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在那聲低喚中得見新生,陸離紅了眼眶,將地上的人抱了個滿懷,他低頭吻過女子的精緻眉眼,請求道:“安歌,你抱抱我。”
安歌微擡胳膊輕輕環住了他,耳語道:“阿離,我好了。”
眼淚漫出,陸離卻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靜靜的抱着她,半響道:“我們去醫院,去檢查。”
醫院裡,醫生看着面前矜貴冷漠的男子抱着懷裡的女子,一刻也不曾鬆手,醫院裡人人都知道,陸董爲醫院捐了高達千萬的醫療器械,只是爲了他的太太。
“陸太太沒事了,外傷好的差不多了,可能睡得太久,腿上會沒有力氣。”
“陸董您不能老抱着她,讓她多走走對恢復有利。”
清雋的男子點點頭,表示知道了,卻絲毫沒有要把人放下的意思。
醫生搖搖頭,不由失笑,外界傳聞的陸董可怕的很,如今看來倒是誤傳了。
“記得多吃果蔬,吃些有營養,好消化的食物。”
安歌靠在陸離胸前,溫聲道:“阿離,我可以自己走的。”
陸離搖搖頭,抱着她的手緊了緊,“不急,慢慢來,腿會疼。”
念安閣的安苑多了幾分人氣,陸離將公司裡所有的工作交給了林落,在家陪她,爲了哄她開心,還從漢江將年年接了過來。
父母來看她時,抹着淚說陸離是個好男人,她當時看着廚房裡忙碌的身影,不由勾了脣角,陸鈺跟徐燁也匆匆趕來,陸鈺將手上戴了多年的佛珠送給了她,願她以後長安。
比起自己的身體,她更關心陸離的狀態,書房的抽屜裡擺滿了各種抑制情緒藥物,心中難過,卻未多問。
安歌捧了茶杯與徐燁站在窗前閒聊,長睫微顫,“阿離的病情,反覆了嗎?”
徐燁的手指搭在茶杯上,脣角微揚,“有些,不過還好,他對於情緒控制的很好,你昏迷不醒,他有些失控也是難免。”
“告訴你個有意思的事情,那天你出事了,在醫院,陸離哭了。”
安歌偏了偏頭,“嗯?”
“你或許對他應該多些信心,因爲愛你,他一次次從黑暗裡站了起來,這次也一樣。”
女子將杯子裡的茶喝完,溫聲道:“我很相信他,跳下去的時候,我便是篤定,阿離會爲了我的話,好好活着。”
“他捨不得我失望,即使想要見我,卻也會好好活着。”
身後傳來腳步聲,有人將她摟在懷裡,“站的久了,去坐着。”
徐燁看着面前牽手離去的倆人無奈攤攤手,眼中神色有些落寞。
他愛上的那個姑娘背起行囊,一走多年,不見蹤影。
2017年夏,安歌回校重讀大四,郭夢跟顧琳娜進了一家不錯的律所,周子菁做了主播,在網上小有名氣。
這一年陸離從西寧大學金融系研究生畢業,那個冷漠絕情的男子成爲西寧出手最爲闊綽的慈善家,老天待他不好,卻是將所有的運氣用在了安歌身上,他們之間多有磨難,他想積福,願安歌一生順遂。
安歌返校後,陸離作爲知名校友回校演講,西寧大學的禮堂裡熙熙攘攘,座無虛席,陸離身着黑色襯衫,站在臺上侃侃而談,一身光華讓人挪不開眼。
安歌站在人羣裡,聽見他說起自己的經歷,有人問他,你從出生便順風順水,所經手的項目無一失手,你最大的成就是什麼?
陸離最大的成就,舉國聞名的新地產,高速發展的電子商務,動輒過億的收購案,安歌細細想着,卻不想臺上的人輕聲道:“我這一生最大的成就,就是遇見了我的妻子,並將她娶回了家。”
“在座的各位走出社會都是精英,金錢、名望對你們來說只是時間早晚,你們須得明白在這塵世裡,你們想要什麼?”
“陸某不才,我想要的是白頭到老,歲月靜好。”
“我太太常說,煮茗煎茶,執棋澆花,日子清平。我想讓她一輩子都過這樣的日子,無憂無慮在我身邊,而我現在所做的一切,除了陸氏的傳承,更多的是想讓她看見美好的世界。”
“想必各位也有所耳聞,關於我的精神狀態,高二那年我遇見我妻子,那是我人生中最黑暗的日子,抑鬱症、精神分裂症,世界對我來說,毫無意義,活着卻也不過如此。”
“我妻子很勇敢,將她身上所有的美好都放在了我身上,後來我們分離,相聚,我卻從未放棄愛她。”
“之前她被綁架,對我說,這個世界很美好,讓我替她看看,其實我想說這個世界一點也不美好卻因爲她的存在,讓我有所眷戀。”
“我想盡我所能讓她看見一切美好的事物,而你們將是實現這一切的人才與希望。”
見他輕描淡寫的將過往盡數說出,安歌知道,她的阿離好了,傷口癒合,煥然新生。
她輕輕舉手,臺上的人將目光落在了她身上,清雋的臉上浮着笑意,所有人回身看向她,有人認出她,輕聲低呼。
那一年的安歌22歲,女子仰着頭,眸子裡盛滿光,長髮修剪及肩,溫聲道:“陸先生,一路走來,累嗎?”
