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十七這天,天色已經微黑,街上行人倆廖無幾。一騎快馬從城北往劉家巷疾馳而來。
那沉重的馬蹄聲如奔雷一般,一路敲響。
剛到巷口時,容府後院,容淑藍剛洗漱更衣,準備修煉一會再進入秘密花園例行每天的任務,那馬蹄聲就突然傳入了她耳中。
心裡陡然升起一絲不好的預感。
容淑藍飛快地穿好外套,再把頭髮束起,隨意在腦後紮了個馬尾,打開門大步走了出去。
剛走到大門,就看見孟蕭然從遠處策馬而來,在容淑藍身前三丈外一拉繮繩,飛身下馬,單膝跪在容淑藍身前,焦急道:“少主,雙虎尾出事了!”
容淑藍暗道“果然”!面上不動聲色,沉聲道:“怎麼回事?”
孟蕭然定了定神,快速地答道:“今天我們賣完菜,等方大掌櫃給一個感染了風寒的孩子看了病之後,準備回城,雙虎尾忽然出現大面積中毒事件。中毒的人全都是剛剛吃過晚飯的人。”
容淑藍心裡一驚,食物中毒?不及多想,連忙屈指在口中打了個呼嘯,才問道:“中毒是方大掌櫃說的?蘇卿呢?”
孟蕭然答道:“蘇將軍和方大掌櫃在設法替中毒的人解毒,但是中毒的人太多太多,方大掌櫃一個人根本顧不過來。蘇將軍命我和建波回城求援。建波已經去了孫府。”
說話間,小黑驢踢踏踢踏跑了過來。
容淑藍躍上驢背,拉起繮繩,道:“邊走邊說!”
“是,少主!”
一馬一驢風馳電掣般朝雙虎尾而去。
容淑藍生怕時間拖延下去,真的鬧出人命,拍了拍小黑的腦袋。
小黑驢的速度陡然加快,眨眼就消失在暮色中。
把孟蕭然看得愣了好一會。
原來少主的坐騎是一頭神驢啊!難怪少主放着那麼神駿的汗血寶馬不要,一直騎着這頭黑不溜秋的小毛驢。
一瞬間,小黑的形象在孟蕭然眼裡無比的高大起來。
被大山環抱着的雙虎尾,暮色比外頭顯得深重幾分。
容淑藍抵達的時候,山谷裡開始飄蕩起絲絲縷縷的霧氣。
本該進入睡眠的山谷,此刻卻無比的嘈雜,亂糟糟的跟菜市一般。
不停地有人擡着昏迷不醒地人往路口處來。
本來路口處有一大片開闊地,現在也擠滿了成千上萬的人。
聚集在一起的人羣,怒罵聲、嚎哭聲、議論聲……各種各樣的聲音交匯在一起,聽得人頭疼不已。
還未靠近人羣,容淑藍就聽見有人在詆譭容記,把屎盆子往容記頭上扣。
“他們是劊子手,是他們的大米和蔬菜有問題,我們吃了纔會中毒!”
“沒錯,是他們把有毒的蔬菜和大米賣給了我們,卻造謠說陳記的大米是黴米!”
“我們吃陳記的大米吃了那麼長時間都好好的,吃了容記的大米沒幾天,人就躺下了數萬!容記纔是真正的黑心肝,拿人命換銀子!”
一個瘦高中年男人很激動,赤紅着一雙眸子,衝破容家軍的防護,去拉蘇卿的手,嘶吼道:“她已經被你們害死了!別拿你的髒手碰她!滾——”
蘇卿正在救治的是那個一說話就臉紅,問他第二日還來不來賣菜的年輕女子。
蘇卿一手在女子身上連點,一手拿着銀針適時刺破女子的指尖,放出烏黑的毒血。
這中年男子拉扯他的手筆,差點令他導入女主體內的真氣失控。
蘇卿怒道:“姚小六,把他給我扔出去!”
“是,將軍!”一個十六七歲的大小夥答應一聲,一腳踹飛想突破防線進來搗亂的男子,轉身衝到蘇卿身旁,三兩下就制服了中年男子。
姚小六把男子的雙手反剪在背後,找了繩索捆綁住,真的就把男子扔到了一棵大榕樹下。
容淑藍的目光朝大榕樹掃了過去,這才發現大榕樹下已經堆起了一堆人山,起碼有三五百人。
這數百人都被反剪雙手並捆綁住,疊羅漢似的扔成一堆。
那些最不堪的咒罵聲就是從他們口中發出來的。
當然,除了添亂或者居心叵測的人,也有很多人腦子清醒着,都站在容記這邊。
“不會是容記吧?我們都吃他們的大米蔬菜小半個月了,要是有毒,早就中毒了,哪裡會等今天呀?”
“沒錯,容記還請大夫免費幫我們治病,他們是好人,不是他們做的!”
“……一定是有人誣陷!”
