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學前,老師“強迫……”我去衛生室買了個體溫計,用它進行每天數次的體溫自測。一個破體溫計要十來塊錢,衛生室的老師還告訴我,這東西賣得比外面便宜多了。
學校的晚課也取消了,全校每個人要把寫着自己當天各時間段體溫的記錄表上交才能離開,搞得放學出門都比往常耗費了好幾倍時間。
我把爲唬弄檢查胡亂填寫的記錄表趁亂交上去,纔好不容易擠出來,實在覺得現在這樣實在太麻煩。正惱火着,夏臨也走了出來,我朝他揮手示意,他看見了我,快步走過來。
“去耐火街玩會兒?”我提議道,在學校憋一天了,實在耐不住性子,現在迫不及待的想去街上轉轉。
夏臨卻搖頭說:“別去了。”
“咋地啊?”我奇怪的問,沒想到他居然這麼不給面子,想想說:“是不是要跟你的雅萌幹啥去啊?”
“纔不是呢,她晚上有家教課。”夏臨趕緊解釋,“現在耐火街的店都關了,還不是非典鬧的。”
“哪這麼嚴重,關門了他們還咋賺錢!”我不太相信的說。
“真的,前兩天我聽我爸說的,那都是有衛生隱患的公共場所,非常時期全得關門停業,真出事了責任就大了。”夏臨很認真的說,不像在忽悠我。
我沮喪的四下看去,可不是嘛,平日校門前擺攤的小商小販都沒了,周圍異常安靜,還真有點蕭條的景象。
還想去耐火街玩玩,順便去街上宣告我的迴歸,可這下都沒指望了。
應付着前來跟我恭敬問候的人,衆人圍住寒暄我之時,我發現石雪晴在不遠處經過,她站下來朝我這邊兒望了兩眼,神情有些異常,好像臉上帶着些許傷感和無奈。
衆人之中的我,矗立路邊的她,兩個再沒一絲關係的人。忽然想起趙傳那句“當四周掌聲如潮水一般的洶涌,我看見你眼中有傷心的淚光閃動……”的歌詞,儘管我沒看見她淚光閃動,卻感受到一種悲涼。
我直到最後也不知道,在我離開這段時間,她有沒有找過我。當然,即使知道有什麼意義呢?看着她終於轉身離開,我也收回目光,繼續和大家談笑風生,自己的心好像真的冷了。
“意哥,一會兒去咱家吧,前一陣我爸給我買了臺電腦,我現在天天在家砍傳奇,老爽了!”夏臨提議說。
沒想到他居然買電腦了,這可是非比尋常的事,在我們這位於“貧民區……”的學校估計還沒幾個人有這物件呢。
反正也無聊,不如就去夏臨家“拜訪……”一番吧。我欣然接受了他的提議,在衆人豔羨的目光中離開了。
路上夏臨還得意的跟我說,其他人求他好久想去他家玩電腦他都沒答應,我是第一個“有幸……”被他邀請的人,他以此來表達我倆之間的情義。我沒多說什麼,只是不住的點頭,叼着煙和他往家去了。
夏臨的家雖然不是西區最繁華的地段,但也比我們大多數人居住的“貧民區……”要好一些,住的是這幾年才新建的樓區,而且還有門衛室和大門,算得上是真正意義上的小區。
來到他家,內部佈置也很講究,室內裝修精美,木質地板閃閃發亮,真皮沙發、高檔的傢俱擺設,屋裡還瀰漫着燒香的味道。轉頭看去,一尊關公的塑像供在牆上的佛龕,夏臨笑道:“我爹信這玩意兒,天天都拜。”
沒想到警察也供奉的神像,還跟我老爸他們拜的神都一樣,真不知道關公到底會保佑那頭,真讓讓他老人家左右爲難。
換上拖鞋和夏臨來到了他的臥室,屋子整潔,設施齊全,讓我不由得不羨慕起來他能有一個完全屬於自己的空間。站在書櫃前看着一本本的課內、課外書,每一本都是嶄新的,這麼多的書這傢伙好像一本都沒動過。
當然最吸引我的還是他擺在牀邊的那臺白色電腦,夏臨對它還挺愛護,平時不用都拿布罩着。他剛剛把布撤下來,還小心翼翼的用紙巾擦拭了兩下屏幕才把電腦開機。
說請我來玩電腦,這傢伙卻興致勃勃的砍起傳奇,我坐在他身後看着。他一邊兒砍一邊兒跟我說話,不停說刷完這波怪就給我玩,可怪刷了一波一波,他還在玩,我也不好意思說什麼,只能示意他繼續。
正在他全神貫注之時,外屋門響了,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小臨,誰來了啊?”
