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珀來到韓進的房間，韓進正半靠在牆上，睜着眼睛發呆，不知在想什麼。漢斯和安德里坐在地上，看守着韓進。見石珀進來，韓進勉強笑了一下，臉色很差。
“好些了嗎？”石珀坐在牀邊問韓進，韓進點點頭：“不發燒了，腦袋一點也不疼了，但是……可能有些地方不對勁了。”“怎麼不對勁？”石珀問韓進。“不清楚，有些東西一直在腦子裡浮現，每次想抓住的時候又跑掉了。好像有很多以前不知道的事情一下子都浮了出來，但就像鏡中月籃中水手中沙，抓不住。”韓進仰頭靠在牆上，困惑而又失神。
“做噩夢了吧？”石珀笑笑，“你可是把大家都嚇到了。”
韓進抱歉地笑了一下，“是做夢了，可……這夢太真切了，我一時都分不清這是不是真的。”他臉色變了一下，“很可怕，我這夢太過真實，代入感太強烈……我……甚至以爲這就是真的！”
石珀看着韓進痛苦而認真的表情，皺起了眉頭：“什麼夢？”韓進卻看了漢斯和安德里一眼，努努嘴。“漢斯、安德里，”石珀扭頭對他們說，“沒事了，你們回去休息吧，這裡有我。”
漢斯和安德里相互看了看，站起來，慢慢走出了房間。
“石珀！”韓進一把抓住石珀的手，“我幾乎死在夢裡了，也許你認爲我說的很可笑，但我的直覺告訴我，這一切都是真的！”韓進表情驚懼，身體顫抖着，彷彿又回想起夢中可怖的場景。
“別急，”石珀抓住韓進的手，“慢慢說。”
韓進看着石珀的眼睛，點點頭，“我夢見自己走在一片殘垣瓦礫之中，那是個殘破的城市，天空黑暗，但不是烏雲密佈的那種，像是核戰後的場景！……天空是一種奇怪的黑，到處是大火，那就像是人間地獄，或者，世界末日！”
韓進激動起來，“我看見一座很高的塔架，很高，幾十層樓那麼高，頂端有一團巨大的藍色電光！我站在瓦礫上正在震驚中不知所措的時候，突然一羣軍隊朝着那塔架衝去！很多軍隊，幾百人！在他們靠近塔架時，那塔架上的藍色電光突然爆出一道道閃電！炸進人羣！”韓進戰慄着，睜大眼睛，“到處是一片片閃動的電弧光芒！漫天飛舞的都是殘肢斷臂！那空氣全是肉體燒焦的氣味，又厚重又滑膩！”
“幾百人，瞬間灰飛煙滅！那些殘破的肢體像下雨一樣，還在不停落下來……”韓進眼圈一紅，“我被嚇呆了，那藍色的電光還在塔架上嗞嗞響着，”韓進緊緊抓住石珀的手，“很絕望！一切都沒了希望的那種感覺。沒有一個認識的人，到處都是破碎的肢體和殘破的城市，到處都是死亡和毀滅……”
他望着石珀，“你知道那種感覺嗎？悲從中來的感覺，一下子被絕望掏空的感覺！我知道那就是宿命，那是這世界的結局！”他臉色慘白，嘴脣顫抖着。
石珀半天沒說話，最後嘆口氣，“我記得，這好像是某
個電腦遊戲的場景……你玩過《紅警》嗎？裡面有個磁暴線圈……”韓進搖搖頭，“沒有，我從來不玩遊戲，”他擡頭惱怒地看着石珀，“你是不是覺得我在胡謅！”
“我相信你夢見了這些場景，”石珀平靜地說，“把它就當成一個夢吧，別去想太多。該來的，咱們必將去面對。”他拍拍韓進的肩膀，“好好休息，要不要吃點東西？”
韓進搖搖頭，又陷入發呆中。石珀坐在牀邊，守着韓進。
不知過了多久，當石珀從睡意中慢慢清醒過來，大家都已經起牀了。韓進還在發呆，面容消瘦，眼窩深深塌了下去。石珀拍拍韓進，“出去透透氣吧。”翻身下牀，韓進默默跟着石珀走出門。洗過臉，石珀和韓進鑽出了碉堡。
外面是個豔陽天，天色深湛，微風吹過草叢，石珀深深呼吸這新鮮的空氣。剛遞給韓進一根菸，就見張竹生和王金海提着鏟子遠遠走了過來，接過煙，張竹生對石珀點點頭：“把那屍體埋了。”
“嗯，”石珀鬆了一口氣，“格林他們現在怎樣？”“沒什麼問題，還是老樣子。”張竹生噴出一個菸圈。“石珀！”王金海卻拄着工兵鏟對石珀說，“給我們一支槍吧，我答應你不找他們麻煩。”石珀搖搖頭，“現在還沒必要，”他望着遠處，“等需要的時候，我會給你們的。”
