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淵心頭一動,似有所悟,而後開始臨摹“焚天”二字。
“噗”,然而,羅淵連輪廓都尚未臨摹而出,便受到一股冥冥之中的反噬,一口鮮血噴灑而出。感受着筋脈的脹痛,體內法力的紊亂他不由苦笑一聲,自己已經是小心翼翼了,未曾想竟然還是遭受反噬。不過,這也更令他心生嚮往,元嬰中期修士竟不能臨摹兩個字,那麼這兩個字的價值可想而知。
廣法閣外
澹臺璇雅仍舊盤坐,精緻的面龐之上出現了些許憂色。已經接連十數日了,羅淵的氣息自廣法閣之地消失後便再未出現。哪怕澹臺璇雅對羅淵有着莫名的信心,可此刻也仍舊難免有了擔憂,生怕羅淵出現了什麼意外,遭遇一些莫名的變故。
在澹臺璇雅的身後,衆修士面面相覷,卻是不知該如何開口。元離上人目露思索之意,不知在作何猜測。周恆與雷竭兩位家主亦是不明所以,但澹臺璇雅盤坐於此,他們二人也不好率領自家元嬰強者離去,只是盼着羅淵早日出關。只是他們心中誰都沒底,元嬰修士閉關,數載到數百載皆有可能。
若是空讓他們在此地停留駐足百年歲月,對他們而言代價太大,且家族之中若無元嬰修士坐鎮,的確不妥。
澹臺璇雅輕嘆一聲,素手挽過青絲,和聲開口道:“再等等,若是一旬之後羅淵哥哥還未回來,你等便回各自所在之處,我一人在此即可。”
周恆與雷竭相視一眼,卻是不知該說些什麼,而後皆是對着澹臺璇雅一拜:“是”。
石門之前
羅淵穩定氣息,雙手劃撥,他在催動着體內的四方炎,希冀能夠憑藉此火親近火之大道,從而臨摹“焚天”二字。
都說山中無日月,修士閉關亦是如此。不知不覺中,羅淵已然渡過了十年歲月。而這十載歲月之中,他把火道修到了小成。這一日,他雙目開闔,只見瞳孔之中有着熊熊火光在燒灼,其火威比之雷雲子而言,不弱分毫。
半晌之後,羅淵動了,他凝聚一身火道,運轉於指尖,開始勾勒着“焚天”二字的輪廓。他的動作很慢,這是道的運轉凝結,不容絲毫大意。一步錯,便會功虧一簣。三日時光一轉而過,三日之間,羅淵也不過只是臨摹出了“焚”字的半數而已。
寥寥數筆,卻令他額頭之上有着細密的汗珠落下,心力有着不少的消耗。但這並不能夠阻擋其落下的手指滑動,臨摹勾勒仍在繼續。
七日之後
羅淵一口鮮血噴出,手指再無法點落在那已描摹出大半的“焚”字之上。那此前阻擋着他的無形隔膜再度出現,令他再無法有所寸進。他怔怔入定,隨後閉目深思,回想着這幾日以來自己臨摹時的種種,還有那大道的變化以及躍動。
又是一年流逝
這一日,羅淵再度從盤坐之中甦醒,而後並指開始臨摹。這一年來,他不驕不躁,思索着此前的不足之處。這一次,他有着不小的把握,能夠勉強將那“焚”字臨摹而出。指尖滑動,無窮火光迸發,隨後凝聚成一點火光,再無任何滔天威勢顯化。
他指尖緩緩而動,這一次,僅僅用了一日,便達到了一載歲月之前的進度。而在此刻,似乎又有隔膜隱現,阻擋着他的指尖點落。與此前不同的是,如今的他能夠看到指尖之下的那層隔膜。他無喜無悲,身軀之內修爲流轉,嬰火凝聚於指端迸發,輕而易舉的便穿透了那層隔膜。
並非他此前的道悟不足,以小成的火道,足以看到那層隔膜。只是他的心終究不再火之一道之上,而如今,他將一切心緒都放在火中。在他的識海之中,竟也出現了一片火海,懸浮於空,像是不處一世,玄妙難言。隱約間,他感受到大道在他的指尖流淌,無窮的火焰在他的指端騰躍,這種感覺有着說不出的奇異與舒適。
又是三日,距離“焚”字的臨摹還差最後的臨門一腳。然而,此時他卻感受到了另一股阻擋,似乎是因爲他的火不夠強大。羅淵皺眉而思,四方炎早已盡數傾瀉而出,就連嬰火都被他極力調動,而五行之體的加成也已動用。似乎,是他的火不夠多,小成的火道,終究不能做到包羅萬象,凝聚諸天之火。
就這般,他的手指依舊停留在那最後一點,再次陷入了一種道悟之中。
