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的五臺山上樹木依然蒼翠挺拔,只是比這時節開始多了幾許風雨之後的滄桑,蜿蜒的山道上,來來往往到有不少的行人,有衣衫樸素的挑擔挑夫,也有搖着摺扇的文人墨客,更有穿着富貴的大家子弟。
山道上有六人明顯是一行,最前面走有兩名侍衛,中間走着的一男一女看着當是夫妻,這兩人衣着得體雖不是極其名貴的衣料,但舉手投足之間能看出定是大戶人家出行,男子穿一身赭色暗紋長袍,手裡拿着把摺扇慢慢的給一旁帶着帷帽的女子扇風,看着風景時有天地盡在胸中的霸氣,在看自己身邊的女子時又是萬種柔情,或遇上路不好走的時候,攬着女子的腰身前行,女子雖看不清樣貌,但聲音低柔婉轉,身材玲瓏,想着也當是個美人,這兩人後面還跟着四人,也當是下人。
這六人中中間走的一男一女自然就是康熙和明菲了。
明菲怎麼也沒有想到康熙那三天之後的答案竟然是,收拾好了手頭的事情只他帶着明菲一起出行,就去五臺山。
明菲怎麼可能答應,康熙這可算是微服出巡,若是出個什麼意外她哪裡擔當的起?
只是康熙決定的事情又有幾個人勸的回來?又過了十天,朝堂之事暫由太子掌管,議政王傑書和大學士阿蘭泰共同輔佐,若遇不可決斷的大事可快馬加鞭通知他由他決斷,然後帶上根本沒有什麼準備的明菲,悄然出了紫禁城,一路奔向了五臺山,康熙也不急着趕路,有時候還會在中途停上一兩天,讓明菲散散心。
就這麼稀裡糊塗的走了,明菲又記掛宮裡的幾個孩子。
康熙給她搖着扇子,笑着道:“要出來是你,出來了又記掛孩子。”
只是不可否認,連日來的遊玩明菲不但絲毫不顯疲憊,只看着雙眸越加明亮,連說話的語氣都比在宮裡的時候俏皮了幾分,這種認知讓康熙覺得高興又有些煩躁,即便明菲壓制着不在他面前表現,他現在也清楚了明菲並不喜歡皇宮的生活,不喜歡又怎麼辦?難不成真能讓她在別處一直“養着”?就是這一次能單獨陪着她出來也只費了巨大的心思的,一年裡最多也就十天半個月的能陪着明菲出來走走。
他想讓明菲高興,但總不能就一直陪着她不回宮吧?
他嘆了一口氣,見着興奮的明菲越走越快,不得不加快了步伐跟着她:“天這麼熱,你累不累?要不要歇會?”
明菲可是一點都不累,但是回頭看了看李德全和桑枝,兩人已經疲憊的不成樣子了,她便只得道:“去前面的樹下坐一會吧,是有些累了。”
她明顯的聽到身後的李德全和桑枝齊齊的鬆了一口氣。
不遠處山道旁的的桐樹下還坐着幾個歇腳的挑夫,見着一行人過去,石頭上坐着的甚至下意識的就讓開,自己蹲在一邊,這到讓明菲不好意思了,桑枝快步上前去用帕子擦了擦,又鋪了兩大塊帕子,讓康熙和明菲在上面坐下,李德全忙將水壺遞了上去,讓康熙和明菲喝,一旁的四個侍衛目光犀利的盯着幾個挑夫,那幾個挑夫被看的發毛,擔起擔子,轉身就走,這四個侍衛又是兩個巡視,兩個堅守原地。
明菲摘了帷帽,笑靠着康熙:“這可真厲害,一句話都不說就將人打發走了。”
康熙接過她手裡的帷帽將她的臉擋着,將水遞給她:“喝一些。”明菲接到手裡抿了幾口,又給了康熙,康熙到不嫌棄是明菲用過的,喝了幾大口給了李德全。
已經走到半山坡了,可以看的很遠,輕風拂面帶着屬於原野的自然和清新,撫慰着被這塵世渲染的心,這樣似乎連心都得到了釋放,明菲長長的出了一口氣:“真好……”
康熙卻不接話,也只是看着遠處。
這時節周圍爬五臺山的人倒是不少,又一會下頭嘈雜的厲害,看的時候就見是個穿着打扮極其富貴的公子帶着他的友人漫步而來,但因爲帶的人衆多,山道都堵了。
領頭的公子年紀不大,不過十五六歲的樣子,穿着一身及耀眼的大紅色胸前還帶着金燦燦的長命鎖,一看就是極受寵愛的富家公子,但一臉的猥瑣相,氣色不佳是個縱慾過度的摸樣,明菲知道自己的貌美,不想惹起什麼不好的事情,接過康熙手裡的帷帽,理了理垂下來的帷子將帽子帶好。
只是哪裡知道不過轉瞬之間的事情,竟也被那不遠處的猥瑣公子瞥見了樣貌,立時就驚呼了起來:“哎呀!那邊竟是坐着個貌若天仙的女子,快快,過去跟佳人一會!”
