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夕顏深吸一口氣,定了定心神,“哥哥,到底發生何事?”
鄭克尚素來情義,便將上午之事說了一遍,“二皇子當着大殿下的面,硬是將那奴才打死,這不是擺明了要告訴全宮的人,不許對大殿下好嗎?”當日二皇子與劉夫人險些要了他們父子的性命,這筆仇鄭克尚可是記着呢!
“皇上不管嗎?”鄭夕顏蹙眉。
一聲輕嘆,鄭克尚搖頭,“劉夫人是何許人,怎會讓這些事傳到皇帝的耳朵裡。就算皇帝知道,左不過打死個奴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罷了,何至於弄得宮闈不睦。”
“奴才也是人,也是人生父母養。”鄭夕顏冷着臉,目光清冷如月。
上有魅惑君王的妖妃,下有心狠手辣的弟弟,宮闈水深難測。秦沐風,多年以後,你是否也會視性命如草芥?是否也會雙手沾滿血腥,在寂寂宮闈中貪婪屠戮的滋味?
“宮闈深深,人如螻蟻命如草芥。”鄭克尚起身,“雖說秦兄已經貴爲大皇子,到底我們也是共患難同生死過來的。唉……”
鄭夕顏冷顏,面上不見任何表情,“二皇子便是這麼迫不及待想要坐上儲君的位置?他想逼秦沐風自動消失。”
“明知如此又能奈何?”鄭克尚一聲輕嘆,“總歸是人家皇室之事,我們這些個閒雜人等也是無力相幫。”
“他救過我的命。”鄭夕顏扭頭看着鄭克尚,眼底的光如迷霧陰霾,陽光下泛出些許迷人的光澤,“哥,我不能坐視不理。”
“夕顏你莫胡鬧,那是皇宮內院,不是自己家裡可以任你戲耍。”鄭克尚心頭一顫,望着她冷冽的眸子,忽然後悔不該跟她說這些。
“哥,明兒個父親上朝會走哪條路?”鄭夕顏轉而言其他。
鄭克尚一怔,“自然是經安定門,過白玉橋,而後上殿議事。”
“那皇子們的宮殿在哪?”
“金殿左側的宮殿羣便是,右邊是後宮,男子慎入。”鄭克尚不明所以,只是細細解釋着,卻沒能看見鄭夕顏眼底,一掠而過的銳利。
聞言,鄭夕顏不說話,只是愈發仔細的擦拭手中的箭矢。銳利的箭矢,倒映着她銳利的眸子,以及森冷無溫的面孔。
二皇子?
那一夜,鄭克尚覺得有些心慌,仿若難以入眠。一大早,他便趕到鄭夕顏的房門外,見門窗緊閉,心中才算稍稍安穩些。
“公子。”婢女們端着洗臉盆和早點推門而進。
遠遠的看見牀榻上躺着一個人,棉被捂着全身,好似還未甦醒。
“這丫頭愈發嗜睡。”鄭克尚笑了笑,正準備踏出房門,腦子嗡的一聲巨響。等等!爲何覺得哪裡不對勁?
下一刻,鄭克尚赫然衝到牀前,猛然掀開被子。
被子底下,只見圓枕不見人。
彷彿全身的血液一下子衝到腦門,鄭克尚差點叫出聲來,耳邊聽着婢女們的驚叫,“哎呀,小姐不見了!”
瘋似的奪門而出,鄭克尚急衝大門口。
卻見着管事的剛剛轉回,一把抓住管事的胳膊,“我父親呢?侯爺呢?”
管事愣住,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只猶豫道,“侯爺上朝去了,估摸着快到宮門口了。”
“嘿!”鄭克尚急得直跺腳,該死,昨天他就該警覺的。估計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
跟着父親的車轎進宮了!壞了壞了,要出大事了!
鄭夕顏一身隨扈打扮,眉清目秀的女子儼然是個俊朗少年,低頭跟在車轎後頭,只用眼角的餘光掃過四周。
車轎與隨扈都被安置在金殿一側的偏殿內,衆多大臣的家奴也都在此等候,還不等衆人進去,鄭夕顏一溜煙便穿過迴廊對面的灌木林,跑得沒影。
鄭克尚說過,皇子們的宮殿都在金殿左側。
閃到一旁,鄭夕顏將外頭的隨扈服裝脫去,裡頭竟然穿着一套太監的衣服。昨兒個問宮門守衛買的,沒想到修改修改剛剛合身。將脫下的衣服藏好,鄭夕顏垂眉順目,低着頭走向左側的宮道。
她記得鄭克尚說過,如今的二皇子已經搬出了華陽宮,如今住在安陽宮。拐了幾個彎,鄭夕顏發現一個極爲嚴肅性的問題。皇宮內院,每扇門每條道看上去都是一模一樣,除了宮門上的匾額。
該死,她迷路了!彷彿一直在原地踏步。
額頭冒出細細密密的冷汗,何至於她這個方位感極強的世界冠軍,也會淪落到路癡的地步?更糟心的是,她不能開口問路。鄭夕顏不是傻子,一旦開口問人家安陽宮的位置所在,定會被人當做奸細抓起來。舉宮遍佈二皇子與劉夫人的眼線,她是萬萬不能疏忽的。
遠遠的,一輛轎輦緩緩而來。極盡奢華的轎輦,以金絲串成的珠玉車簾,明晃晃的紅寶石嵌在轎頂的四個角落,紅木車身,白馬徐徐而行。陽光下,鄭夕顏的眼睛眯成一條線,果然是價值連城!
馬車行至鄭夕顏身旁時,她急忙跪地行禮,卻聽見身旁的宮娥疾呼,“殿下千歲。”
心頭一頓,眼見着車子駛過去,低語問旁人,“不知是哪位殿下?”