夏臨嚇得一激靈,連地上的裝備都沒來得及撿就回城下線,隨手關掉電腦的顯示器,從一旁拿過一本不知道是什麼的輔導書扔在桌子上。
“爸啊,我同學來家坐會兒!”夏臨衝門外喊。話音剛落,一個身穿警服的中年男人就把身子探了進來。
實在沒想到夏臨他爸會回來,夏臨他爸看了我一眼,我趕忙起身打招呼問好。
“嗯,你坐。”他應了聲,他和夏臨確實眉宇間有幾分相似,但看着比夏臨老練、深沉的多,而且與爲人狂放的夏臨相比,他好像多了些“陰森……”的感覺。
我拘謹的看着他,有種想離開的衝動,這可能跟他那警察的身份有關吧,不知從何時起,我見到警察心裡就發毛。
“爸,他就是苑意!”夏臨趕忙介紹,好像告訴過他爸我的事兒。一想到這兒,我就更慌了,生怕他會把我老爸的事兒也說了。
夏臨他爸果然睜大眼睛看向我,嘴角向上揚了下,露出個怪怪的笑容說:“就是你啊。”
我尷尬的點頭,猜想夏臨很可能已經把我暴露出去了,更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了。
我正愣神之際,他爸開口道:“晚上在這兒吃飯吧!”說完就關門離開了,我才鬆了口氣,跟警察打交道太有壓力了。
在屋裡坐着,夏臨也不敢玩電腦了,只能無所事事跟我閒聊,我則一直擔心着在外面的他爸,總有種怕被他抓的感覺。
躲在屋子裡好一會兒,外面傳來門鈴聲,是送餐的來了,隨即夏臨他爸招呼我倆出去吃飯。我只能硬着頭皮和夏臨走了出去,本想客氣幾句就離開,可他爸去開口道:“給你那份叫上了,吃完再走吧,別客氣!”
現在看來他爸對我還挺和藹,不太像剛進來時候那冷如冰霜的模樣了,我不好再謝絕只能坐下一起吃了。
正低頭吃着東西,夏臨他爸開口道:“向西街的天宇是你爸啊?”
“啊,對!”我趕忙放下筷子回答,他擺手示意我繼續吃東西不用這麼規矩,喝了口酒說:“我見過你爸兩次,人不錯,挺有派的,而且還仗義。”
我硬擠了個笑容,不知道一個警察這麼評價老爸到底是好是壞,只能尷尬的看着面前的飯菜。他卻繼續說:“我聽說咱家夏臨跟你關係不錯,是好哥們。你們在和榮街的事兒我也知道了,你們膽兒太大了!”
“不是啊,叔!”我急忙解釋,“臨子是幫我,這事兒跟他沒關係,都是我爲了出氣。”
“明白,男孩兒嘛,打架正常,不過別太過火,現在啥都講法律,惹出事誰也擔不起。”他笑着說,並沒責怪我的意思。
“知道了,以後一定注意。”我點頭說,在警察面前不敢造次。
“小臨,給你媽送飯去!一天就他媽知道打麻將,也不怕得非典了!”他忽然對夏臨吩咐道,夏臨順從的拿起一旁飯菜就走了,在他爸面前他聽話到不行。
夏臨開門走了,屋裡只剩我和他爸,我緊張的抓了抓衣領,感覺呼吸困難。正這時卻聽他爸說道:“苑意啊,叔求你幫個忙唄?”
“您說!”我趕緊答應,心裡疑惑他一個警察找我幫什麼忙。
他還是一副友善的表情笑着說:“我想找機會跟你爸吃頓飯,嘮嘮嗑,你看這事兒你能給我說下不?”
“這……”我遲疑起來,心裡思索起他要見老爸的目的,不管怎麼說他也是警察,不能不小心提放。
“沒別的意思,就是想跟你爸交個朋友,以後大家互相照應也方便。”他讓我放心似的說,眼睛卻一直在盯着我。
“我跟他說說吧。”我不太肯定的說,低頭不讓他看到我的神情。
“好,那叔這事兒拜託你了。”他還在笑,“你該明白,這社會就是大家互相幫助,誰都有用着誰的地方。我早就想認識認識你爸了,你和小臨還是同學,大家多溝通沒壞處。”我點頭稱是,心裡愈發懷疑他的動機,有點後悔今天來夏臨家了。
吃完飯我告別離開,夏臨他爸送我到門口之時還不忘提醒他拜託我的事情,我嘴上着,跟夏臨一起下了樓。
“我爸最近老回來這麼早,聽說他們局裡要提幹,他好像機會不大,天天都無精打采的,還抱怨沒錢啥事兒也辦不成什麼的。”夏臨邊走邊說,我默默的聽着沒發表任何意見。
和夏臨告別離開,回頭看去他還在那兒站着望着我,心裡卻泛起一種無奈,忽然感覺我們之間的情義似乎開始夾雜了一些其他的東西,漸漸要變得不再那麼單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