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沈瀚看來,容淑藍則變得更加難以捉摸。
之前的種種,他已經當作過往塵煙,決定不再提起。
自兩人分別後,在烏山初次重逢時,她不是當他透明人,就是把他看成仇人。
在他努力了很長一段時間後,雖然她不再仇視他,眼裡也終於看見了他,但她卻開始漠視他。這令沈瀚更加挫敗。
然而回到潁州之後,她對他的態度又發生了變化,忽冷忽熱,若即若離、反覆無常。
他能感覺得到,她似乎想嘗試着靠近他。但不知爲何,往往她朝前走了一步之後,很快又後悔了,反而再往後退又了兩步。
沈瀚都忍不住要抓狂了。
他不知道的是,容淑藍是在嘗試着找到與他和平共處的尺寸,太過,她不喜,太遠,怕傷了寶寶的心。
這個時候,容淑藍並沒有想起前世一個詞彙:無性婚姻。其實,現在她所追求的,就是這樣一個結果。
自從得知有了寶寶後,容淑藍心裡,已不再執着與沈瀚合離,更傾向於願意與他保持夫妻關係。但是,也僅僅是名義上的夫妻關係。
只是,目前她尚未明確自己心中所求,所以在反覆量度兩人之間的距離,尋找一個新的平衡點。
折騰了半個月,容淑藍還未找準這個“點”,沈瀚也沒有猜透容淑藍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九月初九的大祭到了。
沈均善一直沒有答覆容淑藍,是否允許她參加祭天大典。
容淑藍更像是忘記了這件事一樣,別說強求,就是詢問都沒有過。
因爲她知道,沈均善一定會答應的。
像沈均善這樣一個有野心有抱負的男人,容淑藍可不相信他會因爲迷信,而放棄這樣一個能夠幫助自己快速攀上天梯的機會。
這麼長的時間裡,沈均善不答覆她,不外乎兩個理由。
一是在試探她。想找到她提出這個理由的原因,看她會不會主動後退一步。
二則嘛,不用猜,一準是找機會對五色鹿下手。
容淑藍和沈瀚聯手都不一定能制服五色鹿,儘管沈均善手底下能人輩出,但是想找出能對付一隻有法力能佈置幻陣的瑞獸,不是不可能,是絕不可能。
果然,在大祭前三天,沈均善命人給容淑藍送了一套禮服過來。
這是一套用華美的衣料精心裁剪的八卦衣。
穀雨抖開一看,蘋果臉就露出憤憤然的神色來。
“小姐,沈侯爺什麼意思?難道叫您裝扮成一個道士去參加祭天大典?”
在穀雨看來,她家小姐就該穿上最華美的禮服,打扮得豔冠羣芳,以最耀眼的姿態出現在天下人面前。
容淑藍卻暗暗佩服沈均善的好計謀。
九月初九的大祭,辰正爲祭告天地的吉時。所以,天還未亮,潁州府就亮起了萬家燈火。
今日沈氏祭天大典,允許潁州百姓旁觀。
容淑藍一覺睡到天色大亮。
在穀雨的三催四請下,才慢騰騰地起身洗漱換衣。
容淑藍穿上八卦衣,穀雨給她梳了道髻,戴上綸巾,隨意往鏡子看了一眼,就呆住了。
鏡中少年,長眉深目,雪膚紅脣,一襲簡單的八卦服,配上綸巾玉帶,簡單清爽的裝扮,卻有一種攝人心魄的美。
沈氏大祭的地點,就是沈氏祠堂。
不過,爲了迎接這次大祭,沈氏祠堂大修過。不但在外圍蓋了七座廟宇,還把周圍的屋舍全部拆除,圈出將近十畝方圓的空地,建了一座規模宏偉的祭壇。
容淑藍到的時候,祭壇十丈之外的廣場上,已經人山人海。
一隊隊沈家手持長槍正在維持秩序。
人雖多,但是現場並不嘈雜,甚至可以說是安靜的。
容淑藍看了一下圍觀百姓的臉色,發現幾乎人人都是滿面肅穆,目露虔誠。
容淑藍正了正臉色,從一旁的側道走向沈家祠堂。
沈均善首先要拜祭了先祖,纔開始天地大祭。
容淑藍對這個環節不感興趣,只遠遠旁觀。
沈均善穿着隆重的禮服,完成一套套繁瑣的禮儀,不停地頓首叩拜。容淑藍看着都替他累。
沈泓和沈瀚作爲沈均善的嫡子,整個過程,都緊隨在沈均善的身後,一絲不苟地把沈均善做過的事情,重新複製一遍。
祭祖結束後,時間已經接近辰時。
沈均善等人走出祠堂,在廟宇的大殿外,匯合大隊人馬,開始往祭壇緩步走去。
祭拜沈氏先祖,只有沈家人才能參與。參加天地大祭的,還有不少沈氏在朝中的心腹班子。
沈均善走出祠堂,一眼就看見了鶴立雞羣的容淑藍,鳳眸微閃,大踏步朝她走來。
沈均善看了容淑藍一眼,再掃了掃她身旁,沒有看見五色鹿,眉頭輕輕蹙起,目露探尋。
容淑藍勾了勾嘴角,上前一步,拱手施禮道:“侯爺,吉時馬上就要到了,請侯爺速速登上天地祭壇!”
沈均善身旁一個族老皺眉道:“侯爺,他是何人?”
這麼年輕,做道士打扮,既然不是族中子弟,也不可能是朝中肱骨大臣。卻在這麼隆重神聖的一刻,對侯爺指手畫腳?!
族老問出了大多數人的心聲,衆人的目光齊刷刷的對準容淑藍。
容淑藍神色淡淡的,目光清冷,把一副優雅高傲的貴公子派頭演繹得淋漓盡致。
沈均善沒有回答族老的話,而是雙手合十,對容淑藍略施了一禮,語氣虔誠道:“道長,鄙人昨夜夢見今日天有異象,卻不知兇吉,還請道長指點迷津。”
容淑藍擡頭瞟了沈均善一眼,臉上露出一個高深莫測的表情,淡然道:“天機不可泄露。侯爺,祭告天地的吉時已到,請侯爺登高!”
兩人事先並未排演過,今日在衆人面前寥寥兩語,卻配合得天衣無縫,把一衆人全都給糊弄住了。
沈均善肅了肅面容,邁開步子,一步一步朝前方的祭臺走去。
容淑藍當仁不讓,隨後跟上,落後沈均善一步。
沈泓和沈瀚兄弟倆一左一右,走在容淑藍身旁,與她並肩而行。
再往後,纔是族老和朝中大臣。
偌大的廣場圍觀的百姓足有數萬人,此刻卻沒有發出一丁點響聲。
無端端給人一股莊重而肅穆的感覺。
容淑藍散漫的心在這種氣氛下,也不由得帶上了兩分認真。
她不知道的是,在祭壇廣場一角,着華服盛裝,被數十丫鬟僕婦團團護着的沈夫人,當認出沈均善身後的容淑藍時,一雙眸子有烈焰噴薄而出,目光霎時陰冷而怨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