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墨覺得, 自己突然有些能理解李喬的前女友們了。
她之前只覺得,一定是她們太戲精了。
曾經她搜索着那個體育週報小記者的微博,看着還沒被刪掉的照片, 心裡有點發堵。照片上是陽光投射下兩個人的影子, 他擁着她, 她整個人都靠在他的身上, 兩個人之間的身高差格外明顯, 甜蜜感也格外濃烈。
居然在本人不允許的情況下在公共平臺曬兩個人的照片!她憤憤地想,也不知道那種不平究竟緣何而來便暗暗道:分手也是活該好嘛。
看着那條微博下面“哇,李喬粉絲打卡”、“原來是嫂子啊”這樣的評論, 她當時真真切切地不開心了一下。
可是現在她體會到了有恩愛不能秀的難熬。畢竟,男朋友在自己的領域內這麼厲害, 身高模樣樣樣都符合她的品位, 有一刻她真的恨不得周告世界。
自己終究還是個逃不脫虛榮心作祟的凡人。看着手機相冊裡兩個人剛剛拍的一張照片, 阿墨無奈地想。很多時候,自己還是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當然最後, 理智還是戰勝了一時狂熱的情感。
她冷靜的條分縷析最後澆滅了那些熾烈的想法。
一旦她稍稍走錯了一步,受到影響的不僅是自己的演藝事業,還有李喬的正常訓練。她絲毫不懷疑圈內狗仔的能力,扛着攝像機跑個不停。他們無縫不鑽,無孔不入, 一旦有藝人被抓住了一點把柄, 他們便會添油加醋說上一番, 即便沒有也會說成有。
目前, 狗仔們似乎還沒想着要把自己的業務範圍擴大到體育圈子。阿墨很喜歡體育圈看起來相對單純的氛圍, 不希望因爲自己的緣故,讓大炮們朝着體育圈瞄準。
所以還是不要輕舉妄動的好。
阿墨突然想到, 自己還需要把這件事情瞞過Luna。
那一雙火眼金睛讓她感覺到前程的艱難。
她記起了Luna剛帶她是對她講的話:“阿墨你只要按我的計劃走,不要自己作死,那我就有把握一步步把你帶到想要的位子上。”
約法數章裡有着濃墨重彩的一條:
“不能談戀愛。”
那麼自己現在的行爲,算是“作死”麼?
她清楚地記得Luna初帶她的時候,她用怎樣興奮和信任的目光望着Luna,想試着決心去踐行她的每一點要求,只是這些嘗試很容易最後折服在她的本性之下。
那個時候她覺得不平。她有演技有模樣,憑什麼只是因爲沒那鋪天蓋地的營銷手段,便和那大紅大紫的始終有那麼一點差距——踮起腳來伸長了手臂都夠不到的。
可實現在她越來越釋然了。雖然很多時候也會吐槽,但是她慢慢接受了這個現實。
這一刻阿墨發自心底地覺得,有些對不起爲自己奔波計劃的Luna。
那天夜裡,阿墨坐在公寓的窗邊,看着一片華燈璀璨,喝着前不久和安妮一起選購的紅酒。她一邊品紅酒的味道,一邊把手機開了免提,應對着Luna層出不窮的工作安排。
“明天上午十點的飛機,我安排安妮七點半去接你。你收拾一下行李。”
——“好,我知道,上次的行李還沒怎麼拆呢,簡單弄一下就好。”
“明天到了J市之後就安排拍電影人物的封面和內頁,主題是‘酷我’。稍後我把具體的要求發到郵箱裡,你記着拍攝前看完做準備就可以。”
——“沒問題,我存一下,明天飛機上看。”
“拍攝下午應該就能結束,然後有個應酬,晚上張慶導演的新片在J市發佈會。可能要簡單評價影片,說話圓滑些。一會兒你可以先寫個備用稿給我審覈下,就按照模式來,”
——“……好。”
張慶導演的《劍俠》,明明還沒上映,自己也沒途徑看過正片。
結果,就要寫點評的備用稿……用什麼寫?豆瓣,百度百科,預告片?