五日之後,羅淵周身騰起一道血紅之色,漫天煞氣遍佈,隨後凝聚成爲血紅的煞火。雖然只有些許,但其內蘊含的無窮煞氣以及怨氣,就算是化神至尊見了,也不由微微色變。聚煞成火,這纔是真正的魔頭標誌,而這煞火,成就了羅淵最後臨摹成功的一點。
一聲鏡子破碎之音震響四周,“焚”字於虛空之中躍然而出。哪怕這只是區區一個只具其表的古字,但仍舊有着令人心悸的威勢。面對這一枚古字,就像是在面對着無窮天威。哪怕羅淵實力強橫,道心更是堅定,可面對着這枚由他寫出的古字,竟也感到了一陣心悸。
這不是他道心不穩,而是雙方之間差距太過巨大。“焚”字就像是亙古而存,屹立在時光長河上游中不倒的巨頭,俯瞰着世間歲月萬古悠悠。而羅淵,就是這世間衆生中的一員,可以說是毫不起眼。這是一種來自本源上的碾壓,即便是焚天真君本尊,在面對他所幻化而出的這兩道字符,亦是心懷敬畏,滿是謙卑。
“焚”字已成,羅淵毫不停頓,此時的他乃是處在狀態最爲鼎盛之時,自然要一鼓作氣再做突破。然而,這“天”之一字,像是有着天道之威一般,竟讓羅淵連點出一點都無法做到,震得他生生咳血倒飛。
羅淵站起身來,搖頭苦笑,自嘲一番之後再度盤坐。他知道,小成的火道不足以再維持他臨摹下“天”之一字。倘若要再度寫下,須得火道大成。從這一日開始,羅淵幻化諸般神通,演諸多道法,引來普天蓋的秩序神鏈,將自身封鎖其中。
隨後,秩序神鏈焚燒,像是一尊蘊含極境之法的大鼎一般,而羅淵便在其內承受着諸多秩序的焚燒。他在以秩序之火煉就自身,這種舉動極其危險,稍有不慎便會遭受重創。但身處異界的他,又無法尋得天下種種奇火作爲根基,不得已之下只能如此行事。
火光騰躍,隨意一絲便可令金丹修士化作飛灰,而置身於這尊火鼎之中,哪怕是化神至尊也會心驚不已,從而止步。若非羅淵修有火道且以小成,若非他身懷五行之體,若非他容納了極陽之力,臨摹出了“焚”字。這些要素缺一不可,若非這些要素,便是一百個他,也死在了鼎中,成爲了飛灰。
饒是如此,他也不好過,原本披散的髮絲而今被燒得精光,至於身軀之上,更是不着寸縷。若非他將儲物袋摘下,放置一旁,恐怕待他從鼎中出來後,將會發現自己可能變得“一無所有”。他的軀體透着赤紅之芒,更有着些許肉香飄散,他的筋脈之中血液流淌之音如同長河翻涌一般,嗡鳴作響,此爲氣血極盛之象。
這一煉,便是整整兩百年,其間承受的痛苦無數,難以道出。
這一日,大鼎消散,秩序神鏈焚燒殆盡,羅淵盤坐在虛空之中,肉身內散發着驚天動地的氣勢。哪怕此時的他仍舊不着寸縷,但其餘之人見了,第一反應定然是躬身行禮,修爲低微者將會頂禮膜拜,如見神祇。兩百年的大道之火焚燒己身,如若不死,定會有着飛一般的質變。
而眼下的羅淵正是如此,這兩百年之中,他有數次險死還生。而今他的修爲已然到達了元嬰後期,成就了大修士之位。但這僅僅只是一點,他的肉身強度突飛猛進,而今的他足以硬撼通天古寶。哪怕他的修爲尚未踏足化神,但他的肉身之力,卻足以比肩化神至尊。可以說,從今往後他羅淵便是無冕至尊。
火之道大成,實力突飛猛進,就連漠流分神之身亦是得到了無窮的好處。諸多秩序神鏈焚燒,其中蘊含着十萬八千道的絲絲道韻。如今的羅淵,就像是道的化身,可以輕易用出其餘大道的術法,雖然威力並不是那麼可觀,但卻要比尋常修士強上了數籌不止。
忽的,羅淵雙目開闔,其內有無數字符顯化,如同闡釋着天地間所有秩序的古籍一般。當他再度閉目開闔間,又有一片火海燃起,火海之中,似乎在焚燒着日月星辰,他的氣息等臨絕巔。
數息之後,羅淵心念一動,對着儲物袋遙遙一指,從中飛出一道華袍披在了他的身軀之上。他的指尖再次向着面前的虛空滑動,而這一次,虛空像是不堪承受其指端的威力一般,竟出現了道道裂痕。似乎只要他稍稍用力,便可破碎空間,踏足真正的虛空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