“對!要把真正的兇手找出來!這人太惡毒了,拿雙虎尾數萬人不當人看待啊……”
容淑藍心中一定,鬆開手中繮繩,朝人羣聚居的地方走去。
形勢比她想的要好,她就怕礦工們大鬧起來蘇卿控不住場,會造成更大的災難。
蘇卿呢?
容淑藍擠入人羣中,就看見中間空出來的一大塊地方,擺滿了昏迷不醒的人,這些人無不是嘴脣發青,臉色發黑,一看就知道是中了劇毒。
蘇卿與方大掌櫃正聯手對這些中毒者施救。
一部分容家軍在幫忙救治中毒者,一部分容家軍護在蘇卿和方大掌櫃外圍,暗暗防備着人羣。
方大掌櫃拿銀針封住中毒者的心脈,再由蘇卿運功把中毒者體內的毒素給逼出來。
方法很有效,兩人也配合得天衣無縫。
短短兩刻鐘時間,已經救下了十人。卻還是杯水車薪,源源不斷地有中毒昏迷甚至已經失去意識的人被擡出來。
蘇卿還好,體內真氣渾厚,一時半會不會力竭。方大掌櫃只是普通人,又上了些年紀,身上的衣裳早就被汗水給浸溼了,拿着銀針的手微微開始發抖。
如果不是長喜一直在他身邊扶着他,恐怕方大掌櫃已經支撐不住軟倒在地了。
容淑藍的目光在現場掃視了一眼,已瞭解大致情況。
她沒有打擾蘇、方二人,而是快步走向中毒者,蹲下身,伸手探了探一箇中毒者的鼻息。
呼吸非常微弱,似有若無,隨時就會一命嗚呼。
容淑藍悄然拿出一個白色的小瓷瓶,打開瓶塞,伸手捏住患者的嘴巴,往他嘴裡滴入一滴沒有勾兌過的紫參靈液。
紫參靈液一入口,患者的臉色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潮紅起來,不過嘴脣,還是青紫青紫的,看着很嚇人。
容淑藍抓起中毒者的手腕,探了探脈搏,脈象很亂,時強時弱,毫無章法可言,看出問題。乾脆導入一絲真氣,這纔看清中毒者體內的情況。
中毒者已經被劇毒摧殘的身軀,因爲紫參靈液重煥了生機。
然而,紫參靈液再神奇,也不是解毒聖品,並不能就此解去中毒者身上的毒素。
好在由紫參靈液產生的生機,彷彿一個透明的罩子把中毒者的五臟六腑給保護起來了,劇毒算是暫時被控制住。
只要把中毒者體內的毒素清除,就可以把人從鬼門關拉回來!
辦法有效,容淑藍再不遲疑。
“蘇卿!”容淑藍輕喚了一聲,蘇卿猛然回來,才發現師傅已經到了。
蘇卿剛好替第十一人逼出了毒素,立即起身,來到她身邊。
容淑藍的雙手,不知何時抓了一大把小瓷瓶,塞到蘇卿手中,沉聲道:“叫弟兄們過來幫忙,每人一滴,給他們服下。要快!”
“是!”蘇卿接過瓷瓶,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招手喚來十餘容家軍,每人給了一個瓷瓶,把容淑藍的吩咐重複了一遍,衆人立即分散開來,給中毒者喂下紫參靈液。
容淑藍則走到方大掌櫃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方大掌櫃,先歇一會。”
方大掌櫃全身繃得緊緊的,正集中精神施針,聞言頭也不回,怒斥道:“哪有空歇?耽擱一會就是一條人命!老夫只恨沒有三頭六臂!”
長喜已經看見了蘇卿等人的動作,連忙出聲道:“大掌櫃,是容公子來了!”
方大掌櫃手裡的銀針正好拔了起來,聞言飛快地扭頭,就對上容淑藍笑吟吟的臉。
雖然知道容淑藍不會醫術,但是一看見她,方大掌櫃一直緊繃的心絃就悄然一鬆。
“來,喝兩口再說。”容淑藍把手裡的小酒瓶遞給方大掌櫃。
酒瓶裡是勾兌過的紫參靈液。
方大掌櫃二話不說,接過小酒瓶,昂頭就往口中灌了一大口酒。
隨着透明液體滑入腹中,胸腹間驟然升起一熱流,飛快地流向四肢百骸,體力在快速地回升。
方大掌櫃的手終於不抖了,抱着酒瓶一屁股坐到地上,再往口中灌入一大口酒,感覺到腹中似烈火灼燒搬的暢快感,才把瓶塞蓋上,把酒瓶往懷裡一揣。
方大掌櫃精神了,也有了心情開玩笑。
“容公子,如果您再晚來片刻,我就得交代在這裡咯!”
容淑藍假裝沒看見方大掌櫃把酒瓶塞懷裡的動作,誠心誠意地謝道:“謝謝方大掌櫃!您真真是醫者父母心啊!”
方大掌櫃呵呵一笑,擺擺手,“容公子謬讚!只可惜老夫醫術不精,慚愧慚愧!”
說着,轉頭看向蘇卿等人,好奇道:“容公子,您手裡哪裡弄來的這麼多解毒聖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