按理說明菲真不用怕,但是這麼一堆人不偏不倚的就找上了她到底是意外還是另有內情?她往康熙身後躲了躲,康熙安撫的拍了拍她的手,透過帷子她還看的見康熙沉下來的臉色,兩個侍衛立即站到了前面,冰冷的盯着走過來的一羣人。
猥瑣公子帶着狐朋狗友走了過來,山道上的人都逼退到一旁,依稀能聽到有的人道:“又是縣太爺家的霸王出來了!”
“可憐了石頭上坐的那女子了…”
猥瑣男在侍衛前面站定,對着侍衛後面的明菲道:“佳人何不露出真容相見?小生何金貴這廂有禮了。”
這何金貴全身上下露着一股純天然的猥瑣之氣,說出這麼文鄒鄒的不要臉的話,噁心的明菲差點吐出來,她撇過臉眼不見心不煩。
奈何何金貴是個極其自戀的人物,他只當明菲是害羞了,又對着康熙行禮:“這位可是小姐的高堂……”
明菲眼皮子一跳,這可是犯了皇帝忌諱的話……
何金貴話音未落,康熙一掌猛的拍在兩人坐的石頭上,震的明菲晃了幾晃,話音幾乎是後槽牙裡擠出來的:“找死!”
前面的侍衛一聽這話,立馬如脫繮的野馬一般蹦了出去,一腳就將何金貴踹飛,後面的家奴見狀都涌了上來,康熙出行帶的侍衛絕對是以以頂百的人物,上來的人不過會點三腳貓的功夫,侍衛們兵器都不帶用的將所有人都擋在三步開外。
康熙身上散發着冷氣,拉着明菲就起身,疾步前行,明菲在這個時候可不敢觸康熙的黴頭,低着頭一路小跑的跟着。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打架的兩個侍衛都跟了上來了,康熙才放緩了腳步。
他清了清嗓子道:“爬山到是個體力活。”
明菲立馬道:“誰說不是了,若是體力不好不夠年輕的哪裡爬得動?”
李德全給康熙搖着扇子道:“可不就是夫人說的這話,主子身強體壯,根本就不是那些瘦的跟麻桿似的人能比的,在加上主子閱歷豐富極顯成熟,氣度上就不是那些毛頭小子能比的!”
明菲都快給李德全鼓掌了,聽聽這話說的,康熙是因爲閱歷吩咐了所以顯的成熟,成熟是什麼意思,成熟就是面相上看着老麼!其實,不是咱老,是咱太滄桑了。
康熙的臉色果然好轉了幾分,明菲拉着康熙的手,往他跟前靠了靠,輕聲道:“今兒給夫君惹麻煩了,妾以後在不露這張臉就是了。”
康熙嘆了一口氣,握了握她的手:“走吧,上去先歇下再說。”
“只是,今兒畢竟跟着縣令的公子起了衝突……”是不是還是迴避一下,不過說了一半她就停下了,康熙怎麼可能迴避?
康熙淡淡的道:“這個娘子不用擔心,爲夫自有打算。”
打算?會是什麼樣的打算?今天的事情,或許並沒有看上去那麼簡單……
五臺山上有寺廟,已經有人早早的就給康熙和明菲收拾好了下榻的地方,建在山上的寺廟霧靄濛濛的時候總顯得比別處更多了幾分靈秀,天色漸漸暗了下去,李德全服侍着康熙洗漱,明菲也剛剛洗漱完,趁着桑枝不注意喝了些空間的泉水恢復體力,見着康熙顯得很沉着,就知道或許還有些什麼事情會發生,她走過去在康熙身邊坐下,慢慢的給他揉着肩膀:“夫君……”
康熙拉過她的手親了親:“本是想着帶着你好好轉轉的,哪裡知道中間出了這樣的事情….”
