咕道
“這大早晨的,到底是誰啊,閒着沒事找我幹啥,擾了小爺的美夢。”
吱嘎。
紅色的銅門應聲而開,李慎之探出頭,睡眼惺忪道
“別敲了,這不是來了嘛。”
就在他剛開門的一瞬間,一道白影瞬息閃過,彈指間就繞過他來到了大殿內。
李慎之嘴角微抽,眼中露出一絲不悅,這人咋不講規矩隨便私闖民宅啊。
當即轉過身子,想要朝着那人口吐芬芳。可當他看清大殿內負手而立的身影時,喉頭滾了滾,罵不出半個字來,甚至想要直接開溜。
就在這時,那道身影緩緩轉過身來,盯着他語氣淡淡道
“你小子,前幾日是不是把老朽用來煉丹的青蛟鼎順走了?”
李慎之眼底一顫,抹了抹後腦勺,眼珠提溜轉道
“沒有的事,夏老頭,你可不能血口噴人。”
夏入秋聞言半闔的眸子微微張開,緩步走到李慎之旁邊,手裡掐弄着一些法印。
不多時,李慎之便感覺到自己的手指劇烈抖動,儲物戒彷彿不聽使喚一般,想要脫離他的掌控。
那隻手不着痕跡的放於身後,強行壓制着,靈氣澎湃隱隱間快要崩潰了。李慎之的臉色有些難看,暗暗道
“完了,這玩意還能感應到。希望夏老頭弄不出來吧,否則......”
就在這時,李慎之忽然感覺有一瞬間,自己和儲物戒失去了聯繫。
砰!
一陣光芒閃過,大殿的地面陡然震動起來,李慎之側目看去,差點嚇得肝膽欲裂。
此時那青銅大鼎正靜靜矗立在大殿內,裡面還殘留一些鳥肉和湯汁,正不斷的向四周溢出香味。
“混蛋小子,老夫的青蛟鼎被你用來燉湯了?!”
夏入秋怔了一瞬,氣的吹鬍子瞪眼道。
完了,這......這下可沒跑了。
李慎之心裡咯噔直跳,臉色苦逼,惆悵着該怎麼和夏老頭解釋纔好使。
倏爾,夏入秋感覺到了什麼,含有深意的瞄了他一眼,圍着青銅大鼎走了兩圈,枯槁的手指摩挲着銅壁的花紋上。
“臭小子,你是從哪搞來的烈羽鳥,這可是靈鳥啊。就被你這麼燉了吃了,唉。”
“......”
李慎之愕然的抽了抽鼻子,這老頭咋閉口不提大鼎的事情,反而在乎起一隻紅色大鳥了。
“這烈羽鳥可是靈鳥中的珍獸,速度極快,日行五千裡,是坐騎中的優品。而且這種靈鳥的體內蘊含有一絲青鸞古血,雖然很稀薄,但是不凡啊。”
夏入秋接連嘆了兩口氣,搖頭晃腦的,似乎很生氣李慎之把它就這麼燉了。
李慎之歪着頭一臉不解,摸了摸下巴,看着他略帶試探性地道
“夏老頭,要不你嚐嚐?味道還挺不錯的。”
“.......”
夏入秋聞言,嘴角微扯,白鬚氣的一顫,正聲道
“這些靈鳥都是天地靈禽,怎可就此吃了。而且老朽向來崇尚自然,靜心悟道,洗練天地靈氣......”
忽然間鼎內傳出濃郁的肉香味,飄香四溢,沁人心脾。
此刻,李慎之正拿着一把小勺自顧自的品嚐着,雙眼微眯,搖頭晃腦的道
“味道就一個字——絕!”
“......”
夏入秋目瞪口呆的看着他,聞着極致的肉鮮味,不禁嚥了口唾沫,這味道實在是太誘人了。
“咳咳。這個......這個,雖然修煉講究靜心感悟,洗滌污穢。但是偶爾吃上一次兩次也沒什麼,及時煉化掉就好了。”
李慎之嘬了一口湯,嚥了下去。倚靠着青銅大鼎,聽着夏老頭支支吾吾的回答,一時間有些想笑。
看着臉色發紅的夏老頭,眼神上揚,心裡暗自嘟囔道
“得,這老頭也是個傲嬌,還是個死傲嬌。”
咚!
就在這時,夏入秋對着青銅鼎隨手一招,大鼎隨即消失,而李慎之因爲斜倚着,一時間沒反應過來,順勢摔在了地面上。
“咳咳,這青蛟鼎老夫近日有大用,所以暫時收回。”
他心裡那個氣啊,捂着腚幫子站起來張口就要罵,但是一看夏老頭面無表情的樣子,頓時那股氣強行嚥了下去。
“識時務者爲俊傑,小爺不是你的對手,我忍了......”
