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越來越有意思了。
市委領導跟銀行是怎麼溝通和交涉的，才能夠讓銀行在沒有抵押物、房子連地基都還沒開始打的情況之下，就將三個多億的貸款給放出去的？
鵬城銀行是家股份制的商業銀行，其本身的性質就決定了其跟國有銀行在經營方面存在着差異，按理來說絕對不可能因爲某個小領導的一句話，就如此爽快的拿三個多億出來給一個皮包公司的！
柯雅媛來鵬城已經好幾天了，但所能夠打聽到的消息也並不多。
想想也是，讓一個搞財務的來這裡幹私家偵探的活兒，確實是有些難爲她了。
這個成立了有三年的皮包公司，前兩年幾乎就是個空殼，到了96年年初才徒然間拿下了偌大的一塊地土地，連大樓的地基都還沒有開始挖，就先建起了售樓處、招來了年輕貌美的售樓小姐賣起了樓花。
雖說地皮所在的區域目前看起來還有些荒，可福田區本就是鵬城市政府的所在地、這座城市的中心區域，只要這個城市還在繼續發展，那麼這裡終將變得炙手可熱。
堅信堂兄跟騙貸無關，跟這個皮包公司也不會有什麼牽扯，付正義想了想便問柯雅媛。“分公司這邊有多少資金？”
“年初從總公司調了三千萬過來，以重複貸款的方式幫你堂兄解決了攬儲的任務，現在賬面上就剩下點辦公費用，反正最初也只招了個會計和出納進來，賬上的錢夠發二個人的工資就行了……”
“總公司賬面上還有多少資金可以動用？”
“不到七千萬。不過要是需要貸款倒是可以找銀行，雨瑤置業目前在區裡面也算是明星企業了，收入穩定、利潤穩定，年後交行和中行的人過來談過，說只要公司願意，銀行隨時可以給公司發放三千萬的授信……”
一百五十萬的資金，投入實業就算利潤再高，那也是有限度的。
可要是讓房地產公司去運作的話，只要關係到位，這點錢真的是能夠撬動上億、乃至於數十億的地產項目！
房地產企業的發展，是野蠻且高槓杆的，因此同樣的資金若是進行選擇的話，想要利潤最大化還真的只有地產行業合適。
當然，這點資金是絕對不能夠用來去彌補虧空的，高槓杆能帶來的是超額利潤，同樣也會帶來巨幅的虧損。
現在國內還在大力的開展招商引資，尤其是這些沿海城市，更是將招商引資與官員們的政績掛上了鉤，越是經濟發展好的地區，地產業的槓桿也就用的越高。
梳理完了情況，付正義得知邗州公安局的韓傳建要晚上就能到，他也就不想再去堂兄的公寓裡討人嫌，打個電話過去說自己的同學連夜趕回來了，自己晚上可能就不過去了。
“正義，記得我之前交代你的那些事情，不能去的地方可堅決不能去。還有就是有事兒記得給我打電話，人生地不熟的一定要注意……”
又被叮囑了一番，知道自己在堂兄的眼中依然還是孩子，這讓付正義很是有些無奈，見時間還早便問冉穎，張文武那邊是個什麼情況？
“莉莉昨天下午就帶着他們去找華雲芳了，目前是什麼情況我也不清楚……”
給方大剛撥了電話，付正義這才知道昨天下午莉莉帶着張文武去找了華雲芳，不過二個人見面的過程似乎並不愉快，張文武離開之後便拽着他和黑熊去夜市喝酒，最後是大醉。
“凌晨三點我們纔回的賓館，武哥睡到現在都還沒醒，我問莉莉是什麼情況，可她也不清楚，所以現在我還等着武哥醒了好問呢……”
問清楚了他們住的賓館，付正義趕了過去。
黑熊一個人坐在電視機前，抱着一堆零食在看動畫片《，咧着嘴笑得跟個孩子一樣。
給付正義開門的方大剛，卻一臉的擔心。“武哥醒了，不過一句話都沒說就去沖涼了。”
讓黑熊將電視聲音調低些，付正義坐下來便問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也不知道啊，莉莉帶着我們去了個食品批發市場，到了門口武哥就沒讓我和黑熊進去了，我算着時間頂多就是二十分鐘，武哥一個人黑着臉出來了，說肚子餓了要去吃飯，結果找了個大排檔坐下來就開始喝酒……”
張文武跟華雲芳時隔多年的相見，顯然結果並不令人愉快。
不過從下晚一直喝到凌晨兩三點，這也實在是有些太離譜了。
