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的河東,大雪依然,朔風飛揚。
雖然距此不遠的南面河東郡正猛烈鏖兵,可相鄰的絳郡聞喜縣城中卻彷彿感覺不到半點的緊張氣氛。不但如此,不大的縣城中,反而要比年前還要熱鬧上幾分。不大的縣城中,幾條街道上來來往往的都是行人。城中的幾家酒樓與客棧更是客滿,喜的城中的商人東家們一個個是喜笑顏開。
城東最大的酒樓四海酒樓更是客滿爲患,兩層的酒樓中到處都擠滿了客人。這樣的大雪天,坐在暖和的酒樓之中,一邊喝着美酒,一邊賞着雪景,也算是一件美事了。
“小姐,就這家吧,這家看起來不錯的樣子。”
四海酒樓的門前,一名三十歲左右的彪壯漢子對着一位作俊氣書生裝扮的年青人道。
雖然女扮男裝,可只要是有點眼力的人還是一眼以看出這是位漂亮的姑娘。那小姐皺了皺眉,她身後一位同樣女搶男裝的年青隨從卻不滿的衝着那男子道,“死三寶,來前不是說好了嘛,出來後得叫公子,要不就得叫少爺,千萬不能叫小姐,怎麼這麼點功夫就忘記了。”
叫三寶的男子憨厚的笑了笑,“是,小依說的對,公子,我們就上這家吧。”
年青的小姐點了點頭,幾人往酒樓走去。
酒樓前的一名小二卻滿臉抱歉的攔住他們道,“這幾位爺,實在是對不住,小店已經客滿,沒有空位了。要不,您幾位換別家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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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青小姐皺了皺眉,有些無奈的準備轉身離去。
卻突然聽得樓上傳來一些客人的聊天話語,雖然隔的有些遠,聽不太真切,但還是聽到了諸如陳破軍,李淵、楊暕,又聽到了什麼蒲阪,李世民,宇文成都一類的,一時臉色變的凝重起來。
伸手取出一個錢袋,扔出兩枚金幣給小二,一邊就往酒樓裡走去,“給我們找幾個位置,這錢就是你的了。”
小二原本還有些不高興的想去攔人,可一看到兩枚金燦燦的金幣,臉上卻是露出了燦爛無比的笑容,“幾位公子樓上請,稍等一下,小的馬上給幾位爺安排座位。”
那年青的小姐卻指了指靠窗的位置,“給我安排那個位置。”
小二有些爲難的看了看那桌的幾個客人,“那幾位客人也是剛開始,怕是不太合適。”
年青小姐又扔出兩枚金幣在桌上,那小二立即高興的撿起錢,笑着跑去換桌了。好一會的好說,又許諾免費送上兩壺好酒,那幾個客人才勉強同意換了一個位置。
年青小姐打發走了小二,豎耳傾聽着隔壁客人的閒聊。那幾個客人好似走南闖北的商人,一邊喝着酒,一邊卻正閒聊着當下隔壁河東郡的戰事。這些商人消息也算靈通,再加上一些以訛傳訛,卻也是說的興高彩烈。
“聽說河北的陳破軍已經離開了北京城,率大兵南下了。聽說這次他帶了二十萬遼東軍精銳,一路南下,好像是要去江都啊。”
另一個揮手道,“瞎說,我聽說陳破軍這次帶了三十萬塞外蠻族,又帶了二十萬遼東精銳,聽說還調了山東李靖的十萬兵馬,還有那個遼東水師的十萬兵馬,還有羅藝與薛家叔侄等人的河北三十萬精銳,總共大軍百萬呢。你們知道他這般起百萬兵,是要去打哪個不?”那漢子說到一半,卻故意吊起胃口,賣關子道。
“我知道,我知道。”一個年青點的漢子連聲道,“我聽我叔公上次說起過,說是李淵去年曾經向陳破軍上降表稱臣,還說要將女兒重又送回給陳克復,讓他們夫妻團聚。結果後來聽說陳破軍果然沒有派大軍入河東,只是派了王仁恭帶着五千人去接李家三小姐。可是等王仁恭到了後,李家卻又賴賬了。陳破軍一氣之下,才讓王仁恭聯絡了劉武周、堯君素等人連奪了雁門馬邑等諸郡。這次陳破軍起百萬兵,肯定就是去打李淵,準備搶回李家三小姐的。”
“說的有些道理,李淵最近在龍門與楊暕打了近月,估計要撐不住了,這個時候陳破軍再去找李淵報仇,卻是個好機會。”
那鄰桌的年青小姐卻聽的直皺眉,小依悄悄的道,“小姐,他們在議論小姐您,要不要上前教訓他們一頓。”
“不要亂來,安靜坐着。”年青小姐卻正是失蹤已有小半年的李秀寧。
當初她與陳克復的定親,雖然也是父親的一手安排,裡面有的還是考慮到家族利益的聯姻。可陳克復卻讓她十分中意,特別是陳克復在遼東的強勢崛起,更讓她感覺自己慧眼識人,挑中了一個大英雄。
洛陽大婚,那是她一生最幸福的時刻,那時她以爲,自己也許要這般幸福一輩子。嫁給自己喜歡崇拜的陳克復爲妻,相夫教子,相愛幸福一生。
可有的時候,幸福來的快,去的也快。
當陳克復在新婚的洞房之夜,告訴她,皇帝要殺他,他要連夜回遼東時。她沒有半分猶豫,跟着一起在新婚之夜出逃。本以爲,從此跟着陳克復浪跡天涯,卻不想,洛水河邊,自己的親弟弟世民與大哥建成,卻帶着李家的諸多堂兄弟們,伏擊了自己的新婚丈夫,一邊是剛剛拜堂的丈夫,一邊是血濃於水的孃家親人。
那是一種怎樣的痛苦?