突然,夏入秋揹負着雙手原地踱步,表情嚴肅,時而嘆息時而搖頭,與剛纔判若兩人。
半晌後,李慎之站的都快散架了,努着嘴想開口詢問。
這時,夏入秋才擡頭看向他,語氣沉重道
“小娃子,你可那江羽黎是何人?”
聞言,李慎之愣了一下,脫口而出道
“知道一些,聽說是江家之人。怎麼了,他的身份不一般?”
他在劍宗三年多,也稍稍瞭解一些江家的傳聞。
僅僅知道江家行事極爲霸道,在劍宗也有着一些權力,尋常弟子長老得罪不起,但是具體權柄有多大他不甚瞭解。
夏入秋微微頷首,仰着頭看向遠處似乎在理清思緒,數息後才緩緩道
“江羽黎來自巖涼州,而江家的勢力極爲強大,風頭之盛隱隱蓋過州主。雖然整體實力遠不如劍宗,但是江家背後的宗門比我們劍宗要強些,所以......”
李慎之眼神一閃,試探地回道
“所以劍宗不敢隨意動他?怕引起江家的逆反,亦或者動了江家之人會牽動某些變數?”
夏入秋點點頭,又搖了搖頭,幽幽開口道
“是也不是,只是暫時不能動,現在還不是時候。我們不能動他,但你可以。我們動他,背後之人也會動手。”
“其實百年前,我們就知道江家的不軌之心了,但是那時候江家已經投靠了那一宗,而且有些人已經深深紮根在劍宗,涉及頗深。”
李慎之摸着下巴,眼神一亮,脫口而出道
“夏老頭,你說的可是藥劍峰的首座——江凌?”
夏入秋投去一個讚賞的眼神,咧着嘴道
“不錯。劍宗在等一個機會,一個可以把那些毒瘤連根拔起的機會。”
李慎之點了點頭,若有所思。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擡頭問道
“你說的那一宗指的是?”
“你現在沒必要知道,等你境界夠了自然也就知道了。”
說起那一宗,夏老頭眼眸微不可查的顫了一下,語氣竟然有些低沉道。
李慎之撇撇嘴,沒有繼續追問。因爲他看得出來現在的夏老頭情緒有些低迷,也許那一宗很強吧,強的劍宗沒有抵抗之力。
就在這時,夏老頭手掌攤開,兩本線裝古籍浮現自他的手中。
“這兩本是劍宗的不傳秘籍,非真傳弟子不予教授。兩本皆是地階上品,一本劍技,一本身法。剩下的時間好生修習下,到時候也能多一些機會。”
乾元劍訣!
折影游龍步!
李慎之詫異的接了過去,看着手中兩本沉甸甸的秘笈,道
“你就這麼確定剩下這點時間我能修煉成?”
夏入秋捋着鬍鬚,哼了一聲,淡淡道
“老夫可沒指望你能修成,這點時間你能練出點皮毛就不錯了。但是老夫把該給你的都給你了,到時候你打輸了可怪不得我。”
李慎之:“......”
就在這時,李慎之攤着手伸了過去,眼中期盼道
“老頭子,秘籍都給我了,靈丹寶藥啥的也給點吧,我留着突破好用。”
“沒有。你能服用的,老夫都拿來當糖豆吃了......”
“靠。”
夏入秋徑直無視了李慎之罵罵咧咧的態度,輕步走至殿前,凝望着遠處的碧空道
“不要過度依賴於丹藥,是藥三分毒,丹藥同樣如此。哪怕再高明的煉丹師,他們所煉出的丹藥,同樣暗含各種雜質毒素。
體質好些的武者,憑藉血脈或功法能夠煉化一部分,但是仍有一部分會殘留體內,堵塞武脈。”
微微一笑,轉過身看着李慎之繼續道
“而且靠丹藥堆砌出的武者,其實力遠遠不如那種靠積累所突破的武者。
修煉,修的是心,煉的是體。不要過分依賴外物,否則將會成爲你一生的桎梏。境界越高,這種潛藏的桎梏也會越大。”
李慎之眼眸低垂着,微微閃爍,似乎在考量夏老頭所說的話。
夏入秋靜靜看着他,也不說話。
半晌後,李慎之緩緩擡起頭來,劍瞳中有淡紫色劍芒一閃而過。側過身對着夏入秋深深一禮,正色道
“小子受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