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是以神界太子殿下徒弟的身份,所以雪凰必須與元昊共同赴宴。趕到九重天,再至崑崙山。等到他們到時,所有被邀請的神佛都已來了大半。
瑤池集會擺在崑崙山上的空中花園閬風苑,一共有玉樓九層,左繞瑤池,右環翠水。西王母端坐在高位之上,雍容華貴,凝重端莊,遙遠不可觸。
元昊擁有神界太子與生俱來的良好修養,一舉手一投足都散發着王者的氣息,無論身在何處都像是一個發光體,吸引所有人的目光,讓所有人爲他屏息。即使是隨意地走進閬鳳苑,便有云浪激起迎接,清風吹拂歡迎。他攜着雪凰一起降臨,便引起了更加多的矚目。
女仙們看着下一屆的天君,瀟灑溫和,芳心暗許。而男仙們則注意到了他身邊的絕美女仙,明珠爲飾,玳瑁爲佩,仙荷爲裳,彩雲爲裙,動如風拂細柳,笑似百花乍開,連嫦娥與九天神女都被她比了下去,不禁看的出神。也有幾個認出了她是雪凰,獻寶似的向身邊的人介紹起這便是丹穴山上的幺女。
鳳凰夫婦見到自己的女兒一出場就出了大風頭,立馬覺得自己臉上也有光,心中對其的喜愛又添了幾分,看着她的表情也笑面如花,滿意非常。
西王母看向他們淡淡的開口,溫柔得像一汪水,又疏離得像一塊冰:“本宮深居崑崙山巔多年,認不得這位女仙,太子殿下,還煩您向大家介紹一下。”
元昊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雪凰也立刻隨着他一同行禮。他平靜地回答:“回娘娘,這位是元昊新收的徒弟,即是丹穴山上的上神,雪凰。”
“原來是鳳凰上神的幺女。”西王母移目至鳳凰夫婦,淡然一笑,“怪不得生得如此好,竟將我的女兒們都比了下去。”
鳳鳥連忙謙虛道:“娘娘過謙了,娘娘的五個女兒纔算好呢。雪凰還小,禁不住您這麼誇,指不定就將您開的玩笑當真了。”
“哪裡就是玩笑了?”西王母又一笑,稍稍有了些溫度,她轉向雪凰,仔細地看了一遍,語氣平靜如瑤池中的萬年仙水,“雪凰,多大了。”
“回娘娘,雪凰今年四百九十九了。”雪凰低着頭緊張地說,努力保持着平靜,一遍遍提醒自己千萬不能出醜丟臉。
西王母聽後沉吟:“四百九十九,如此明年便是涅槃之期了。”
鳳鳥亦露出了難色:“是啊,這不是還勞煩了太子殿下去教。”
“那太子可得好生教導雪凰,方不負了鳳凰一族對我們神界的期望。”
元昊依舊平靜,低了低頭垂下幾縷墨發,拱手行禮:“是,娘娘請放心。”
話音剛落。隨着一陣香氣,便知又有仙來。
雪凰深吸一口空中的味道,當下就識了出來。旁的她也許識不出,可是這自己時常棲息的地方又怎麼會聞不出來,雪凰信心滿滿地着想來的定是梧桐樹化作的地仙無疑。
果不其然,她剛想完就有一個沉穩的聲音從半空傳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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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仙樹神攜女來遲,還望衆仙友見諒。”
元昊拉了拉她示意退下,雪凰反應過來連忙爲姍姍來遲的地仙樹神讓道。
西王母的笑容似乎有些勉強,乾乾道:“是樹神和拂柳仙子來了,快就坐吧。”
原來這便是自己用鳳凰臺救下,又在與天界太子新婚之夜逃婚的拂柳仙子。雪凰興奮地想要將這個神識已久的女仙看個清楚,在與元昊雙雙就坐後,不斷伸着脖子往拂柳的方向看。
拂柳一襲綠色華服,風流嫋嫋,纖細嫵媚,柳眉柳腰,十之八九就是個柳樹變成的女仙。
“不要東張西望。”元昊端着瓊漿玉酒提醒她,眼中是一片烏黑。
雪凰立即反應過來。是啊,如此見面,最尷尬的人應該是自己的師傅,自己怎麼能不估計他的感受只一心好奇呢。她尷尬地收回目光看向元昊,表情雖沒什麼異樣,可是他向來都是這樣不將心情寫在臉上的。
自己現在應該如何?同情?安慰?開解?還是,幸災樂禍?