片刻後，頭髮都沒擦乾的張文武從裡間出來，見付正義已經到了，便站在門口故作輕鬆道。“來了啊，這邊要是沒事兒那我就準備回家了……”
推着張文武進了屋，將房門關上之後付正義便問道。“到底出了什麼事？”
“沒事啊，就是想回家了，我奶奶年齡也大……”
付正義毫不猶豫的便打斷了。“扯淡！你奶奶那身體活到八十歲都比你健康！別找理由，說實話！”
“真的啊，我出獄這才幾天啊，在邗州就待了不到兩天時間……”
見張文武還想要瞞，付正義伸手握住門把手裝作要開門。“武哥，要麼你說實話，要麼我自己去找華雲芳問！”
張文武當即就棱起眼，擺出了一副兇橫的模樣。
對他的這一套付正義早就免疫了，沒好氣的說。“別跟我來這一套！將兩個人的合照放在錢包裡藏着，時隔多年見個面連大剛跟黑熊都不讓進去，可見到人了就去喝酒買醉，說沒事你當我是白癡啊！”
兇橫的表情垮了下來，張文武一把拽住想要出去的付正義，猶豫了片刻才聲音極低的說。“雲芳恨我，說就是因爲我她纔會帶着一幫小女孩在這邊闖蕩、吃了那麼多的苦、那麼大的虧，淪落到現今這樣的處境……”
付正義問。“她現在幹嘛呢？”
“在一個食品批發店上班，店裡還有個瘸腿的女孩幫她……”
付正義有些疑惑了。“莉莉不是說她的貿易公司被捲了款破產了嗎，怎麼還有錢可以開食品批發店啊？”
“那店是她承包的，專賣海貨……”
付正義想了想才問道。“店裡有空調沒？”
張文武愣住了，轉過臉瞅着付正義有些費解。“空調？關空調什麼事兒？那店裡沒空調……”
“食品批發市場，這種溫度底下店裡要是再沒有空調，那生意肯定不會很好。在裡面待的時間長了，任誰心情都不會好……”
想不通這小子的思維怎麼會跨度這麼大，但張文武琢磨了片刻雙眼可就亮了。
付正義看了下時間，這已經是到了飯點了，站起身便說。“得了，一起再過去一趟吧，要是人家對你是真沒意思，那你想回家晚上就能走！”
張文武覺得自己糗，但還是默不作聲的隨着付正義離開了賓館，到了食品批發市場就想要往裡面走。
驕陽似火，下了出租車的付正義，覺得腳底下的柏油路面都是軟的，炙熱的空氣烤的人皮膚都像是要着火了一樣，緊走兩步拽着張文武進了市場門口的小店，喊店主拿點冰鎮的飲料出來。
接過一瓶冰鎮飲料，張文武便掏錢準備付賬，見付正義讓店主拿了個塑料袋去將各種冰鎮飲料都裝進去一些，他可就奇怪了。
“你都知道要喝冰鎮的飲料解渴，裡面待在店裡的人估計這天氣都要被烤成人幹了！”
張文武恍然，思索了下便又拿了兩瓶常溫的礦泉水塞進了塑料袋，見付正義若有所思的瞅着不禁臉一紅，嘟囔起來。“你小子就是個人精！怎麼什麼都能想得明白……”
付正義樂了。“這麼多年下來你還能記着，我覺得你就是個情種……”
張文武的臉刷的一下紅了，想要發火見付正義似笑非笑的瞅着他，站在一旁的方大剛似乎也明白了原因憋着笑，他趕緊付了錢拎着那塑料袋就往裡面走。
不知道是天氣太熱、還是說這個批發市場的生意確實不好做，一路走過去付正義發現大部分的店鋪都沒生意，並且空氣中充斥着濃重的海鮮腥臭之味。
張文武來到了市場最裡端的一個海鮮批發鋪子，站在門口遲疑了片刻就往裡面走。
不過還不等他進去，從裡面便出來個拿着大蒲扇的女人，擋在店門口便衝着他嚷嚷了起來。“怎麼又來了！昨天說的還不夠清楚啊？”
“雲芳，給你帶了點水過來……”
女人怒了。“閉嘴！老孃的名字也是你能喊的！”
張文武苦了臉，將對方快要戳着自己鼻子的大蒲扇撥開，往前走了半步壓低了聲音道。“咱能好好坐下來說說話不？”
“憑什麼啊！老孃落魄成這樣全是被你害的！現在倒是又想起來老孃來了，早幹嘛去了！不買東西就趕緊滾……”
華雲芳大聲的咆哮起來，用手中那大蒲扇沒頭沒臉的拍打着張文武，可她的眼眶卻紅了。
尤其是看到張文武所拿出來的那瓶常溫的礦泉水，那大蒲扇拍打的力度弱了下來，跟着便失手掉落在地，華雲芳眼眶裡的淚水涌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