她蹙了眉,慢慢把手機放下來,只覺得徹頭徹尾的疲累。連喜歡的紅酒都救不了的那種。阿墨看了看高腳杯裡還剩的一點紅酒,厭厭地推到了一邊,開始給自己滴玫瑰味的眼藥水。
她開了加溼器,氤氳繚繞的水霧讓空氣變的舒服起來。在這樣的氛圍裡,她覺得玫瑰的清香在一點點壓過苦惱。
阿墨拖出自己的行李箱,讓它躺平,然後打開。試用裝的化妝品和幾件上次外出沒穿到的衣物還好端端放在裡面,幾乎不用再多添些什麼。她想到上一回這箱子裡還放了一本數學分析,不由得搖搖頭笑了。
她關了箱子,坐回到窗邊,想在搜《劍俠》之前刷個微博。阿墨不得不承認“LOVE連連看”這個節目的威力,她的微博評論從未像現在這樣多,甚至她還難得地上了個熱搜。也不知道是真的有那麼多人這麼期待這對CP,還是節目出品方爲了熱度買了這個熱搜。
阿墨點進熱搜看了下,不由得失笑。拜託,這滿屏的熱搜買的痕跡還能再明顯一點麼?難道真的有人會在這裡搜什麼“晚晚美貌震驚電影節”之類的關鍵詞?
她看了下自己的微博評論。儘管在節目預告出來之後,Luna及時讓公司買過一波“一墨與晚晚是好友,只是不滿李喬表達方式”的通稿,但依然有晚晚的粉絲對她在節目裡的態度不依不撓。
“憑什麼知道李喬的女神是晚晚之後露出那個表情?”
“肯定是嫉妒啊,□□裸的嫉妒,畢竟趙一墨論哪一點都比不上我們晚晚吧。”
阿墨搖搖頭,嗤了一聲,輕聲說:“利用男人往上爬的手段,我是比不上你們家晚晚。”
然後她往下看到了這樣一條:
“就是,都說她演技好,平時關係好原來都是裝出來的!”
得是有多大的仇,纔能有這麼豐富的劇場,這麼憤怒的連珠炮一般的語氣。
阿墨的腦海中只剩下了“exm”和“wtf”兩條彈幕以每秒鐘五百條的速度飄過。
喂……你們這些人到底都是從哪裡看出我們關係好的啊,是因爲同在一個演藝公司還是被雙方的各色通稿所洗腦?資源競爭這麼激烈,路數又沒半點相同,還能不能做成所謂朋友,他們難道連點判斷力都沒有嘛。
再說……既然誇獎我演技好(權當是誇獎好了),按照這個邏輯延續下去,不應該接着說我在節目裡演得好嘛,怎麼節目裡的事情,反倒當真了?
她看的笑了。因爲話語太過荒唐,她倒不覺得生氣,只覺得有趣。她又拽過來一個抱枕放在懷裡,接着興致勃勃地翻評論,感覺此刻的自己簡直是天下最幸福的人。
就在這倍感安全舒適的一刻,她接到了李喬的電話。
“很有覺悟啊,今天主動給我打電話。”她語氣輕快,笑意嫣然。
“之前的那些天,每到這個時間,我都在想你是不是要來電話了。最晚的一次,是九點五十。所以,已經過了這個時間,今天我打給你。”
阿墨感覺心一暖,她柔柔地道:“我也是。之前你跟我說話,哪怕一開始我跟你不是很熟,打完電話我都會很開心。就像現在,我其實本來挺累的,一會兒又要收拾行李,明天又要工作。”
“又要出門啊。”那頭的聲音都有些詫異,可能是被這頻繁的出差嚇到了。
“嗯,藝人嘛,沒有不到處飛的。不過飛一趟的報酬高,倒也無所謂了。對了,等我過兩天回來,還要錄那個見你爸媽的一集。我們是瞞着你爸媽,還是告訴他們呢?”
她安然地等着他的回答。
“我可能會先打個招呼吧。拍攝出來的效果,觀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我爸媽還能做得像一點。”他笑了下,“你怎麼想?”
她猶豫了下,“可要是你爸媽不喜歡我呢。你要怎麼辦。”
她想到了Vivian的科普,講李喬的媽媽對他前女友的各種意見。阿墨不覺得自己是無可挑剔的人,相反有着無數的缺點可以被髮掘。她其實有些害怕,怕李喬太聽他媽媽的話。
李喬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安慰道:“你放心。雖然我媽這個人很挑剔,但我在這方面不會受她什麼影響的。”
“那就好。”她心滿意足地說。“我懂事的,有分寸。”
電話臨近掛斷的時候她低低地說了一句:“等你去很遠的地方訓練,如果有合適的時間,還是打電話給我吧。我不想聽不到你的聲音。”
那一頭的他溫柔地笑,然後答了一個寵溺的“好”字。
阿墨登時覺得明天不管有多少的累,都是值得的。
她在地板上盤腿坐下,將筆記本電腦放在面前,開始找起了《劍俠》的資料,思忖着怎麼寫一版讓Luna滿意的電影點評。要考慮到電影的主創、現場的觀衆、粉絲和潛在的市場羣體,還要加上一點自己的品味和學識,儘量做的不卑不亢。
“煩躁”、“痛苦”、“虛僞”這些往往在這個時刻縈繞在她腦海裡的詞彙慢慢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踏實和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