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舟洛水,看遍京都繁華。\首發\\只是景色依舊,卻是物是人非。沈落雁有些漫不經心的觀看着這洛陽的景緻,城中的一切似乎與自己兩年前來時見到的一般無二,可是她一路看來,總感覺少了些什麼,變了些什麼。
等到夕陽漸漸落下之時,她恍如大悟,原來洛陽還是那個洛陽。可如今的洛陽卻已經不再是天下的中心,不再是王朝之都。雖然洛陽城中,還有一個皇泰主,可誰人都知道,如今的洛陽表面姓楊,實際卻姓王。
王氣不再,紫氣東移。做爲天子之都的洛陽沒有了足以威懾天下的天子,這洛陽也就成了一座普通的都城。特別是如今被圍困許久,洛陽漸漸死去。雖然繁華依舊,可剩下的只是犬馬聲色,醉生夢死經。站在這夕陽落下的暮色中,她只看到了淡煙寒水、夜幕朦朧的悽迷景象,聽到了商女靡廢的亡國之音。
長嘆了一口氣,沈落雁突然對於陳破軍在河北汲郡的那個北-京城。這裡死氣沉沉,到處都是醉生夢死的景象,想必那北-京城必然不一樣吧。這些年,她也去過許多過方。她去過長安城,那裡比洛陽更加的暮氣沉沉。她也回過重新建起的陳朝國都建康,到處都是高樓廣廈,廟宇佛塔,可建康城中除了那看到那些江南貴族們的奢侈豪華,還有那些僧侶寺廟們的龐大宏偉之外,她看的也只有紙醉金迷。
她也曾經去過太原,晉陽宮修建的極度奢華,可那裡早已經不復昔日之美好。
太原、長安、洛陽、建康,這一座座的歷朝之都城,如今卻看不到半點的王者之氣,有的只是沉沉死氣。
長嘆了一口氣,沈落雁心中突然升起了一種強烈的感覺,她想去一次北-京城。去看一看那個如今天下最強勢力的中心,去看一看北-京城如今又是怎樣一個景象。她更想再去看看那個人,當初瓦崗時雖也見過,但那時並沒有留下什麼深刻的印象。她迫切的想去找到他,與他細細的聊天,談論天下之事,或者只談論一些閒雜小事。
其實對於當初父親要把自己嫁給陳克復,她並沒有什麼太過於的反感。她明白身爲沈家之女的歸宿,算上去年嫁給陳深的小姨,沈家已經出了四位陳家的皇后,其餘的王妃也有二十多位。//網》甚至,沈家女至少也是嫁給同等地位的陸、王、朱、張、謝等江南大族。這是沒有的選擇的事情。
只是當初她心底的那一絲不甘心,與陳破軍那毫無與沈家聯姻的行爲,才讓得這對錶兄妹,至今天各一方。
心頭一道涌起去北-京的想法,就再也停不下來。
“船孃,靠岸吧。”
年青的船孃慢慢將舟劃至岸邊,沈落雁取出一張百貫的四海錢莊銀票遞給了她,“多謝姑娘今日的泛舟相陪,姑娘也早些回去休息吧。我觀姑娘以前也定是一知書達禮的小姐,眼下東都只怕不會太平,你還是不要再出來划船了,好生在家中避着。也許再過不了多久,洛陽就會太平了。”
沈落雁輕盈一躍,人已經如一陣風般落在了岸上。衣袂帶起一陣清風,船孃呆呆的拿着那張船票,看着那個俊秀公子遠去的背影,心中突然感覺一慚落寞,笑容漸漸僵硬。
這一別,也許就是永遠。
她站在那船頭,一直凝視着他遠去的方向,彷彿如一尊石像。就在這時候,突然聽到急促的鐘聲響徹全城,緊接着,鼓聲大作,急勁緊迫,不由花容失色,面色慘白。這是有外敵襲擊的警訊,每坊之間均有軍鼓,有襲擊之時纔會鳴鼓示警。如此傳訊極快,轉瞬全城中鼓聲大作。
聽到這聲音,船孃眼中盡是驚慌之色。這樣的聲音,洛陽城很少聽到。早幾年前,楊玄感叛亂攻打洛陽時,洛陽城中也曾經響過這般的警訊。再後來,就是李密來攻打洛陽,在那次急促的警報過後,父親被徵爲民夫,上城協守,可卻在城頭身中流矢,一去不返。如今再次聽到這警報聲,讓她不由的身體顫抖。
沈落雁聽着這急促的警訊,嘴角卻是一笑。
早在李密擺下鴻門宴,殺死翟讓的當天,她就知道了這一切。當時她正在準備西進關中,聽到這消息後,沈落雁有一種深深的失望從心底涌現。