當親眼看着四弟元吉一槊刺入丈夫的腹中,看到二弟世民帶着冰冷無情的眼神一箭射中丈夫時,她的世界就崩潰了。她都不記得後來自己是怎麼被帶回的洛陽家中,那長長的一段時間裡,她覺得自己魂魄俱失,行屍走肉一般。
後來又再次聽到丈夫還活着的消息,才讓她恢復了一點點生機。可沒過多久,父親卻又從皇帝那裡,拿到了廢除自己與丈夫的聖旨,再到後來,父親居然還要自己嫁給楊暕。甚至在太原時,不顧自己的感受,強自把自己送入了皇宮之中。
哀莫大於心死。
在進入晉陽宮的那一刻,她終於明白,原來她至始至終不過是父兄們手中的一顆棋子,用來爲家族交換利益罷了。
太原混亂之夜,心死的她乘亂離開了太原,一路上跟隨着亂軍一路南下,最後到達了絳郡,在聞喜縣的紫金山,她與一起南下的貼身侍女小依還有馬僮馬三寶及數個路上結識的同伴,被紫金山上的一夥盜匪攔截,對方想要殺人越貨。李秀寧與馬三寶帶着同伴們拼死反抗,最後反而把那小夥盜匪給殺了。
一起南下的那夥人,大多不是從太原潰散下來的強徵募兵,就是一些四處流離的百姓。最後大家乾脆把那盜匪的山寨修了修,留在了山中,也算逍遙。因爲李秀寧表現出衆,且身邊又帶着馬三寶這樣彪悍的十餘個漢子,最後反而都遵她爲寨主,立寨號娘了寨。
自李秀寧當了寨主後,李秀寧按以前看過的兵書戰策,對寨中的人馬也多加演練,又招募了不少的人馬。娘子寨不劫普通百姓,卻專門劫附近縣鎮上爲富爲仁的大戶,地主豪強們。小半年下來,兔子不吃窩邊草的娘子寨神秘無比,附近都知道了這麼一股強大又神秘的勢力,可誰也不知道他們的老巢在哪,只知道來去如風,神出鬼沒。
這次李秀寧帶着馬三寶出來,一是外出踩盤子路過聞喜縣城。二來也是李秀寧隱隱聽聞父親兄長們正在附近的河東郡與楊暕開戰,心中終究是忍不住想來探聽一二。
此時突然聽到,父親年前居然曾要將自己送去河北丈夫那裡,心中不由複雜無比。雖然也知道這些商人大多也是胡言亂語,語裡沒幾句真的,可心中卻依然感覺幾分高興。特別是聽說,破軍還派五千人去河東迎回自己時,心中更是不能剋制,眼眶溼潤了起來。
雖然父親當初從皇帝那裡求來了廢除自己與破軍婚事的聖旨,可李秀寧心中卻沒有半分改變。女子從一而終,她既然被破軍三媒六禮的明媒正娶的娶過了門,只要不是破軍給自己休書,那自己就一直是他的妻子。哪怕她也早聽說過,他後來又娶了出雲公主,年前還立了長孫家的那個女子爲正妻,但是自己的心意依然不會變。
之前離開太原時,他也想過要去找陳破軍。那個時候,她還只知道他還在遼東,並不知道他到了河北。等到後來知道他到了河北,又聽說他要娶公主,再後來,又娶長孫家小姐爲妻。雖然心中依然想着他,可終究無法就那樣趕去河北相見。
坐在這酒樓之中,再一次聽到那個朝思暮想的名字,讓李秀寧不由的癡癡的出了神。想到此刻,他已經南下,與自己之間不過是相隔了一座太行山,數百里的路途而已,心中不由的激盪起伏,不能自己,從沒有如此刻般,她是這麼的期待着能馬上見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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