彼時的陸離23歲,風華正茂,“累,不過爲你,心甘情願。”
女子點頭:“辛苦了。”
辛苦你這麼努力的變好,這麼努力撐起一片天,辛苦你這麼努力的守在我身邊。
臺下掌聲雷動,清傲的男子自臺上走下,穿過人羣將清雅的姑娘攬在懷裡,瀟灑離去,安歌醒來,是上天賜予他此生最大的福氣。
倆人走在校園林蔭道上,十指相扣,陸離溫聲道:“怎麼來了?”
“劉裕說你有演講,我想來看看。”
“講的好嗎?”
安歌點頭微笑,“阿離最棒。”
陸離將她拉近自己,額頭抵着她的發頂,女子頭髮上有隱隱的茶香,“我想要獎勵。”
“什麼獎勵?”
“吻你。”
陸離的手放在她的脊背上,靠在樹上,吻得有些忘情,身邊有人走過,腳步匆匆,安歌的心不受控制的跳動着。
男子在耳邊低語:“我還欠你婚禮,補給你好不好?”
安歌將頭埋在他的脖頸處,牙齒輕輕咬了咬他的鎖骨,“我想去西藏。”
男子輕聲應道:“好,結了婚就去。”
十月份,天氣不冷不熱,陸離將安歌娶回了家。
婚禮其實並不盛大,比起奢華,安歌更偏向於溫馨,婚禮只邀請了他們的朋友跟家人,在漢江市的江邊教堂,她穿着陸離所選的婚紗,嫁給了她心愛的男人。
那件婚紗選了陸氏旗下的高定品牌——子衿,這個牌子很耳熟,後來她見到設計師時,那位年輕的設計師一眼就認出了她,當年給陸離成人禮買襯衫的那個設計工作室便是她開的,一切昭然若揭。
裙子簡潔,精妙在於頭紗跟裙邊上的刺繡,襯得她格外清雅。
當安歌穿着婚紗在紅毯上出現時,紅毯那端的男子不由得握了握拳,他其實很緊張,有多期盼就有多緊張。
李建牽着安歌緩緩向他走來,堅毅的中年男子眼眶微紅,將安歌手放進他手裡時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如當年,“好好愛她。”
陸離點頭,沉聲應道:“爸,我會的。”
李建落座,他的安歌,從那麼小小的一團長成了大姑娘,從今天起就是別人家的人了,還好是陸離,他稍稍放心,妻子握住了他的手,輕輕拍了拍。
李建有些感慨,他當年也是從岳父手上牽走了妻子,一牽就是一輩子。
戴婚戒時,陸離的手微微在抖,安歌伸手握了握,看着女子的笑容輕淺,這一生他要牽着她走過歲月荏苒,從年少風華到白髮蒼蒼。
他們的婚禮,王冉並未出席,請帖放在身邊,他卻連打開的勇氣都沒有,而是獨自一人揹着行囊去往西藏,那個安歌愛極了的地方。
跪在布達拉宮門前時,他無比虔誠,願她好,盼她安,此生不被辜負。
西藏很美,隱隱蒼涼,王冉感覺自己的心慢了下來,她結婚那天,王冉躺在草原上看碧藍的天空,想起安歌當年的那句謙恭如玉,不自覺地笑了。
他這一生受過不少追捧,只有這一句,當了真,不能自拔。
他給她打了電話,電話那邊很熱鬧,他說:“安歌,你要一生幸福啊。”
母親給他相親,他掙扎無果後在其中挑了一個溫柔的女子,眉眼之處頗像她,他這一生再無幸福可言。
女子聲音清潤:“謝謝王冉,你也要幸福。”
嗓子微啞,他低聲道:“好。”
不是她,是誰都好,他會好好對待未來的妻子,或許偶爾也會想起他愛的女子,在醉酒時、在深夜裡,偷偷將他的思念拿出來在月光裡曬一曬,然後平淡無味的繼續過日子。
送走賓客,陸離帶她回了澄園,在陸離的房間裡,男子單膝跪地爲她揉着腿,“舒服嗎?”
她拉着陸離的手,“不按了,我不累。”
倆人躺在牀上,陸離輕手爲她解了頭紗,伏身吻她,牽着她的手摸進了衣服裡。
“你摸摸。”
安歌微紅了耳朵,手攀上了男子的脊背,擡頭吻上了他的脖頸。
婚紗之下,雪脂凝膚,安歌看着被脫得所剩無幾的衣服,面色羞紅,“關燈好不好?”
陸離沒應,專心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情,在她身上四處點火,誘哄她:“你乖,我都看過了,不關啊。”
安歌被他撩撥得渾身滾燙,意亂情迷。
一夜無眠,陸離倒是精力旺盛,抱着懷裡沉沉睡去的女子,輕輕吻着她的眉眼。
次日清晨,陽光明媚。
河州一中,依舊美麗如初,年輕的身影從身邊路過,安歌看着擦身而過的少年少女,像是看見了當年的自己。
也是那年的十月,她跌跌撞撞走進了陸離的世界,將一生託付給了身邊的男子。
身邊有車駛過,陸離小心的將她攬過,“小心。”
安歌彎了眉眼,年少時的少年,長成了成熟模樣,不變的是愛她的心。
這一年,她牽着他走過漢江的大街小巷,最後在暮色裡踮着腳,對他耳語:“阿離,我愛你,很多年了。”
眼神清澈的男子低頭吻她:“真巧,我也是。”
她很慶幸,陸離在她心裡居住,如同滿月永居於夜。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