當初她就對李密說過,翟讓不過是一膽小怕事之人,殺不殺都無妨。就是想殺翟讓以清除以前翟讓的威望,也可以,但是這件事情卻不能李密自己做,哪怕李密的手下來做也不行。最好是讓翟讓去汲郡,讓他死在遼東軍的手中。一來,可以趁機除去翟讓,免的翟讓因其瓦崗大龍頭的身份,而影響到魏國的發展。而且只要翟讓死在汲郡,也能讓瓦崗從此與遼東軍結爲死仇,以免將來陳克復拉攏收買瓦崗舊部。
可如今到好,她說的那些清楚,她一離開,李密卻對一個完全威脅不到他的翟讓,迫不急待的親自下了手。還擺鴻門宴,弄的此事如此惡劣。也正因此事,才讓沈落雁放棄了馬上入關中,而是進了洛陽城中。
李密殺翟讓,雖然看似小事,卻讓沈落雁對於以往的那些想法,產生了動搖。也讓她看清楚了,李密終究是難成大事之人,一時稱雄尚有可能,可真正的羣雄逐鹿,李密卻是沒有半分希望。
放下了以往心中的那份固執與堅持,她反而感覺輕鬆了不少。特別是當她決定前往-北京的那一刻,再回過頭來看待瓦崗軍,看待李密,她卻已經沒有了那種當局者的感覺,只是輕鬆的看着這一切。以一個局外人的心態與眼光來看這一切。
眼下洛陽警訊,唯一的可能就是李密來犯。
而先前的情報卻是王世充一直假裝留在洛陽,其實卻一直在河東,更是趁着是李淵與楊暕在河東大戰,黃雀在後,一舉奪得河東五郡之地,正是春風得意之時。
而李密擺下鴻門宴,殺了翟讓等人,雖然表現上簡單的解決了內部矛盾,卻製造了更多的裂縫。而李密隨後調兵,決定出兵汲郡,從遼東軍手中奪回汲郡的打算,也讓不少人在罵李密無謀的同時,放棄了警惕。
眼下本應平靜的洛陽城,卻突然警訊大作,這已經說明,來襲的不是什麼小部人馬。以洛陽的城防,不是大部人馬,城中根本不會出現這樣的警報。
以沈落雁的聰明,在腦中轉了幾圈之後,也馬上猜出了一些前因後果。
鼓聲急勁。百姓亂成一團,有茫然,有慌亂,還有的不迭的衝出了家門,只是要去哪裡,卻是一無所知,這裡就是他們的家。他們還能去哪裡?
鼓聲急驟,全城告警,不但百姓驚惶,就算兵士都是四顧茫然,不知道如何是好。
沈落雁看着亂紛紛的街頭,搖了搖頭,王世充的淮南軍號稱天下強軍,可警訊一起,東都城仍然是慌亂無比。當下也不再停留,看準了方向,迅速的離開。
一路爭趕,沈落雁最後進了洛水岸邊的一處絲綢莊。剛一進去,立即已經有七八人迎了上來。另有數人馬上去把綢緞莊的店門送閉。
“小姐,您總算回來了,小的正派人要去找您呢。”一個年紀稍大的掌櫃模樣男子上前有些擔憂的道。
沈落雁點了點頭,“不需擔心,我只是坐船在洛水上看了會風景。東都突然響起警訊,可聽到什麼消息?”
老掌櫃上前小聲道,“剛剛自城防處打聽到的消息,“聽說瓦崗軍大將單雄信率大軍突襲了回洛倉,據說瓦崗軍有上十萬人,回洛倉那裡早已經殺成了屍山血海,東都的朝廷官軍已經大敗。聽就守回洛倉的劉弘基三萬人馬全軍盡沒,只餘的數百騎倉惶敗入了洛陽城中。單雄信已經奪下了回洛倉,現在兵馬已經直接殺到了洛陽城下,正在大舉攻城呢。”
回洛倉就在洛陽外面的十里之遠,洛陽南面的回洛倉與洛陽東面的洛口倉,還有北面的河陽倉,是東都洛陽的三大糧倉,也是大隋天下的六大糧倉之三。東都百萬人口,全部靠這三大糧倉轉運存儲供應。而在這三大倉中,又以回洛倉距離洛陽最近,就在城外十里。
之前瓦崗軍也數次攻打三大糧倉,可從沒有得手過。眼下,卻突然佔了回洛倉,一時讓東都人心惶惶。
沈落雁笑了笑,眼中也不禁閃過一絲異彩。
李密的兵馬有差不多五十萬人,不過這五十萬人是加上那些前來會盟的盟軍。真正李密魏國控制的兵馬在三十萬左右,其中除去山南等地的兵馬,在洛陽附近還有二十萬左右。
且主力兵馬大都在洛陽東面與滎陽郡的邊界,之前李密殺翟讓,揚言要收復汲郡,各方所得到的情報是,李密的十萬大軍已經越過了洛陽與滎陽的邊界關口虎牢關。可現在卻突然殺到洛陽城下,奪了洛口倉,這消息傳到洛陽時,朝中大半人馬,都有些不敢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