王金海有些灰心，悶悶不樂朝着碉堡走去，石珀卻叫住了他：“老王！”王金海站住了，石珀朝着王金海走去，把王金海拉到一邊問：“要是找不到‘拯救者’，你們就無法跟組織聯繫嗎？”
王金海看了石珀一眼，“跟組織聯繫上又能如何？我的使命又沒有完成，把你們送過去？”他冷笑着，“也僅僅是送你們去死，給組織增加麻煩而已。”
“如果沒有你們要找的人，你們就準備在這裡過一輩子？”石珀也冷笑着，“我們幾個被你們帶來，你想就這麼撒手？自生自滅嗎？”
“你怎麼就不明白？”王金海也惱火起來，“聯繫組織是很危險的事情，可能連領袖都無法控制後果！”
石珀盯着王金海，王金海絲毫不讓，也盯着石珀。末了，石珀終於嘆口氣，“看來這是單程船票……不過，”他輕笑一聲，“也許我會主動去找日本人去談，我還會盡一切辦法帶他們出去的。”
“隨便吧，”王金海依舊冷冷的，“但我會盡一切辦法阻止你，你知道的東西太多了些，關於組織，關於領袖，也關於我們。”
韓進慢慢恢復了一些精神，跟着大家吃了點東西。衆人三三兩兩來到碉堡外面休息，底下實在過於壓抑。格林四人靠着碉堡坐着聊天，不時一陣歡笑，一派安然無憂的神情。
張竹生拉着韓進去打兔子，韓進不想去，楊攀月和黃辰辰也推着他讓他去散心，韓進這才慢吞吞跟着張竹生朝着草原走去。
“王金海不肯跟他們的組織聯繫，”石珀對楊攀月、黃辰辰和
教授說，“我覺得，我還是去實驗室找日本人談談。”
“不要去，”教授搖搖頭，“羊入虎口，與虎謀皮。你忘記前一個石珀是什麼結局？”教授看着石珀，“現在咱們還沒跟日本人有實質的接觸，我們拿什麼去談判？也許上一次日本人是需要我，但現在他們是否還需要？”
黃辰辰拉住石珀的手，“老師，還是跟王叔他們好好談談，現在咱們都綁在一起，會談得通的，只是可能需要點時間和相互的信任。”
“王金海會一直留在草原上？”楊攀月不屑地搖搖頭，“肯定有辦法，他們也不想在這裡呆一輩子。辰辰說的不錯，要建立信任，或者證實咱們的能力，”她嘆口氣，“別急，慢慢來吧，都這麼長時間了，也不在乎這十天半月的。”
石珀苦笑一聲，沉默着。“真是他們那組織帶咱們來的嗎？”楊攀月突然問石珀。“不知道，”石珀還是搖搖頭，“這事還有疑問，王金海他們只說在找‘拯救者’。”
楊攀月搖搖頭，“你就騙我們吧，”她擡頭看着天空，“都已經這樣了，還有什麼好隱瞞的？”
石珀不說話，也遠遠望着天空。在天地交接的地方，有一片很大的烏雲，正在慢慢朝着這裡移動着。
“要下雨了，”教授說，“我聞到了雨水的味道。”
接近中午的時候，天色徹底黑了下來，狂風四起，草葉橫飛，眼見大雨就要來臨，格林他們都躲進了地下倉庫。石珀幾人站在碉堡裡，焦急地張望着。
“張竹生和韓進怎麼還沒回來！”楊攀月看着天色越來越黑，“不會迷路吧？”
“不會！”石珀望着被大風吹得東倒西歪一陣陣波濤的草原，“可能走的遠了點！”
“他們回來了！”黃辰辰突然歡叫一聲，指着遠處，那裡有兩個黑點正在朝這裡移動着。
四周突然一片明亮，隨即又黑了下來。噹啷啷！一個震雷響起，衆人耳朵嗡嗡作響。“好響的雷！”教授擡頭看着天空，“是一場豪雨！”
張竹生和韓進在朝着這裡狂奔，楊攀月微笑着看着他們，“希望他們能在下雨前趕到，”她回頭瞟了一眼石珀，“你覺得他們跟老天，哪個會獲勝？”
石珀看着狂奔的兩人，韓進突然跌倒，張竹生拽起韓進，又拼命朝着這裡跑來。“這麼着急？”石珀疑惑着。
突然從張竹生和韓進身後，冒出一羣白衣人，像是從地底鑽出的一樣。遠遠望去，竟然分散着鋪滿了半條地平線！
“敵人！”石珀猛然一驚，厲聲喊道，“準備戰鬥！”
衆人也都嚇呆了，一時竟然手足無措。
石珀趴到扶梯口，聲嘶力竭朝下面喊着：“有敵情——！老王！準備戰鬥！”
楊攀月、教授、黃辰辰迅速跑出碉堡，伏在地上，握緊武器，緊張地盯着出現的敵人。王金海和格林他們也都從地下爬了出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