“自然是二殿下。”那宮人不屑的看了鄭夕顏一眼,轉身離開。
竟然是二皇子秦沐麟的車輦。
鄭夕顏緊緊跟着那輛轎輦,直到看見轎輦停在了溫泉宮。如今這天氣,洗個溫泉浴果真是極好。
趁着轎輦停下來,太監跟溫泉宮守衛交談之際,鄭夕顏鑽入車子底下,身子拽在車子地步的橫軸上。車子進入溫泉宮時,連帶着鄭夕顏也跟進去。
轎輦停在僻靜處,秦沐麟大搖大擺的走進去。
外頭雖說有守衛,裡頭卻空無一人,大抵不管是誰,總不希望自己洗澡的時候有太多人在場。
鄭夕顏一咕嚕爬出車底,快速鑽入浴池的屏風後頭。
半圓形的溫泉池,騰起氤氳的霧氣。四下有細微的水流聲,暖暖的感覺宛若到了人間仙境。
鄭夕顏摸了摸腰際上的紙包,所幸還在。這是前些時候問街口小流氓要的癢癢粉,說是奇癢無比,一旦潑到人身上,不撓出血來決不罷休。原本她不願雙手染血,卻也深知亂世無安的道理,故而用來防身。
如今卻好,正好可以教訓秦沐麟。
驀地,鄭夕顏的臉紅了一下。透過屏風,她能看見一個不着寸縷的少年郎緩步走入溫泉。看年紀最多不過十五六,只是這身段嘛……雖說比不上秦沐風那麼健碩,倒也是秀色可餐……
想必這就是當朝二皇子秦沐麟無疑了!否則哪有人這麼大膽,敢來這裡沐浴?
她剛想悄悄爬過去下藥,誰知門突然打開,驚得鄭夕顏一下子縮回屏風後頭去。
屏風後頭,可以將
外頭的一切看得清晰無比。
淺藍色羅衫裙逶迤在地,金絲繡花的鞋子踩在地上竟沒有絲毫聲響。那身段,那嬌嬈,絕非常人可比。順着視線往上看,她看見一張分外年輕的面龐,容顏嬌嫩,眉目清麗而溫婉。尤其眉睫煽動之間,風華無限,直教人浮想聯翩。
看這女子的衣着服飾,華麗中帶着雅緻,想來也是有身份的人。
鄭夕顏的眸子驟然凝起,何以這樣一個女子,要在二皇子沐浴的時候走進來?是不知情?是幽會?還是喉間吞嚥了一下口水,鄭夕顏腦子裡有一個最壞的答案……
再擡眼,藍衣女子已經開始解開腰間的絲帶,衣衫滑落,冰肌玉骨。
鄭夕顏別過頭去,強力遏制自己的呼吸,該死!真該死!竟然讓她撞見這一幕!
秦沐麟忽然起身,一下子將藍衣女子拽入水中緊緊擁入懷裡,面上的笑何其邪肆,“怎麼現在纔來?”
“殿下好心急啊,奴家這不是來了嘛。”說着,故意將頭靠在秦沐麟的脖頸間磨蹭着,吻細細密密的落在他的下顎處。
水波盪漾,秦沐麟一把捧起她精緻的面龐,“真是想死本宮了。”語罷用力吻下去。
“殿下……”藍衣女子嬌滴滴的喊着,教人的骨頭都跟着酥了。水深剛好沒過她的胸口,精緻的鎖骨凝着幾滴水,愈發迷人。女子的羽睫輕輕煽動着,“此次,是殿下最後一次與奴家見面了吧?”
聞言,秦沐麟驟然擡起頭,停止了所有的舉動。眯起眸子,直視眼前如花美眷,“此話何意?”
“大皇子回宮,殿下已然搬出了華陽宮,如今這天下都要還給大皇子了,殿下您大權旁落……如何還能與奴家日日相會呢?”說着,女子竟紅着眼眶,極爲嬌柔的貼在秦沐麟的胸口,作勢嚶嚶啜泣。
秦沐麟冷笑幾聲,“你道秦沐風回來便能順利坐上皇位嗎?他能活着從濟國回來,但本宮保證,他絕難活着登上九五之尊。”
女子愕然擡頭,“殿下……”
“你放心,等本宮除了秦沐風,這大雲的天下還是我秦沐麟的。若然本宮登上皇位,你便是皇后的不二人選。”秦沐麟挑起她精緻的下顎,迎上她溫柔似水的眸子。那一刻,秦沐麟的眼神恨不能直接將她吞入腹中。
“殿下……奴家不求皇后之位,只想與殿下長相廝守。”女子主動迎上他的脣。
夫能抵千軍萬馬,不敵美人一顰一笑。
鄭夕顏有種作死的感覺,只覺得渾身雞皮疙瘩掉了一地。看着兩人在溫泉池裡卿卿我我,而後直接就上葷菜……
那一刻,鄭夕顏慶幸自己是個現代來客,否則見了這一幕,多少古代女子都要羞憤自盡。一想起這樣齷齪的男子便是自己將來的夫君,鄭夕顏眼底的光越發凜冽。
此生要她與這樣的人相守一生,她寧願死於當下,寧願此生不嫁。
你們不是逍遙快活嗎?一個殿下一個奴家,好呀,本姑娘就成全你們。
趁着兩人還在那裡“廝殺”,鄭夕顏爬到溫泉旁,將一整包的癢癢粉都倒了下去。只可惜瞭如花似玉的美人,馬上要變成抓破美人臉了!
一個驢打滾,鄭夕顏滾到了門口。誰知道這該死的門吱呀一聲,驚動身後溫泉池裡的男女頓時驚恐無狀,“誰?”
鄭夕顏眸色一沉,撒腿就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