不久前被凌霄劍此處的傷口清晰地提醒她不能選擇最後一項。雪凰乾笑了幾聲作爲前奏,小心翼翼地說:“師傅,其實,拂柳仙子逃……額,一時衝動,是她的損失。”
“不。”元昊面不改色地飲酒,仰頭時下頜線漂亮得似暈有淡淡的光芒。
雪凰只以爲自己聽錯了,他竟說不嗎?怎麼會有人被甩還如此?除非,除非師傅他是深愛着拂柳的。
如此一想胸口便微微有些疼。
大約,是被凌霄劍刺的傷口還未徹底好的緣故。
雪凰撫了撫胸口,決定不再多想。她端起梨花木案几上的一杯瑤池佳釀細細品酌,以瑤池仙露釀出的瓊漿玉酒果然是非同凡響,入口微微的爽烈之後,是能夠洗濯靈臺般的清透甘甜,喝得她直想不顧形象地鯨吞龍吸。
正盡興時卻有人阻止了她。元昊以二指壓下雪凰的小臂,她本想反抗,無奈自己整個手臂的力量竟都敵不過元昊的區區兩根手指,不僅連酒杯的邊沿都沒能夠上,反而到灑出了幾滴佳釀,雪凰惋惜那幾滴好酒,只好憤憤的放下了酒杯。
“師傅連徒兒吃幾杯酒都要管嗎?”
元昊脣角微微勾起,似乎有笑意,可是卻依舊清冷寒涼如月華:“不過是不想你糟蹋了這難得的瑤池玉酒。”
大約是飲下的三兩杯酒此刻開始上了頭,雪凰被說得氣急敗壞,元昊如此說,莫不是看不起她,看不起丹穴山上的堂堂鳳凰一族嗎?越想越窩火,氣得只差掀桌而起,早已在桌下開始與她師傅鬥法過招。
對方氣定神閒地接過她的招數,將她的招招狠厲化得綿軟無力,運籌帷幄地像是在逗弄一個孩子。元昊表情淡漠,身形端正不動,而雪凰的臉色則變得越來越難看,最後在她運了十分力一掌拍來之時,元昊輕鬆反手擒住了她,使其動彈不得,然後,緩緩向她靠了過去。
看到方纔還在與自己見招拆招的人忽然冷笑着靠過來,任何人都會反應不過來,更何談是反應本就比正常人慢了好幾拍的雪凰。本就不深的酒意一下子消失殆盡,傻傻對視良久之後的條件反射竟是學起了自己的遠親,鴕鳥遭到危險時將頭埋進土裡一樣閉上了眼。看不到,就不會怕,心不動,則萬物皆不動的唯心主義此刻便派上了大用場。
“像你這樣囫圇吞棗,也品得出其中的滋味?”
雪凰閉着眼聽到元昊淡淡然的聲音,終於明白過來他也許只不過是想和自己探討一番品酒這一話題,而並不是想以師傅的身份教訓自己,更不是,想做其他的。
於是睜開了眼,在如遭大赦而感到僥倖的一瞬,自己竟還有一種陌生的略微失落感油然升起。
她掙出了自己的手臂,尷尬的低頭眨了眨眼,纖長的睫毛蝴蝶翅膀似的跳躍。脫口逞強道:“品得出,怎麼品不出,細品雖風雅,但這鯨吞龍吸,也別有一番風味。”
“果真如此嗎?那爲師倒要請教請教徒兒,這後者,究竟有何等別樣的滋味?”
雪凰差點想要咬斷自己的舌頭,怎麼就偏偏和元昊鬥起了嘴來,自己就是身有百口又怎麼說得過能令三千佛陀都啞口無言的他。但是,自己的驕傲,自己與生俱來的驕傲,不允許她輸。
偷偷擡眼看了一眼爹孃,他們似乎也正看着自己,慈眉善目的,是在鼓勵自己嗎?心頭有了暖暖的感動,爹孃放心,您們的女兒不會讓您們二老失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