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夷沒有死心。
他可以肯定,射日弓就在於歌身上,門派幾百年的夙願就要在他手上達成,如何死心?於家人不肯配合,沒關係,遭此大禍,於歌只是個十來歲的小崽子,怎麼可能無動於衷?
不出預料,於歌心急如焚地趕了過來,身邊除了個和他修爲相當的邵羽,誰也沒帶。
宗夷沒有想到的是,天縱山的存在。
天縱城處在天元大陸一角,算得上偏僻了,因此於歌飛劍返鄉的路線也很好猜,只可惜那時候他還在養傷,錯過了。現在傷雖然沒養好,但對付兩個金丹初期的年輕人,還是足夠了的。
射月谷的掌門,手中掌握着的法寶並非普通修士能夠想象。
尤其是,兩個小子還能和以往一般感情深厚嗎?
宗夷掩藏在無人得見的陰影裡,發出得意的低啞的笑聲,欣賞着他間接促成的這一切。
‘老怪物’找於家的麻煩,於家是滅門了,卻把邵家的老頭也搭了進去,更有趣的是,一個當初築基後期、如今金丹初期的修士得到了一件仙器,他真的有膽子告訴旁人嗎?哪怕這個人以往再親密,又如何?
以己度人,在自身不夠強大前,這樣的消息,當然是爛在肚子裡。
而在被無辜牽連的邵家知道於歌有一件招致滅門的寶貝時,邵羽又怎麼會不詢問呢?面對這樣的詢問,如果於歌始終不回答或是說謊,因此失去爺爺的邵羽又會怎麼看?
少年人,總是容易情緒激動的。
利劍上還滴着血。
於歌忍不住皺起了眉頭,極力用胳膊夾住那把刺破血袋的劍不讓它掉下去:“你用的是什麼血?”
邵羽保持着諷刺的微笑,語氣有點茫然:“豬血,怎麼了?”
採用狗血電視劇裡的一點手法,遠點看效果還是挺逼真的。
於歌:“……好奇怪。”
白星飄在一邊轉圈:“這樣壞老頭真的會出來嗎?”
邵羽道:“這是他最好的機會了。”天縱城往射月谷的路上,天元大陸地廣人稀,從天縱城往射月谷這一路上可能被宗夷下手的地方太多,與其一直等待着暗處的伏擊,不會設一個陷阱,在準備充分些的環境下誘使他出手,而邵羽想到的機會,便是演一場反目的戲碼。
站在對其性格的瞭解上,他覺得這個戲碼對於宗夷是有一定吸引力的。
這世上有欺騙、有背叛、有反目,也有信任、有扶持、有仗義,有的人總是更容易看見黑暗並被影響,對陽光視而不見甚至揣摩其下的髒污,而宗夷,無疑就是這種人。
於歌道:“如果他不出現呢?”
邵羽冷靜:“那樣我們也不會有什麼損失——”
“我是說,”於歌打斷了他:“我們還要維持這個姿勢多久?”接下來怎麼辦?總不能一直這樣對視吧?
只把劇本寫到這裡的邵羽:“……”
於歌:“……”
不得不說,他此刻不可置信的表情,有那麼一點符合被好友刺傷的效果了。
宗夷就是在這個出現的。
並沒有僞裝成老怪物,這一次,他是以本來面目出現的,自遠方急急飛來,瞧上去仙風道骨,鶴髮童顏,此時面露震驚道:“玄歌、玄魚,不可同門相殘!”
他一拂袖,一道清風送出,像是要分開兩人,一隻金烏的虛影卻從於歌身上浮現,張開寬大的羽翼,擋住了那道風。
宗夷精神一振:“太陽真火!”
他眼中的貪婪一閃而逝,姿態依然是高高在上的,板起了臉:“幾月前鎮派之寶射月弓失竊,器靈就是這金烏虛影,於歌,你身邊怎麼會有這隻金烏?”
不等於歌說話,宗夷怒斥道:“還不歸還!”
話音未落,他手中便有顆寶珠大放光華。
定風珠。
這是宗夷最合用的靈器,他是風系單靈根,這珠子中便儲存了各種各樣的風,流動的風被定格在寶珠內,在主人需要的時候隨其心意被放出。
和主人一起戰鬥成長所培養出的靈器可以反映主人的狀態,原本剔透奪目的寶珠瞧上去有了層細細的塵埃,使得它由透明變爲淡淡的灰,這變化並不明顯,於歌卻一下子發現了。
呵,心魔。
他站了起來,利劍跌落,周身浴血,手上已現出張古樸的大弓,緩緩拉開。
邵羽坐在他身後,長髮散落在前額,遮住了臉,瞧不起表情。他的雙手在寬大的袖子遮掩下變幻起舞,一個又一個法訣連接而上,這是白星從記載中翻出的陣法,可以固定住某一塊地方,形成不被外界打擾的領域,相傳最開始是一對戀人爲了更好地相處發明的,此時倒是恰好用上——之前兩人籍着鬥法已大概佈置好,如今正是發動的時候。
他輕吐出一口氣:“桃源陣,起!”