明菲笑了笑:“夫君的心意已經讓我很高興了……”
正說着,門外忽然出現了個黑衣人:“主子,來人了!”
康熙恩了一聲,那黑衣人又霎時不見了。
康熙牽着發愣的明菲起身道:“穿好衣裳,朕帶着你這個時候下山回宮吧。”
明菲抿了抿嘴:“是。”看來事情真的不簡單。
她並不知道康熙所謂的下山回宮是怎麼回事,桑枝快速的侍候着明菲換好衣裳,從屏風後面出來,明菲隱約都能聽見山門外嘈雜的聲音,康熙是神情嚴肅,見着明菲了才微微緩和了幾分,有個侍衛上前將屋子裡的拔步牀牀柱子上鑲嵌的紅寶石用力按了下去,那牀從中間裂開,露出一個通道,兩個侍衛打頭走了進去,康熙牽着明菲的手也跟着走了進去,前頭的侍衛已經點起了地道的燈火,乾燥又幹淨,燈臺上的油也滿着,若說不是早早的就做好了準備,明菲如何也不會信的,或者這一次來五臺山就只是個誘敵出洞的法子吧……
彎曲的地道一直走的是下坡路,康熙一直沉默不語,明菲也安靜的走着,空蕩蕩的地道里只聽的見走路的聲音和因爲疾步走路有些粗重的喘息聲。
康熙走着走着猛的停了停,又快步走了起來,顯然他一直在思索事情,這會從自己的思路中抽身出來才注意到了身旁的明菲:“這一次事情耽擱了,等上些時日朕在帶你好好轉轉。”
明菲笑了笑:“只要皇上有這個心意就好了,我也已經出來轉過了,還惦記着宮裡的幾個孩子,以後的事情以後在說吧。”
她似乎說的很有禮,但未進五臺山之時的親密忽然消散了不少,他只得將她往自己跟前拉了拉:“朕說到定會做到的。”
他頓了頓又道:“開始的時候是一心帶着你出來遊玩的,剛上路就有了動靜,這才佈置了一番,一會出了地道就直接回宮。”
明菲的心又五味陳雜了起來,她往康熙跟前靠了靠,點了點頭:“皇上怎麼說就怎麼來。”
剛纔的疏離感似乎又消散了,康熙笑了笑忽的道:“今兒走了這麼久了,你定是累了,過來朕揹你吧。”
看情形康熙真是有恃無恐,明菲連連擺手:“我並不累,皇上不必如此,還是趕路要緊。”
康熙根本不讓明菲多說,抓着她的手腕,將她整個人帶到背上,像是甩了一麻袋的麥子放到背上一樣。
康熙的背寬闊又溫暖,他走路又極穩當背了明菲呼吸絲毫沒有亂,明菲趴在他背上他一說話明菲的耳朵就跟着嗡嗡,明菲只得擡了擡頭。
“你怎的這麼輕,朕揹着你跟沒有似的?”
明菲摟着康熙的脖子,輕笑着道:“大約是料到皇上要揹着我趕路,說以自孃胎裡就生的輕了些。”
康熙又笑了起來,空蕩的地道里極清晰。
“你若累了就趴在朕的背上歇一會,要出地道還要一會。”
“嗯…皇上真好……”
明菲一句話似乎給了康熙無限的動力,康熙腳下越加快了,跟着的李德全暗暗叫苦,皇上怎麼越活越回去了!
下坡路停止之後又是一段長長的平路,出口已經不知道是距離五臺山多遠的一家山莊裡,馬車馬匹和路上用的東西都備好了,康熙放了明菲在馬車上自己也跟着上去,桑枝和李德全坐在車轅上,十六個侍衛翻身上馬,護持在馬車周圍,馬鞭響起,馬匹快速出了莊園,向京城方向駛去。
馬車顛簸,康熙將有些犯迷糊的明菲摟在懷裡,給她搭了條毯子,好讓她睡的安穩些。夜裡只有點點的星光亮在天邊,康熙漆黑幽深的眼眸閃着滲人的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