宗夷的表情認真了起來。
他瞧不上於歌的修爲,卻不敢小瞧仙器的威力。誰知道射日弓能發揮幾成威力呢?
狂風將岩石吹起,於歌卻仍舊穩穩地立在地上,他所站立的那一方小小的天地彷彿不被打擾,以在場修士的眼力,甚至可以發現,連碎石的灰塵都沒有吹過他的身邊。
怎麼回事?
宗夷嗅到不詳的味道。
如果真的被仙器射中……如果真的被仙器射中……
“即!”
金烏化成一支泛着火焰的長箭,隨着主人的動作向着空中的敵人飛射而去!
宗夷嘴角露出猙獰的笑容。
於歌心中猛地一沉。
宗夷伸手在虛空中一抓,本在地上的邵羽莫名出現在他的身前,正對着那支火焰長箭!
“邵羽——”
於歌驚駭欲絕。
大派掌門的手段,到底不是他們這些小打小鬧能比的。
邵羽出乎意料地冷靜。
他想過聯繫師父清霄,但於歌對射月谷除他之外的所有人都表現出了不信任,滅門似乎讓他走向一個極端,並且邵羽也沒辦法確定清霄等人是不是不知情——事實上,他傾向於師叔清嵐和師父清霄知情,只是沒想到宗夷會這麼瘋狂,至於另一個師叔清揚……那種大大咧咧的性格,果然還是啥也不知道吧。
儲物手鐲裡,還有一張許臨給的,可以擋下金丹後期一擊的符籙,而在秀江城到冰城,完成劇情任務“在水下保證於歌不死”時,得到的獎勵可以用來升級一次符籙……希望這一擊的威力不超過元嬰。
生死關頭,思維前所未有的清晰,邵羽一動念,一張符籙發出光芒,迎上了火焰組成的長箭;還有許許多多的法寶飛出廣袖,在出來的一瞬間紛紛自爆!
——如同白日的煙花。
他艱難地回頭,朝身後的人齜牙一笑,周身靈氣混亂,隱隱有□□之感。
“可惡!”宗夷想起了同是隱元峰真傳的玄旬,飛速地丟下了玄魚遠離,然而什麼都沒有發生。
邵羽當然不會自爆金丹,桃花扇一動,柔和的風將他送往地面。
他再次擡起頭的時候,情勢又變了。
短短一瞬間,於歌倒在了地上,而宗夷,已拿起了那把大弓。
有力的手、掌握無數生殺大權的手,在顫抖。
咒罵、摩擦、爬起,宗夷知道兩個小輩都沒死,還在努力掙扎,但他此時不想管了,他沉浸在狂喜裡,心醉神迷地撫摸着弓身上含義不明的花紋,直到聽見空氣的繃緊聲。
邵羽站在不遠處,遍體鱗傷反而讓他更加豔麗逼人,他手上是張眼熟的大弓,連箭也燃着和方纔一樣的火焰,嘴角是戲謔的笑:“有段時間,我就是后羿。”
箭出!
宗夷的瞳孔驟然放大!
太近了,竟然無路可逃。
至剛至陽之火猛地將他整個人包圍燃燒,宗夷只來得及留下一句話:“水靈根駕馭真火——哈哈哈——”他成爲個巨大的火球,狂奔幾步,消失了。
反噬。
強行支配無法駕馭之物,必將付出代價。
表演的戲碼、默契的配合、相應的陣法、鬥法的選址、真假弓備用……這一切成功了,卻又失敗了。
邵羽吐出一口精血。
於歌六神無主,伸出手想觸碰他,卻又停下來,開始把儲物袋裡所有的東西都往外倒:“怎麼辦?需要什麼?白星,快救人!”
邵羽虛弱地張了張口,卻說不出話來。
白星難過地搖了搖頭:“金烏是很霸道的一種鳥……”
於歌病急亂投醫,趕緊去摸小碧。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要瘋了!求不虐!}
{平安夜快樂!所以今天不應該甜甜甜甜甜嗎!}
{怎麼救燒魚?}
{這時候啪啪啪有用嗎?}
{難道接下來的情節是冰戀?凍在一塊冰裡去找靈丹妙藥可行嗎?
1l:於歌是火!靈!根!
2l:龍妹應該是水,能不能成?}
{鳳凰浴火重生?}
{作者你再虐我哭給你看嚶嚶嚶}
……
於歌絕望地喃喃:“沒有辦法了嗎?”
他擡起眼皮,卻瞧見白星驚訝至極的臉。
順着她的目光瞧去,邵羽所在的位置失去了人影,剩下道袍和中衣,